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麵聖(2 / 2)

“私事。”

“私事?”

郭弘磊簡略告知:“她著了一本書,《西北農桑輯要》,尚未完成,需要實地勘察莊稼作物。”

“著書?你、你又著書?你早年寫的遊記,為父看了,行文不夠嚴謹,措辭也不夠優美,草草印發,居然還敢著第二本?真是不怕人笑話!”

郭弘磊一貫聽不得任何人批評妻子,“那本《西北行》,她原是寫著解悶的,小婿覺得挺有趣,雖有不足,但勝在清新質樸,遂托人印了幾本,誰知竟流傳開了。”

薑玉姝有自知之明,尷尬攥著帕子,“父親批評得很對,如今回想,的確不夠用心,文采平平,甚至看不出什麼文采,貽笑大方。所幸,農桑輯要無需優美辭藻,通俗易懂,實用即可。”

“罷了,你當年十六七歲,年少無知,著書跟兒戲似的。”薑世森端詳女兒,眼神複雜,欣慰自豪且遺憾,第無數次感慨:“但對女子而言,勉強算不錯。唉,如果你生為兒子,為父必定減少許多憂愁。”

“生為兒子?”郭弘磊眉頭緊皺,暗忖:如果她生為男子,我娶誰當妻子?遂脫口而出:“女兒好!女兒有出息,不也一樣能讓父母引以為豪?”

“這倒也是。”

但,假如是兒子,“薑”前便不必冠“郭”了。薑世森撚須,遺憾之餘,爽快答應:“人往高處走,國子監內飽學之士眾多,人才濟濟,燁兒理應求學上進。明年你大可放心外出,為父自當留心照顧外孫。”

多拜托一位親友關照自己兒子,母親便多放一份心。薑玉姝起身福了福,“有勞父親了。”

郭弘磊亦站起,“多謝嶽父。”

“乾脆叫孩子搬來薑府住一陣子?”

薑玉姝下意識搖頭,恭謹答:“燁兒的三叔丁憂,四叔也會長住都城,燁兒在家,平日由叔叔嬸嬸照顧,不敢令父親過於操勞,隻希望在孩子頑劣的時候,您能抽空管教管教他。”

薑世森欣然頷首。

郭弘磊關切問:“聽說您最近常常頭疼,不知是何緣故?該請個名醫看看才是。”

“唉,不頭疼才奇怪了。”薑世森心煩氣悶,“你嶽母她——算了,人已經去世,對與錯,不提了。爛攤子我慢慢收拾罷。”

薑玉姝與繼母之間,既無血緣,又無親情,並且,薑大姑娘與她仇深似海,故隻能說些客套場麵話,“您老節哀順變,千萬要多保重身體。”

郭家落難期間,嶽父奔走相助,郭弘磊深懷感激,鄭重其事,“若有用得到小婿的地方,嶽父儘管開口!”

“唔。”薑世森倍感欣慰,“我已經告老,眼下最愁的,是兒子的前程。唉,本已為明誠謀定的官職,一丁憂,沒了。”

薑玉姝夫妻倆會意,寬慰道:“此事急不得,咱們悄悄留意,總會有合適的職位。”

女兒女婿有出息,噓寒問暖,商談兩刻鐘,薑世森心情好轉不少,催促道:“行了,你們該回去了,親家母駕鶴西去,你們趕緊回府主持大局!明天一早,我帶明誠前去吊唁。”

“好。”

晌午,薑玉姝第一次踏進薑姑娘的閨房,轉了幾圈,感慨萬千,什麼也沒碰,匆匆領走了女兒,一家五口返回郭府。

不料,她剛跨進靈堂,便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母親!母親!”郭慧蘭癱軟跪在王氏靈前,鬢發淩亂,捶胸捶地痛哭,肝腸寸斷,“女兒來晚了,女兒不孝,求母親原諒。”

薑玉姝腳步一停,輕聲問:“那位是應該是——”

“大姐。”郭弘磊平靜道。

“嗯,我猜也是她。”薑玉姝定睛打量,“大姐和母親長得很像。說出來外人恐怕不信,成親十幾年,我竟是第一次與大姑姐見麵。”

郭弘磊欲言又止,內心滋味難言。

逐漸靠近,薑玉姝心生疑慮,掃視周圍,“為何不見姓馮的——咳,馮姐夫?”

“十有八/九得問四弟。”

“咳,畢竟在辦喪事,眾多親友前來吊唁,該不會鬨得難以收場?”

郭弘磊鎮定自若,“放心,我已叮囑老四,打人不打臉。”

薑玉姝險些笑出來,“對!不宜打得鼻青臉腫,叫外人看笑話。”

少頃

郭慧蘭扭頭,看見了親弟弟,頓感愧疚,淚如雨下,眼睛紅腫,怯怯喚道:“二弟,你、你回來了。”

“大姐,節哀。”郭弘磊拉著妻子,跪在長姐身邊,“這是玉姝。”

薑玉姝客客氣氣,“大姐。”

“哎!玉姝。”郭慧蘭嗓音嘶啞。她心裡有愧,拘謹不安,年近四十的憔悴婦人,與弟媳婦並排,活像母女,不知該說些什麼話,索性沉默,與弟弟一同燒紙錢,悲切哭靈。

郭弘磊一邊燒紙錢,一邊問:“姐夫和外甥女,沒來嗎?”

“來了,都來了!”郭慧蘭忙告知:“前不久來了好幾位親戚,靈堂擁擠,孩子們磕了頭便退下,三弟媳婦帶她們往後院去了。至於你姐夫,則是被四弟叫走了,幫忙招待官客。”

招待官客?挨揍才是真。老四那性格,混不吝,有機會出氣,他八成憋不住。

薑玉姝發覺大姑姐的嗓子沙啞粗噶,便禮節性勸說:“聽大姐的嗓音,哭啞了,不如歇會兒?保重身體要緊。”

“不,不了。”郭慧蘭淚珠滾滾,撲簌簌落下,“母親生前,我因種種緣故,未能儘孝於膝下,愧疚至極,哪怕跪死在靈前也是應該,隻盼母親諒解。”

郭弘磊見長姐泣血悲哭,心裡難受得慌,強硬攙起她,歎道:“姐姐不必如此自責,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母親早已經諒解了。當年,我第一次回都城述職時,母親親口吩咐‘記得探望大姐、彆讓馮家苛待她’。”

王氏當時拉著臉,十分沒好氣,原話是:若是趕得及,記得去一趟馮家,看看你大姐那不孝的東西過得如何。

血濃於水。雖然不滿,雖然失望,但老人終究不忍心徹底漠視親生女兒。

“母親,女兒、女兒——”郭慧蘭一聽,瞬間更加悲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激動至昏厥。

薑玉姝嚇一跳,倉促幫忙攙扶,“來人!快,扶大姑奶奶去休息。”

從此,郭慧蘭夫妻帶著兩個尚未出閣的女兒,媛媛和琳琳,在娘家住下了,天天跪在靈前慟哭,以淚洗麵,哀傷欲絕。

王氏生前是三品誥命,又得了永慶帝厚賞撫恤的旨意,昔日因靖陽侯府落難而疏遠郭家的人趁吊唁時恢複往來,喪禮十分隆重,風光大葬。

忙忙碌碌,待葬畢,已是十月了。

夜間

丈夫即將遠赴西北,妻子親自為他收拾行李。

“這些素服,統統帶上!”她把幾大疊衣物包好,“一年四季,各五套,供守孝期間平日穿。”

郭弘磊借著燭光,心不在焉擦拭佩劍,“那麼多?我平日往往穿戎裝。”

“有備無患嘛。”

“明天看望先生,你去不去?”

薑玉姝歉意答:“不巧,我與大姐和弟媳婦她們約好了,明早帶孩子們去護國寺上香,聽說那兒的符十分靈驗,戰場凶險,我想給你求一枚平安符,圖個心安。等過兩天,你辭彆陸老的時候,咱們再一起去。”

“隨你。”妻子為自己求平安符,丈夫聽了心裡一暖,頓了頓卻說:“你與大姐相處得倒挺好,她自幼極愛哭,難為你能忍。”

“愛哭沒什麼,咱們女兒小時候也是淚包。”她順勢透露:“不過,有幾次,我總感覺大姐欲言又止,像有難言之隱似的。”

“哦?”郭弘磊稍加思索,“多半為了她丈夫的前程,此事你彆管。”

“那……你管?”

郭弘磊神色淡淡,“我也不管。馮瀚才乾平平,卻權勢熏心,德才不配位,必有災殃,對他而言,能安安穩穩當工部司官到老,已是福氣。”

誰會樂意提攜趨炎附勢翻臉無情之徒?薑玉姝頷首讚同,“將軍言之有理!”

“過幾天,我必須回庸州了,家裡一切,辛苦夫人照管。”郭弘磊即將獨自出遠門,坐在燭台旁,慢吞吞擦劍,因喪母而整個人瘦了一圈,側臉透出孤獨氣息。

“辛苦什麼?應該的!”薑玉姝麻利打包袱,“等我忙完,明年就去庸州看你。”

郭弘磊擦劍的動作一停,“什麼時候?”

“不是告訴你了嗎?快則明年開春,慢則明年年中。”

郭弘磊凝視妻子,忍不住追問:“到底什麼時候?”

對視數息,她明白了,柔聲答:“我會儘量早,一忙完就啟程。”

“唔。”他低著頭,繼續擦劍,名為“期盼”的種子,在心裡悄悄萌芽。

翌日·清晨

秋季天氣涼爽,晴空萬裡無雲。

郭弘磊身穿素服,昂首闊步往外走,“快點兒。”

“來了!”郭煜帶領兩個堂弟,隨叔父外出,拜訪當今大儒。

“待會兒見了陸老先生,切莫失禮。”

“是。”

不久,薑玉姝領著女兒踏出臥房,準備外出上香,妯娌仨與嫡出大姑姐、庶出小姑子一起,二三十人,均身穿素服,人多卻不熱鬨,僅偶爾交談,絲毫不聞笑聲。

豈料,一行人邁出府門,正欲登上馬車時,忽有幾名禁軍騎馬趕到,下了馬,高聲宣告:

“聖上有旨,宣寧州知州,立刻進宮覲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本想拆為兩章,為了顯得肥,乾脆合為一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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