95.變故突發(1 / 2)

“狗、狗官!”

“姓裴的,你——”罵聲被鞭子打斷。

“閉嘴!膽敢辱罵朝廷命官, 你是不想活了吧?”

獄卒掄圓了胳膊, 狠狠一甩鞭子, “劈啪”脆響,犯人胸膛立時多了一條血口子。

犯人被鐵鏈鎖在刑架上,四肢動彈不得, 隻能偏頭躲避鞭抽, 聲嘶力竭地喊:“冤枉!我冤枉!”

“我沒殺人——啊!”

捕頭帶領幾個捕快候命,抱著手臂旁觀。

獄卒們負責施刑,疾言怒色, 大汗淋漓。其中兩人拎著鞭子, 累得胳膊酸脹時,便退後暫歇, 並順手把鞭子浸入鹽水中, 由另一人接替抽打。

裴文灃泰然自若,端坐刑架對麵,背後三尺便是牆, 牆上掛著燈籠, 昏黃光照下, 臉如冠玉,斯文俊逸。他喝了口茶, 抬頭, 漠然審視皮開肉綻的犯人, 緩緩道:“殺沒殺, 得等抓住你的同夥審明一切才知道。現已有確鑿的證據,你即便不是主謀,也至少是幫凶。”

“識相的,立刻供出同夥行蹤。再頑抗隱瞞不報,牢裡刑具幾十樣,你一樣接一樣地品嘗。”

犯人嗓音劈裂,堅持大吼:“我不是主謀,也不是幫凶!”

裴文灃昂首,冷冷質問:“哼,那被害的金寡婦,屍體為何埋在你家後院?你的父親和大哥,躲哪兒去了?案發後,你若是清白無辜的,逃什麼?”

“我、我不知道,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犯人眼神躲閃遊移,“我沒逃,隻是出門探親。”

裴文灃十分不悅,喝道:“滿嘴謊話!打,打到他招供為止。”

“是!”

蘸了鹽水的鞭子反複抽打傷口,犯人疼得劇烈顫抖,鮮血和著汗水鹽水,不斷滴落,在腳邊積成一小灘血水。

獄卒們輪流施刑,一邊拷打,一邊嚴厲逼問:“招不招?”

“快招!”

“蠢貨,你以為光嘴硬就能賴過去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嘿,今兒我們不過中秋了,奉陪到底,看你能扛得住多少樣刑具!”

狂抽猛打,犯人慘叫掙紮,青筋暴凸,掙得鐵刑架“丁零當啷”響,尖利刺耳,嘈雜不堪。

監牢狹窄低矮,憋悶,不見天日,牆壁地麵雖看不見烏黑血跡,血腥味卻無處不在。經年累月,無數犯人的血仿佛浸透了周圍一切,臟汙至極,亂糟糟,臭烘烘,令人作嘔。

年初,裴文灃新官上任,第一次靠近牢房時,才走到門口,就被難以言喻的奇臭味兒熏吐了。無奈公務緊急,又無奈官員須儀態威嚴,他不願畏縮蒙住口鼻,遂佩戴香囊——不料,香臭一混合,氣味更難聞了!那天審訊完,他吐得臉白唇青,好幾頓吃不下飯。

但如今,他經曆多了,習以為常,認真分辨茶香,呷了一口,細品滋味。

親信小廝吳亮和蔡春侍立其後,亦習慣了。蔡春打了個哈欠,從懷裡摸出幾塊油紙包著的糕,彎腰問:“這個犯人挺嘴硬,估計一時半刻撬不開他的嘴。今天是中秋,公子,吃個月餅吧?看,不是外頭買的,而是縣令家眷做了送來的,乾淨,味道也不錯。”

裴文灃到底生性喜潔,皺了皺眉,揮開說:“這種地方,如何吃得下?你倆自己吃。”

“哦。”旁觀審訊已久,倆小廝餓了,饑腸轆轆,顧不得是在牢裡,吃月餅充饑。

片刻後,裴文灃被嗬斥與哀嚎聲吵得頭疼,耐心漸無,把茶盞撂在小幾上,揚聲吩咐:“上烙鐵!”

“是!”眾獄卒聽令行事,先給犯人嘴裡塞了木片,防止其咬舌自儘,然後從炭盆裡拎出燒紅的烙鐵,小半個巴掌大,麻利往那血淋淋的胸膛一按,鐵肉相貼,“呲~”聲冒煙。

“唔——”

“大人,饒、饒命——”犯人瞬間瞪大眼睛,驚恐萬狀,竭力悶呼,拚命掙紮,卻根本撼不動鐵刑架,整個人打挺,咬著木片含糊不清地求饒,腦袋一歪,驟然陷入昏迷。

裴文灃麵不改色,使了個眼神,獄卒會意,抄起一盆冷水兜頭朝犯人澆去。

“嘩啦”水聲後,鼻青臉腫的犯人一個激靈,氣息奄奄,神誌不清。

獄卒取出木片,七嘴八舌地罵:“招不招?再不招,就上竹簽子了,把你十個手指釘爛!”

犯人瑟瑟發抖,不敢繼續嘴硬,哭喪著臉討饒,哆嗦說:“彆打了,求求你們,大人饒命,饒我一命。”

裴文灃威嚴問:“說!金寡婦,究竟是被誰殺的?”

“我、我大哥,和我爹。大人,我發誓沒摻和,隻是幫著埋屍而已。”

犯人眼淚鼻涕齊流,供認告知:“那天,我不在家,我爹和我大哥喝醉了,把騷、金寡婦叫進家裡,原是老相好,一向心甘情願的,誰知事後,騷婦獅子大開口,張嘴竟賣五十兩,吵起架來,我哥氣糊塗了,就、就動手,我爹也氣糊塗了,他倆拿繩子一勒,不小心殺了人。”

“不小心?”

裴文灃冷笑,喝問:“金寡婦身上可不止勒傷,還有五處刀傷,刀刀致命。說!你的父兄現在何處?凶器又在何處?”

犯人受不住拷打,遍體鱗傷,語無倫次,戰戰兢兢答:“我大哥在連崗鎮,有個結拜義兄,名叫包山,或許、或許他們投奔去了。菜刀扔了,扔進巷口槐樹下的井裡。”

裴文灃麵無表情,淡漠道:“你若一早老實招供,免挨好些打。”

犯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叫苦連天,斷斷續續地說:“我有什麼辦法?埋屍的時候,我爹居然跪下,我大哥甚至磕頭,苦苦求我遮掩,說騷婦寡居十幾年,無親無故,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我、我是無辜的,我沒殺人!”

原來,嫌犯逃去了連崗鎮?

裴文灃若有所思,定定神,吩咐手下小吏道:“仔細記下供詞。”

“是。”小吏提筆蘸墨,伏案疾書。

隨即開始詳審,直至深夜,“丁零當啷”一陣響,獄卒解開鐵鏈,犯人當即摔下刑架,被拖著扔進牢房裡,雙腿癱軟,滑過地麵時,留下長長的刺眼血跡。

裴文灃起身,疲憊揉捏眉心,溫和說:“各位辛苦了。大過節的,本該歇會兒,無奈出了命案,不得不抓緊破案。”

牢頭獄卒、捕頭捕快和小吏紛紛賠笑,恭謹表示:“大人日夜操勞,更辛苦。”

“卑職不過打打下手罷了,稱不上‘辛苦’。”

“這是小人的本分,應該的。”

裴文灃率眾,踩著臟汙血跡離開監牢,承諾道:“待此案判決後,再犒勞各位。時候不早,都回去歇會兒,明天上連崗鎮逮捕嫌犯。”

眾手下連聲答應,簇擁尾隨,畢恭畢敬,一則畏懼裴文灃“破案如神”的鐵腕手段,二則貪圖其常常大方打賞。

少頃,主仆仨返回後衙住處。

中秋夜已深,一輪圓月高懸中天,月光如水,銀輝皎潔柔和,照亮了庭院,夜風吹拂,花木影搖曳。

裴文灃止步,仰望明月,怔愣出神。

“公子?”忙碌整日,倆小廝精疲力倦,催促道:

“夜深了,快洗漱洗漱,歇息吧。”

裴文灃回神,喟然長歎,喃喃說:“不知姝妹妹正在做什麼?”

又來!

蔡春和吳亮無奈對視,勸無可勸,接腔道:“這時候,表姑娘想必已經安寢了。”

裴文灃踱步回房,“又是一年中秋,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小廝不忍其一閒便憂心,寬慰答:“雖說屯田辛苦,但郭、她家人不少,待表姑娘十分尊敬,又有翠梅日夜陪伴,她應該不至於過得很不好。”

裴文灃每次一聽“郭”字,便無法自控地湧起怒火,沉著臉回房,一言不發,沐浴更衣,洗淨沾染的牢房臟臭味兒。

“歇息了吧?”蔡春躬身問。

裴文灃點點頭,邁向床榻,手裡慣例握著藍色香囊,繡工精致,繡的是蟾宮折桂,香囊內是一小包香料、一塊玉佩、一枚平安符——此皆昔日薑姑娘所贈,她親手刺繡,親自求的靈符。

蔡春放下簾帳,吳亮吹熄燭火,帶上房門,兩人歇在隔壁廂房。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