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目中完美又賢淑的將軍夫人,哪怕不是高官子女,也該是生活在一個書香世家,識字懂禮,待人溫和,出得廳堂也能入得宅院的女子。</p>
可她……怎麼能是工匠之家,是身份可疑、長得跟隻黑耗子似的桑瑄青之妹?!</p>
將軍又怎麼會看上這樣的一個女子?</p>
王澤邦趕緊安慰自己。</p>
或許,她……跟桑瑄青不一樣,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歹竹出好筍,或許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絕世白蓮,總之絕不可能長得跟桑瑄青一樣又黑又醜,跟個矮冬瓜似的!</p>
宇文晟甄彆著鄭曲尺話中真假,他語氣平靜問道:“那你妹妹,知道柳風眠是誰嗎?”</p>
他提及“妹妹”時,嗓音略頓,叫鄭曲尺莫名品出有一絲緊張的感覺。</p>
荒謬!</p>
絕不可能。</p>
一定是她的錯覺。</p>
可這……這該怎麼回答?</p>
知道?</p>
又不完全知道。</p>
不知道?</p>
對,“桑瑄青”可以知道,但“鄭曲尺”一直是邊緣人物,自然不該知道的。</p>
確定了想法,鄭曲尺才回話:“她應該不知道吧……為償還家中欠債,我一直在外務工,連她成婚那日都沒能趕回去,近日是收到了她的旬報才得知一切。”</p>
說到這,她還是想不通,這宇文晟乾嘛對柳風眠的事如此上心,總不能這兩人有什麼不得了的關係吧。</p>
“再說,我也不清楚柳風眠到底是誰,隻猜測他應該是將軍身邊的人,自然沒法跟我妹妹說道情況,我本想再打聽清楚一些……”說到這,她聲音頓時止住,剛才就是說了類似的話才惹得宇文晟發了瘋了吧。</p>
現在她得更謹慎一些,省得又不知道哪一句話觸動到了他敏感的神經:“呃,現在我不會打聽了。”</p>
果然,一提到這,宇文晟又開始低氣壓了,他還威脅上人了。</p>
他輕聲細語,就好像在叮囑頑皮孩童一般:“彆告訴她,否則……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p>
這不是威脅,完全是恐嚇。</p>
鄭曲尺哆嗦了一下:“……不說就不說吧。”</p>
她本人就在這,還要去跟誰說啊。</p>
可這“柳風眠”跟“鄭曲尺”他們夫妻的事……關他宇文晟什麼事情啊?</p>
他為什麼要來乾涉,又為什麼不準她透露“柳風眠”的底細?</p>
總不能是他關懷下屬,擔心“柳風眠”在他底下做事,導致風評不好,這才刻意隱瞞她妻子不明真相?</p>
古怪。</p>
不對勁。</p>
有問題。</p>
鄭曲尺總覺得這裡麵可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p>
這個秘密,要不就是關於宇文晟的,要不就是關於柳風眠的!</p>
他是不知道,鄭曲尺就是桑瑄青,桑瑄青就是鄭曲尺,他真當他們倆真能夠瞞得住“妹妹”?</p>
她現在已經察覺到問題了,所以她必須想辦法打聽出“柳風眠”這個人的過往底細,究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p>
宇文晟烏黑色的長發柔順披於肩膀,紅潤的唇角斜翹起的弧度稍嫌邪意:“那你的事,她知道嗎?”</p>
鄭曲尺這會兒腦袋倒是靈光,一聽就知道他問的是自己曾經給巨鹿國當細作的事。</p>
她趕緊打保票道:“小妹幾年前就一直住在親戚家中,也就最近到了適婚年齡,必須回家參加送親隊伍這才回來,我的事誰都不知道,全是我一人所為。”</p>
宇文晟倒也相信。</p>
鄭曲尺一看就屬於沒有心機之人,倒不似這桑瑄青,一身滑頭與反骨。</p>
他人狠語很溫和。</p>
“你最好離她遠一些,今後若無必要,也就不必再相見了,那麼你所提的要求我可以承諾你,往後你無論犯下何等罪孽或錯事,皆不禍及你家中之人。”</p>
她怔怔抬頭,就是一個大大的驚喜。</p>
他這是……明確、當眾的答應了她,之前所提的要求?</p>
甚至,他許諾的比她之前提的條件更加重,連無論何等罪孽跟錯事,他都能夠不誅連九族。</p>
“桑瑄青,謝謝將軍。”</p>
但驚喜,還不止這一樁。</p>
“你的工錢……也加倍吧。”</p>
鄭曲尺深吸一口氣。</p>
“加、加倍?!是按照匠師的工錢加倍嗎?”</p>
從一開始的興奮、激動,到現在她都恐慌了。</p>
好事一下來得太突然,她都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住。</p>
“當然。據聞,民間講究女子富養,男子窮養一說,就憑你那寒酸的工錢如何富養令妹?”宇文晟若無其事的提醒著她。</p>
鄴國民間還有這麼人性化的一種說法?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p>
工錢,富養妹妹?</p>
哦,她悟了。</p>
或許是她猜錯了。</p>
宇文晟不是跟柳風眠有什麼不得了的關係,他或許是一直在暗戀她妹妹吧,要不彆人家的妹妹富不富養,需得著他操哪門子的心?</p>
不對啊,她妹妹……不也就是她自己嗎?</p>
可她女裝的時候,壓根兒就沒見過宇文晟,所以隻是淺淺臆想一下,怎麼想她都覺得是自己過度解讀了他的意思。</p>
既然是白得的雙倍工錢,何樂而不收?</p>
她忍住上咧的嘴角,趕忙道:“對對對,我有兩個妹妹,我一定好好富養她們。”</p>
兩個?</p>
宇文晟想起來了。</p>
哦,桑家好像是還有一個癡傻、但卻對人的本性很敏感的幺妹。</p>
可她富不富養,與他何乾?</p>
宇文晟微微俯低下身來,以彆人都聽不見的聲音附在她耳邊,道:“桑瑄青,你運氣很好啊,這一次……又讓你僥幸逃過了一劫。”</p>
留下這麼一句叫鄭曲尺百思不得其解的話後,宇文晟就帶著他的人離開了鑄器司。</p>
什麼叫逃過一劫?</p>
這一劫,她總覺得宇文晟說的並不是這一次的事情。</p>
——</p>
等鄭曲尺懷著雙倍工錢的亢奮心情回到鬼羧嶺時,卻突然被一個五官清秀的少年攔住了路。</p>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眼中透露著緊張與關心:“尺子,你沒事?”</p>
鄭曲尺全身的毛一下都豎了起來。</p>
秋?!</p>
他、他怎麼沒被抓啊?</p>
兩人對視一眼之後,鄭曲尺一下就意識到她神情跟狀態不對,作為一個僥幸逃脫了逮捕的墨家細作,她怎麼能夠這麼輕鬆高興呢?</p>
她必須得表演起來。</p>
“嚇死莪了,當時的情形有多危險,你是不知道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