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觀音奴臉上卻浮現出了淺淺的笑渦兒,琅琅的笑聲清脆如銀鈴:“……哥哥沒有聽明白麼,大將軍讓你把這隻老虎給抬下去,準備要好好指教你呢!”
宗律冷冷的剜了觀音奴一眼,觀音奴瑟縮一瞬,卻固執的迎上去,根本不退不讓。
兩人之間的矛盾幾乎到了一望皆知的地步。
立刻便有大臣喝道:“還不帶走!”
那些勇士並不聽這些大臣們的話,隻看著宗律,等待著他的決定。
虞洛陽自斟自飲,又喝了一杯,忽然眉心微微一皺,麵上肌肉跳動,似是有哪裡不適。
宗律儘收眼底,當下冷笑道:“隻希望大將軍不要後悔。”
他擊了擊掌,帶來的勇士魚貫上線,圍繞著籠子蓋上了黑布,再吃力的台下。如此這般,原本擁擠不堪的大殿中央,終於是空出來了。
虞洛陽仍舊端坐,宗律身後勇士一字排開,隻冷冷的看著他。
而此刻,坐在虞洛陽下首的武將,看著虞洛陽,也是心有擔憂。虞洛陽身體情況如何,他們這樣從漠北跟回來的將士,心裡都是明白的。當時軍醫就說絕對不適宜移動,可虞洛陽偏偏不聽,快馬加鞭,千裡迢迢趕回。後來回了京中,皇帝遣禦醫來看過,直說虞洛陽身上的傷,因為奔波導致了惡化,至少要養上小半年,那才能徹底好。偏偏虞洛陽又根本不聽醫囑,家中借酒澆愁,後來又去大營,夙興夜寐,操練士兵……
著實是擔心呐。
便在這時候,忽然有人開口,在鼎沸的殿上,明亮而清朗。
“臣倒是有個提議。”
滿堂文武紛紛瞧去,隻見得那個開口說話的人竟是永寧侯葉鴆。素日裡向來都不見他的,今兒個竟然也在殿上。
登時間,各種揣測翻飛紛雜,尤其是那一群邊關回來的武將,更是死死地盯著他。
京中傳聞裡,永寧侯與懷化大將軍,似是因著點難以言喻的緣故,早已經反目成仇了!
永寧侯在這時站出來,他到底想做什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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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律向著聲音來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隻見得是一生的十分秀美文弱的少年,正翩翩的自案前站起來。
那少年一雙眸子漆黑,與春水一樣,杳杳的看來,臉上甚是還帶著幾分淺淺的笑:“宗律王子,以多打少,無論結果如何,傳出去了,都不會怎麼好聽……若是以後教他人知曉,您以九打一,專趁著大將軍傷勢未愈時出手,豈不是於英名有損?”
宗律眉微微皺著:“你是何人?”
他自然是知道虞洛陽沒有傷愈的,趁著的也正是這個時候,否則怎麼敢出聲尋釁。然而先前隻不過心照不宣,如今被挑明來,再堅持這麼做,就有幾分掛不住臉了。
阿鴆微微笑著說:“我沒有什麼名頭,隻是京中一介無名小卒而已。但是家裡長輩的名字,宗律王子或許聽說過。”
“哦?”
阿鴆嘴唇輕張,隻吐出來了一個平平淡淡的名字,立時間,宗律看人的眼神就變了。
“……永寧侯?”
阿鴆點了點頭,含笑道:“正是。”
宗律心念電轉,回想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有部分漠北已經傳遍,但還有部分,卻是他花了大力氣才知曉的。永寧侯一家三代男兒戰死,漠北人人皆知,但傳聞裡侯府如今隻剩了個不成器的子弟,得了點兒虛頭巴腦的名聲,依靠著皇帝的恩寵,繼承了爵位。
他抬頭,卻聽著那少年含笑道:“王子如果定然想要一較高低,又何須勞動如此多的勇士,我也可以奉陪一二。”
宗律還沒有回複,就見著虞洛陽已經出聲,這位聞名天下的大將近乎於斬釘截鐵:“不可!”
那語氣半點都容不得辯駁。
阿鴆漫不經心的回頭,看過了虞洛陽一眼,似是從什麼地方掠過,又微微的笑了起來:“虞將軍是害怕我墮了你的名頭麼?葉鴆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少年時候,多少還得過將軍幾分指點,雖然隻有一點微末的功夫……但自覺學的還不算太丟人。”
“……將軍統帥三軍,是天下聞名的英雄,這種事情,何勞將軍親自出手?葉鴆雖然不才,也願意為馬前卒,為將軍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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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清清琅琅,十分悅耳動聽,最後一字落地,高高在上的禦座上,皇帝已然色變。
這位坐擁天下的君王,語氣一脈相承的果決:“葉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若果細細聽來,那其中甚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了。
而此時此刻,皇帝胸中,卻像是被一字字化作的尖針紮過,綿綿密密的生疼。
什麼叫做天下聞名的英雄,什麼叫做我願意為馬前卒!
這兩句話連著聽起來,合著阿鴆此刻站在虞洛陽案前的身影,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紮在了皇帝的心上。
嫉妒宛如吐著信子的毒蛇,嘶嘶地,在心臟裡四處噬咬。
適才他滿心裡思索的,都是虞洛陽會如何應對、待得結果後自己又怎麼處理,萬萬沒有想到,阿鴆竟然會站出來!
竟會在此刻站在虞洛陽身前!
皇帝眼眸冰冷,森然的盯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情人節快樂
2019.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