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顧明田(2 / 2)

兩人這般激動,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聽到顧明田三個字時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的莫然。

薄瑾的臉色猛然煞白,她強自鎮定:“休得胡言!”

舒雪君像是抓住了薄瑾的把柄一樣,樂嗬嗬地繼續嘲諷:“喲,你現下是惱羞成怒了?比起老娘這個魔修,你一個正道修士,卻也能容忍這般不倫之情,看來你無華派雖為正道魁首,但也不過是一個藏汙納垢之地!比起那風月之所,也不過如此!”

這般羞辱之下,薄瑾氣憤至極,揚手一刺,一道煞氣凜然的劍氣朝著舒雪君而去。

溫婉如薄瑾,竟也有這般殺氣四溢的一日。

這一擊未中,卻讓處於惱羞成怒狀態的薄瑾冷靜了下來。

她執劍而立,看著舒雪君的目光冷酷之極,已有了幾分她師尊顧明田的影子,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溫柔可親,她開口,語氣冰冷:“舒雪君,往日裡本君放過你,倒讓你覺得本君軟弱可欺了,竟敢這般胡亂編排我師尊,你,當真是——罪不可赦!”

她已是對眼前的元嬰女修舒雪君動了殺心,即便自己隻是一個金丹大圓滿,卻沒有絲毫懼色,如今說要取她性命,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舒雪君看她這般模樣,忽而一怔,隨後冷笑道:“老娘還當薄瑾仙子是個如何溫柔的人,竟惹得中州諸多豪傑競相思慕,如今看來,果真是顧明田那廝教出來的弟子,便是偽裝的再如何溫柔小意,骨子裡都是一樣的冷酷涼薄!”

兩人隨即打鬥在一起。

金丹與元嬰的打鬥餘波何其恐怖,如何是一個才隻有煉氣九層的莫然能抵抗得了的,哪怕有阿白出來為他抵擋住了絕大部分的戰鬥餘波,剩下的戰鬥餘**及到他,再加上方才被舒雪君打了一衣袖,簡直算得上是傷上加傷,不過這些與他心裡所受到的震擊比起來,不過都是小巫見大巫。

顧明田這三個他幾乎永遠不願意再提及,但是午夜夢回之時在夢裡心裡都惡狠狠地念叨著的名字,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今天這麼一個堪稱是鬨劇般的狀況下再次聽到。他更沒有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在他心中已經被薄瑾濃墨重彩地畫上一筆的非虛尊者,居然就是顧明田!

不,也許隻是同名?

畢竟非虛尊者已經千歲有餘,而他的父親顧明田,誰能確認他到底多少歲呢?

懷著一絲自己都微不可查的希冀,莫然緊緊地摟住了阿白的脖子,他抬頭看兩人的打鬥。靈力波紋光怪陸離,氣浪掀起周遭的山林野樹,驚起靈獸飛鳥驚慌而逃。

他的目光太過熱切,被兩人察覺到。

舒雪君在薄瑾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下本就有些力疲,見此,冷笑一聲,舉掌就朝著莫然劈下。薄瑾比她更快一步將身上的一件防禦武器朝莫然扔了過去,而後起勢,百餘道劍光齊齊發下,幾乎將舒雪君捅了個對穿。

舒雪君重傷落地,嘔出一大攤血來。

薄瑾也是筋疲力竭,臉色發白,周身靈力不穩,她雖然沒吐血,但體內受的傷勢不比舒雪君輕。不過薄瑾仍舊胸有成竹,她還能站著,即便拿著劍的手抖得厲害。

激鬥一番,先且不說薄瑾以一介金丹力戰元嬰的恐怖,兩人如今都已是強弩之末了。

薄瑾見狀,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青色銅鈴。見她竟然拿出一件極品靈器,舒雪君有些慌不擇言道:“薄瑾!你當真敢這般對老娘?!老娘不就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說了幾句你和你師父的奸情嗎?有必要這麼趕儘殺絕麼!?”

薄瑾麵色冷然:“事到如今,你還要這般胡言亂語。”

她開始晃動手中的銅鈴。

“啊!”舒雪君慘叫一聲,她快語道:“薄瑾!你敢這般對老娘,老娘……啊!薄瑾,你看這是甚麼?要是你再敢搖那個破鈴鐺,信不信老娘把你的這幅畫拓印下來放到留影石傳到弟子那裡,這樣你的私情就會傳遍中州,不,是傳遍九州四海,整個修行界的人,都會知曉大名鼎鼎的非虛尊者顧明田,竟然和他的女徒弟有一腿!哈哈哈!你來呀!哈哈哈!你敢不敢!”

舒雪君狀若瘋魔地拿著一幅卷軸和一塊留影石,卷軸被她胡亂打開,露出裡麵的畫。

“你敢!”薄瑾聲音嘶啞地道了一句。

薄瑾想要衝上前去阻攔,但兩人都已是強弩之末,不過爾爾,她又因強行催動極品靈器損耗了不少靈力,所以沒能快速上前。但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比兩人更快,無論畫軸還是留影石,都被阿白的一張嘴給叼走了,它顛顛地跑回到莫然身邊,將東西吐出來,舔著一張臉留著口水看著莫然賣萌。

薄瑾鬆了一口氣:“然兒,你收好拿東西,切莫叫舒雪君拿去了。”

莫然沒有聽從薄瑾的安排,他隻是抬頭看薄瑾,忽而問了一個不相乾的話題:“薄瑾前輩,敢問一句,非虛尊者名諱?是不是真叫顧明田?”

“你是何意?”薄瑾疑惑道,她看莫然冰冷無神*的目光,心下一突,忽而一股不祥的預感蔓延開來。

“非虛尊者是不是叫顧明田?”莫然又問了一句,語氣有些冰冷森然。

以薄瑾的驕傲自豪,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道:“不錯,家師名諱,上顧,下明田。”

莫然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畫卷打開,他看畫中人,忽而整個人猶如被定住了一番,僵硬的像塊石頭,半晌,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嗬。”

這畫軸是上好的畫軸,拿在手中光滑無比,白皙透麗,借著酷暑下的陽光,閃得有些耀眼,有那麼一瞬間,閃得莫然眼眶忽而有些濕潤了。

畫上,是綿延不絕的青山雲海,朝霞日出東方,雲海茫茫,山青風浪,崖邊,蒼鬆翠柏之下,一人在石桌邊煮茶,忍冬花茶的香味似還在鼻尖縈繞。

日出東方,煮茶打坐。

這都是薄瑾常掛在嘴邊念叨過的,她說,這是師尊的習慣。

如今,卻也出現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叫莫然覺得如墜冰窟、渾身冰冷的可怕的人身上。

這張臉,窮極一生,莫然也不會忘記。

這是屬於他記憶深處裡,顧明田的那張臉。

龍姿鳳采,劍眉星目,身姿頎長秀雅,世上再無一人可與他比肩。

在莫然的記憶深處,這張臉曾是多姿多彩的,他見過這張臉的主人的喜怒,見過他的溫柔和寵溺,也見過他的決然和冷酷,但這都不敵,這畫上人的謫仙出塵,如九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神,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勢,壓迫的叫人難以生出其他妄想。

“……原來如此。”

莫然又哭又笑,他抓著畫軸的手似乎很用力,卻又很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把這張紙給弄破了,他哭,他笑:“哈哈哈!原來如此!是他、竟然是他!是他啊!”

他狀若癲狂,原本就受了內傷的肺腑,竟是生生地嘔出一口汙血來。阿白在他身邊環繞盤旋,焦急地拿頭顱蹭著他的身體。

他這般瘋魔的宛若要墮仙成魔的模樣,一時將薄瑾和舒雪君都給唬住了。

“然兒,究竟發生何事了?”薄瑾焦急道,她便是再遲鈍,如今也猜到必然是有什麼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而這必然還與師尊有關,看莫然如今這般樣子,她還是真的擔心這孩子會想不開走火入魔。

但無論薄瑾怎麼說,莫然也沒有理會她,反倒是舒雪君,又趁機冷嘲熱諷了幾句,幸災樂禍的樣子看得薄瑾額頭青筋直跳。

若不是薄瑾和舒雪君兩敗俱傷,此時兩人都沒有多大的力氣站起來再次拚命,兩人焉能看著一個小小的煉氣九層的弟子在那邊又哭又笑?

很快,莫然平複了心情。他將畫軸收進自己的乾坤袋,然後站起身,身邊阿白守衛著他,跟著他。他看臉色慘白的薄瑾,卻不知自己的臉色比薄瑾的臉色還要慘白。

看見此時三人的氛圍都有些怪異,但明顯這兩人怕是有分歧,甚至是要分道揚鑣了,舒雪君覺得自己抓住了機會,她嬌笑一聲,放柔了語氣,對莫然道:“小弟弟,你現在可是看清楚了?要知道正道上的人,各個好似整天都要為著天下蒼生如何如何,卻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要我說,你還不如就和我一樣,做一個魔修,逍遙自在,再也不用看彆人的臉色活著,生活愜意還不行麼?”

“隻要——”舒雪君嬌媚的語氣忽而一冷,她指著薄瑾,眉眼凜冽:“殺了薄瑾,本君帶你回卻月宮,引薦你去見伊彰尊者!”

莫然恭恭敬敬地朝著薄瑾拱手,俯身行了一禮。

薄瑾忽而一怔。

莫然平穩了語氣,恭聲道:“這些日子以來,莫然,多謝前輩的教誨和照顧,此情,終生難忘。但恕莫然,恐怕不能再跟隨前輩去無華派了。”

他轉身,看一旁倒在地上的舒雪君,麵色冷然:“我雖注定不能與無華派甚至是正道之人為伍,卻也不會恩將仇報。”

他使出了那招蒼穹掌。

殺了舒雪君的肉身,莫然又用秦暝老爺子教的特殊方法將她的元嬰束縛囚禁起來,而後轉身,翻身坐上阿白,頭也不回地奔著深林中去。

薄瑾一直強撐著站在原地,盛夏的日頭打在人身上,燥熱難堪,暖風熏人醉,她看著少年的身影在林間穿梭,沒幾下就消失不見。

一如他的人生,朝著一條未知的路一去不複返,頭也不回。

猛然間,薄瑾覺得心口有些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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