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顧明田(2 / 2)

明田沒有出聲,隻是自顧地燙開了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忍冬花的靈茶。

他這樣子,在眾人看來,便是默認了。

“原來如此!”任羽一下子頓悟了,他一臉篤定:“想來天靈宗小秘境內的嚴峻形勢,天靈宗高層早有認知,所以才會派遣荀前輩到大界來查探情況,而後荀前輩隕落,荀晏從其父之誌。但是又因為天靈宗勢弱,所以他們不得不率先在中州打探勢力分布情況,而後打出名聲。幸而荀晏父子結識了師尊,所以才得以依靠我們無華派的威勢保他一方平安。”

看任羽臉上的表情,就差沒明說師尊你是個好人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見幾人都看著自己,任羽繼續開口道:“而因為小秘境衰敗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天靈宗的高層們肯定代代師徒相傳,一直在關注著大界的變化!隻是到了如今,小秘境衰敗一事迫在眉睫,而他們又與師尊相商,所以才會出世!這麼看來,確實如師妹所提及的荀晏宗主所說,這一切都是他與師尊相商後的結果!”

“天靈宗現在就如同小兒抱金磚招搖過市,若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勢力在旁護著,怕是要被修行界的那幫人吞入腹中,吃得乾乾淨淨!”

薄瑾很想說一句,師兄,你還是要清醒點,你看看整個修行界,除了幾個化神修士,誰敢說對著荀晏有必勝的把握的?但是轉念一想,碰上衰敗的天靈宗這樣的金山銀山,怕還是有不少亡命之徒或是貪心之輩願意合謀而攻的。而且,不算本門的三個化神尊者,正道的另一位翟戈尊者和魔修的伊彰尊者,焉能不知他們對傳承數萬年的天靈宗有點想法?

至於明田?

明田在心裡給任羽鼓掌,心想,不愧是為師的大徒弟!這故事都給你補全了!再多說點,為師就不用說了!

倪樂尊者不由得感慨道:“三萬年前的靈霄尊者之英姿,可謂是影響了我們所有後輩人。昔日天靈宗之威勢,更是如日中天,宗主號令一出,萬宗林從,連我派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暫居其下。如今竟是門派衰落至此,靠一個元嬰大圓滿支撐門戶,宗門裡的其他元嬰和金丹更是寥寥無幾,這真是……唉……”

桑楷尊者感慨道:“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我師叔祖章堯尊者還活著時,就曾提及他幼時的修真界盛況。那時宗門林立,此界修士以數十億作數,各類修行法門層出不窮,丹陣符器每隔數年就有轟動全州的發現,一派氣象萬千。那時的化神修士,也不會是隻有咱們這寥寥幾人,化神修士多的能百年一次坐而論道,引得數千萬的修士前往聽道,猶如朝拜。”

“能傳承至今的上古宗門,除卻這避世而居的天靈宗,可就剩我們與魔修的卻月宮了。”

桑楷尊者長歎一聲,轉念一想,嗓音裡有著壓製不住的雀躍:“這麼說來,傳聞中荀晏手中有可以飛升上界的法門,是真的了?”

作為大限將至靠著靈丹妙藥延年益壽的化神修士,桑楷尊者比誰都更想找到飛升上界的法門。

明田沒有抬頭,更沒有回答。

“桑楷尊者,容弟子稟告。”薄瑾拱手道,“弟子在四休城丹鑒樓時,聽到荀晏元君座下師侄黃素真人提及,本界化神無法飛升上界,乃是自幼所服丹藥丹毒累計而致。至於丹毒……黃素真人曾說,三萬年前丹道改革,讓無火靈根的修士也能煉丹的法門是走了歪路,這三萬年來的煉丹一道,與大道背道而馳,故而,無法飛升。”

看著桑楷尊者臉色一沉,薄瑾繼續道:“不僅如此,荀晏元君還說,不僅僅是丹道,就連陣法、符籙和煉器,甚至是武技和功法這些……也應當有所大變!”

“小兒狂妄,竟敢這般胡說八道!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居心不*良!其心可誅!”倪樂尊者怒道。

桑楷尊者有些沉默,他隻是將目光投向了明田。

明田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抬頭看遠處雲海茫茫、青山綠楊:“丹陣符器功法武技,要大改,是真。”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他根本沒有提及飛升上界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明田輕歎一聲,起身,他背對著眾人,在懸崖峭壁邊負手而立,山風拂起他潔白的袍角,腰間羽色流蘇在風中搖曳。他頎長的身姿在寬袍羽袖中顯得有幾分瘦弱,整個人清雋,氣質沉沉,一如謫仙人,叫薄瑾心神難抑。

“此事,我無力能阻。”

明明隻是背對著幾人,不過三兩步的距離,明田的聲音卻如同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在眾人的耳畔飄過,顯得有幾分縹緲失真,而他那惆悵卻又無可奈何的語氣,叫幾人都不免心下一怔。

原來,大名鼎鼎的非虛尊者顧明田,竟也有這般無能為力的一刻。

任羽更是心下一驚,師尊這般的語氣——上次他有這般神態的時候,還是在恢複記憶得知他要親手殺妻殺子證道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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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陸續離去,留下的,隻剩薄瑾。

任羽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薄瑾,又看了眼負手而立站在崖邊的師尊,終於是微垂了眼簾,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

天靈宗出世,宗主荀晏乃是非虛尊者顧明田“故交之子”,這事就夠他忙活的了,更彆說,天靈宗出世後要對整個修行界進行大改,這事是明田囑咐了要他辦妥的,豈能簡單?

想起“忙忙”前路,任羽隻覺得一片灰暗,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心關心師妹的收徒問題了。唉,小師弟到底跑去哪裡了,要是能把他抓來乾活,他就不會“年紀輕輕”的就在弟子們中被傳成了老古董了!

“師尊。”薄瑾輕聲喚了一句。

明田本眺望著遠方雲海,感受著馬甲們傳來的訊息,聽聞,轉身回頭看了她一眼。

薄瑾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迷離,轉瞬間變得清醒,她手狠狠地攥成拳,鋒利瑩白的指甲在手心刺的有些疼。她看前方白衣羽冠風華絕代的男子,嘴唇動了動,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問:“師尊,您、您以前有仇家嗎?”

明田知道她想問什麼,也知道她對莫然那莫名的敵意感到奇怪。但他怎麼可能會告訴她?即便薄瑾腦洞大開猜到了,又或是機緣巧合之下去問任羽,她都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

故而明田隻是負手,他感受著風在耳畔呼嘯,感受著山間林霧和雲海茫崖的天地靈脈彙聚成的靈氣在整座山峰間徘徊流淌。

這種天下儘在我之手的掌握感,這種足不出戶便可揣摩天下事攪弄風雲的成就感,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明田還是能理解以前那些帝王追尋長生的想法的,他做過皇帝,如今也正在做修道士,他去過很多世界,接觸過很多知識,知道自己的眼光不是那些凡俗帝王又或是修行界的人士所能比擬的,也知道自己的未來不是小小的一個修□□所能囊括的,但即便是他,在手握大權或是手掌乾坤之時也會有迷離時刻,更彆說他人。

明田抬眸看身前站著的白衣女修,她眼光柔柔的看著他,眸光中是壓抑著的愛慕和思戀。

明田道:“我等立於凡俗之巔,有萬般榮辱加身,實屬正常。”

末了,在薄瑾想要開口之前,又似感慨一般的歎了一句:“人生在世,哪有那般如意?”

他神情顯出幾許落寞,他仰頭,看雲巔之上的雲海,看星辰,眸中似閃著淚光。

薄瑾心下一痛。

下一秒,明田的目光又投向了她:“瑾兒,此後的日子必不太平,你該舍棄種種不該有之情感,脫凡凝嬰了。”

薄瑾渾身一涼。

他、他都知道了?

她自知舒雪君知道了這件事,哪怕她已經道消身殞,這件事也終歸是紙包不住火的,總有坦白而後離去的那一日,卻從沒想到,那一天來的這麼快。

“你執念太深,若再不解開心結,總有一日,心魔深種,難登大途。”明田繼續道,聲音乍聽之下沒了以前的冷漠甚至冷酷,而是有幾分柔情和擔憂。

薄瑾忽而怔怔地落下淚來。

“罷了,罷了。”明田長歎一聲,他的聲音從空中飄來,帶著幾分縹緲,顯得很不真實:“既是這般,為師陪你凡塵走一遭。”

“去除心結,得以凝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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