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1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13921 字 5個月前

夜裡悶熱, 平地響了個雷,卻又沒下雨。裴枝和被叫醒時,還沒從這陣響雷的心悸中安穩下來。室內燈沒開, 隻有屋外走廊的夜燈散發出了一點幽暗的昏芒。蘇慧珍背對著這微弱渺茫的光輝,一張臉湮沒在暗影中。

“媽媽?”裴枝和慢騰騰地坐起, 手動彈不了,這才發現自己已被蘇慧珍死死地攥緊。

蘇慧珍不答, 他困頓中又問:“幾點了?怎麼不開燈?”蘇慧珍次次舞會都會玩鬨到淩晨, 裴枝和推測,現在應該是兩三點時分, 還沒到黎明, 正是夜最深最黑的時刻。

“你找商陸沒有?”蘇慧珍盯著他的眼睛,嗓音乾澀緊繃, 像一張繃緊了扯平了即將要被撕裂的布,“你有沒有找商陸?你找他了嗎?他說什麼了?”

她纖細的手指不知道哪裡來如此深厚的力量,生生把裴枝和掐得生疼。

“沒有, 你放開我……媽媽——媽媽!你掐到我了!”裴枝和掙紮著, 卻不敢太掙紮, 因為他的手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是冒不起半分險的。

“為什麼不找他?為什麼不找他?為什麼不找他?”蘇慧珍喃喃飛速地重複,目光似緊盯在裴枝和臉上,又晃動淩亂得仿佛無法聚焦, “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啪。

裴枝和按下開關。

燈光大盛, 照亮了蘇慧珍妝容慘淡的臉。

裴枝和吃了一驚,甚至心裡被嚇得狠狠一跳。從他記事起,蘇慧珍就是很優雅的,從沒有這樣失態過。

“你怎麼了?你不是去舞會嗎?誰欺負你?”

“誰欺負我……”蘇慧珍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目光一凜,低低地笑了起來:“誰欺負我?還有誰能不欺負我?我蘇慧珍……不是已經到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地步了嗎?”

裴枝和靜默了會兒,不忍細問。她今天的公眾形象跌到穀底,料想那種名利場也不會再捧著。他躬身將蘇慧珍細弱的身體摟入懷裡:“明天我陪你去看那個孕婦,道歉,最好能求到她的諒解,然後你就跟我去法國,好不好?”

“你爸爸一無所有了,你爸爸一無所有了……”蘇慧珍雙肩發著抖,啜泣出聲,“裴宴恒,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麼下得去手?”

裴枝和定了定神。他沒有看集團的聲明,關了機也杜絕了任何人聯係他的可能,並不知道連海淵已經被連根拔起,往後日子,更是慢慢清算慢慢吃苦頭。

雖然對生父隻有惡感,但畢竟這麼多年,連海淵也是對他噓寒問暖過的,裴枝和短暫地憐憫,“他有自己的私產,還有爺爺的公司,餓不死的。”

“你去找商陸,讓商陸去求裴宴恒收手!”蘇慧珍掰住他雙肩,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碎發,“商家麵子大,隻要他開口,裴宴恒會考慮的!”

裴枝和疲憊地倒吸一口氣,“媽媽,這是裴家的私事,我不能讓商陸插手。”

蘇慧珍恨鐵不成鋼:“怎麼不能?你喜歡他,他喜歡你,將來一家人的事情,怎麼不能!”

聽到“他喜歡你”,裴枝和的眼睛短暫地亮起,又很快熄滅了下去。

“他不喜歡我。”

裴枝和想到商陸那句,“枝和,去做世界的天才”。

他甚至都不想要自己僅僅隻做他的天才。

十幾年的交融共生,裴枝和想,他跟商陸的情誼是很深、很厚的,深到厚到哪怕他們一年半載互相不聯係,再見麵,也依然是對方很親、很重的那個人。

可是,這很深、很厚的情誼裡麵,是那麼乾淨,那麼純粹,生長不了任何一點愛情的成分。

“他不喜歡你?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你都沒問,也沒說,也許他就在等你主動呢?”蘇慧珍忙亂地給他打氣,“或者……或者……或者他現在就在搖擺,就隻差一步就想通了!你主動一次,說不定他就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了——寶貝、寶貝,你聽媽媽一次!”

裴枝和用沉默與她作對,半晌,不忍蘇慧珍期盼渴求的目光,他殘忍直白地說:“我不會讓他為難。”

蘇慧珍驀然一股戾氣,狠狠揪住他睡衣領口:“你不會?”尖酸的冷笑聲低低徘徊,“是你不會,還是他不會?彆說得這麼好聽,裴枝和,什麼你不會讓他為難不能讓他為難,說到底,人家根本就不把你當回事,就算你開口了求了,他也不會理你!”

裴枝和麵色蒼白,他閉了閉眼,沒有任何辯白,“你清楚就好。”

蘇慧珍在精疲力竭中入睡,夢裡五光十色,好似還在宴會上,她被簇擁著,商家二少爺端著酒杯向她走來,說自己早就深愛枝和,願意為他做任何事。那些富紳太太背地裡笑商二少腦子糊塗中了蠱,卻也不得不一聲聲恭祝喜結連理百年好合,請蘇太太日後多多仰仗。

醒來時天未很亮,令人瞧不出時辰,取過金鏈懷表一看,才知道已經是十點過。

看來是個陰天。

或許是從夢裡得到的靈感與力量,蘇慧珍重振旗鼓,找到裴枝和時,他正在陽台拉琴,身形優美而姿態沉靜,一雙纖長手如有魔力。蘇慧珍靜靜欣賞了會兒,臉上浮現出如夢似幻如癡如醉的笑意。

一曲末,她優雅鼓掌,“真好。”

裴枝和放下琴:“洗漱一下,我陪你過關去寧市。”

蘇慧珍眼神亮起:“去寧市呀?”她將碎發捋向耳後,“那我去打扮一下?”

“不用,素淨一點好,濃妝豔抹的讓人疑心你心不誠。”

蘇慧珍茫然:“誰?”

“那個孕婦。”

蘇慧珍:“……你不要給我得寸進尺,我說了,我不欠她,她是碰瓷!是……是裴宴恒那個女人安排操縱的!你怎麼不信?”

“裴阿姨沒這麼壞。”

“裴枝和,你是不是以為你討好了她,她就能分你錢?你不是她親生的,是我親生的!就算我蘇慧珍現在跳樓死了,你好心的裴阿姨也不會讓你占一分錢便宜!我就算成了鬼,你也還是我兒子,我也還是你媽!”

“我知道了……”蘇慧珍吞了吞口水,“你嫌棄我是不是?你不想要我這個媽媽了,是不是?對,你現在出名了,是首席了,這個國王那個王子的接見你了,你翅膀硬了心氣高了,不把我這個沒名沒份的媽媽放在眼裡了是不是?你覺得我給你丟臉了,裴宴恒才配當你的媽……裴宴恒才配當你的媽。”

裴枝和疲倦至極,覺得眼前的蘇慧珍陌生又可怕,仿佛陷入了歇斯底裡的怪圈,變得誰都不認識、誰都要攻擊了。但他仍竭力耐心說:“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帶你去法國,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去什麼法國?沒了裴家,你拉琴能賺幾個錢?”蘇慧珍瞥見茶幾上的手機,心念疾閃,一個電光火石間,她一把搶走手機:“——我給商陸打電話!”

倉促爭奪間,小提琴摔落在地,發出一聲空心的咚,合著琴弦震顫而出的嗡嗡聲。

裴枝和一愣,心裡疼得鋪天蓋地。

那是商陸送給他的第一把琴,雖然沒有後來送的斯特迪瓦裡那麼名貴,但也是大師之作,他這些年旅行回港,都是帶著這把隨身練習,在心裡的地位與斯特迪瓦裡同等。

在他俯身撿琴的工夫,蘇慧珍已經把手機開機,信息和未接來電接二連三地湧出。

“你看,你看你看,陸陸給你打了這麼多電話!還有明叔!”蘇慧珍捂住嘴,到了喜極而泣的地步,“寶貝,你怎麼能讓陸陸找得這麼辛苦?”

裴枝和心裡一顫,連同著攥著琴弓的手也忠實地抖了一下。

蘇慧珍幫他打開了盒子,幫他看了他懦弱而不敢看的答案。

蘇慧珍動作很快,電話已經回了過去。

兩聲嘟聲後,聽筒裡傳來商陸沉穩中帶著焦躁的聲音:“裴枝和,你搞什麼?!”

蘇慧珍不出聲,似乎覺得自己出聲會壞了一樁大事,隻是用亮晶晶的眼睛鼓勵地、慫恿地看著裴枝和。

“說話啊。”蘇慧珍用氣聲,又推他。

“說話。”商陸命令道。

裴枝和定了定神,穩住心裡一陣意外的慌亂,“商陸。”

“你現在在哪裡?樂團說你請假了。”

“我在……”

蘇慧珍咬著唇的,拿著手機的手從指尖到手腕都在細密顫抖。透過免提聽筒播放而出的聲音和呼吸都令她感到心安,感到有救,感到曙光。

是商陸啊。

是商家二公子啊。

裴枝和到裴家的頭幾個月,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個夜晚都在受欺負,被哥哥打,被弟弟踢,被妹妹罵,被姐姐又擰又掐,一雙小胳膊青紅交加。商陸出現了,那時候他也好小,可是已經能夠保裴枝和周全。

他說一句話,說枝和琴拉得好,名師便請上了,說他跟枝和是好朋友,裴家的公子小姐們就收斂了,乃至於那些拜高踩低的下賤老媽子們,也不敢暗地裡為難他、讓他熱著冷著餓著撐著了。

這份記憶在蘇慧珍心裡始終伴隨著咬牙切齒。她不會忘記,不會忘記偷偷與裴枝和見一麵,看到他那雙怯生生的目光時,心裡的恨。

“我在法國,在裡昂。”裴枝和平靜回答,謊話出口時,心裡竟一鬆。

蘇慧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知道了他的下落,商陸的聲音也安定了下來,“一個人?”

“嗯,找我的記者太多,好多搬運法國留學資訊的自媒體,我躲出去了。”

“關機之前,最起碼應該跟我報個平安。”

裴枝和胸口一片酸澀,他吸了吸鼻子,但沒讓商陸聽出異樣:“我錯了,你彆怪我。”

“有需要隨時找我,找明叔也行。這段時間彆上網了。”

柯嶼在一旁聽著電話,手指在帖子裡下滑,滿眼都是汙言穢語。

「裴枝和的成就很高嗎?粉絲悠著點吹,你哥的每一個榮耀都是建立在原配的血淚之上」

「私生子惡心,洗地的人不想想他留學的錢都是哪裡來的,都是他媽破壞彆人家庭來的」

「私生子就是原罪,有問題?」

「洗地的粉絲祝你也有個私生子姐妹哦」

「私生子開跑車當首席在歐洲大陸風風光光地被各國皇室接見,代入下原配子女我踏馬快吐了」

「跟他毆打孕婦的小三媽一起打包滾出中國」

「笑死,粉絲還吹中國古典樂手之光,嘿tui」

「講道理,自己親媽的所作所為他會什麼都不知道嗎?知道吧?還不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從彆人那裡搶來的一切?」

「商陸居然跟這種人做朋友,路轉黑了」

他沉沉舒出一口氣,將手機鎖屏。他縱使聽慣了難聽話,看到這些已經覺得受不了,更不要說裴枝和這樣眾星拱月心高氣傲又不上網的人。

裴枝和帶著鼻音地“嗯”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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