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番外一(2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23607 字 5個月前

“我……”

商陸公式化地一笑,他所有未儘的一切、憤怒的一切,都在這一笑裡了。

在這一笑裡,尹詩涵的臉驟然紅了起來,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寫滿了窘迫。

“以你和你父母的眼界,你們一定很難理解,為什麼柯嶼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他會為了自尊甘願過辛苦但自食其力的生活,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柯嶼會交上我這樣的朋友,為什麼我又會和他這樣的人交往。

“錢和地位對於柯嶼來說不算什麼,隻要他願意,你父母這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他唾手可得,至於女朋友,婚姻,說實話,我母親為他物色了很多比你優秀百倍的姑娘,”說到這裡,商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所以的,你對他來說更不算什麼。

“你父母憑借著時代紅利和個人努力有了今天的生活,固然很值得尊敬,不過希望你們明白,自食其力的柯嶼和他奶奶,不是你們配嫌棄的對象,我也希望你明白,柯嶼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究竟放棄了什麼,而他的這一份放棄,就注定了你的家庭這一輩子都配不上他。”

“你憑什麼……”尹詩涵緊緊攥著杯耳,纖細的身體發著抖:“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柯嶼呢?讓他自己來跟我說!讓他出來!”

商陸起身,一□□的個子俯視著尹詩涵:“我憑什麼嗎?”商陸略一勾唇,微微欠身,輕聲說:“憑我比你更喜歡他。”

·柯嶼做完心裡建設出來,詩涵已經快把杯子捏斷,他心裡咯噔一聲,看場麵是鬨得不太愉快,還未來得及詢問什麼的,尹詩涵揚手便把茶壺裡的紅茶湯潑了出去:“柯嶼,過去四年就當我喂了狗,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商陸臉色一變,眼疾手快地閃身向前,將柯嶼擋在了懷裡。茶還燙著,浸透他的羊絨衫,滾燙地刺痛了他的脊背,但他隻是皺了下眉,並沒有吭聲。柯嶼手背上也被濺了數滴,燙得他立時縮回了手。尹詩涵留下一個怒氣衝衝的背影走了,柯嶼想追,商陸抱著他,雙手牢不可破地握著他的雙臂:“彆追。”

“她打不到車——”

“我安排了人送她。”

柯嶼仍想說什麼,商陸終於吃痛地哼了一聲,“我被燙傷了,你不關心我嗎?”他的眼神裡是詢問,隻有一點點無法言說的委屈,“追她,比關心我重要?”

“你重要。”柯嶼給出簡短但無可置疑的回答,命令一旁噤若寒蟬的傭人去取醫藥箱,同時讓商陸趴到沙發靠背上,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幫他把衣服卷了上去。

被潑到的地方果然紅得厲害。

“你前女友好凶。”商陸在這裡裝綠茶。

然而這套在柯嶼這兒沒用,“你說她什麼了?”

“說她和她父母有眼無珠,配不上你。”

柯嶼從傭人手裡接過浸透了冷水的絲帕,輕柔地貼在商陸被燙傷的脊背處,“你對我濾鏡有八百米厚是不是?”

“她媽媽去找過奶奶,你知道嗎?”

柯嶼怔住,難以置信地問:“……怎麼可能?”

“是真的,不信你去問奶奶。”

“她怎麼不告訴我?”

“你說誰?奶奶,還是你的天天?”

“奶奶。”

“你那時候還沒跟她分手,奶奶不想拖你後腿。”

柯嶼沉默了下來,“她媽媽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嗯,說奶奶連給她當保姆都不配。”

貼在傷處的絲帕由冰變溫,都被捂熱了,柯嶼一直忘了揭開,隻是神經性地重複著壓著絲帕的邊緣。他沉默了很久,最終說:“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早點告訴我。”

“我不想給你的初戀留下這麼難堪的回憶,也算是體麵分手,我希望你想起這段戀愛,心裡還是開心。”

雖然吃醋,但商陸說的是真心話。

柯嶼自嘲地笑了笑:“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難道被她父母以那種方式拆散,我的心裡也不會抱怨麼?”

“我知道你不會。”商陸閉起眼睛,提醒他:“該上藥了。”

柯嶼這才把絲帕接下,又用冷水浸了數次,取出藥膏給商陸仔細塗抹。藥膏清涼,有青草味,被柯嶼的指腹推著在商陸的脊背上遊走,繼而溫潤地化開。

商陸要花上所有的意誌力,才能控製住自己身體深處的戰栗。

他最開始曾為自己對柯嶼的**掙紮過、唾棄過,試圖為自己的喜歡找到更深層次的動機,但他現在學乖了,承認自己最初就是被柯嶼的樣貌又被他的身體吸引,想深深地侵犯他、占有他。

“還記得我小時候給你寫信嗎?”

“嗯,”柯嶼的氣息在笑中很好聽,“怎麼可能忘記?”

“我給你寫信,你不回我,我一封接一封地寫,小溫問我,為什麼這麼執著,也許你收到信了,隻是根本不想理我。”

柯嶼做賊心虛,隻能沉默著不說話。

商陸並未察覺,下巴墊在手臂上,自顧自地說:“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你跟我拉過勾,不會不理我的,所以每周都很堅持。”

“然後呢?”

“小溫問我,就這麼喜歡柯嶼哥哥嗎?我說是一見鐘情。”

他是後背對著柯嶼,所以看不到柯嶼的欲言又止,也看不到他發燙的耳垂。

“剛才你女朋友——前女友問我,為什麼和你關係這麼好,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但我覺得,那時候小,說的答案或許就是真正的答案。隻是我媽他們都笑瘋了,覺得我在亂用成語。”

“我知道你的意思。”

商陸無聲地笑了笑:“你不知道。”

也許有一天會知道,也許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商陸心裡有一條自己的界限,如果十八歲之前,柯嶼又交往了女朋友,那他就算了,給柯嶼一輩子最好的東西和最好的保護,讓他的妻兒都過上最優渥的生活,絕不越雷池一步。老家的那片荔枝林、南山島色素味的黃色汽水、一百二十三封郵件,就是他這輩子和柯嶼的全部。

藥膏塗完了,柯嶼旋緊蓋子:“對不起你,分個手反而讓你受傷。”

商陸哼笑了一聲,“你傻吧,這點傷,還不如你那時候不給我回信來得重。”

柯嶼被噎了一下,心虛氣短地說:“彆翻我舊賬。”

其實真的要翻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些信都存在老家的書架上,一封封都很完好,柯嶼有時候還會偶然翻閱,看著商陸那時候一筆一畫端正的字跡,和稚氣生疏的語文作文般的措辭,總是忍俊不禁。

隻不過,要是商陸問起他為什麼明明接收到了,卻不回信,他要怎麼回答呢?

·

法國的春夏常發生些浪漫的事,但對學生來說卻不儘然。柯嶼隻留學一年,開了春便相當於進入了倒計時,商陸也在全力備考,他原本準備的材料都是油畫係的,臨時決定申請導演係,因而原本計劃統統需要改道,隻有裴枝和,他早就被頂級音樂學院錄取,每天除了練琴彆無他想。

不過在某次比賽回來後,裴枝和整個人的狀態顯然就不太對了,經常對著虛空發呆,無論看到商陸亦或是柯嶼,都有點欲言又止的感覺,神色也很不得勁。

可能還是覺得柯嶼比較成熟,能給予他成年人的安全感,裴枝和最終在兩人之間選定了柯嶼當他的受害人。

柯嶼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配合地鎖上pad,合上書頁,手裡轉著支筆:“說吧。”

裴枝和支支吾吾,漲得臉紅。

“你昨晚上尿床了?”

“我十五了!”

“談戀愛了?”

裴枝和臉色一變,“你不要血口噴人!”緩了緩,左顧右盼一下,發現商陸和明叔都不在,懷著陰晴不定的臉色說:“上次比賽,看到很敬仰的教授和競爭團的首席在洗手間裡接吻。”

柯嶼沒反應過來,“潛規則?”

“丟啊,”裴枝和罵臟話,“是兩個男的!男的!男的在接吻!”

他憋了能有半個月了,此時此刻終於爆發了出來,不由得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大口舒著氣的同時手在心口撫著:“憋死我了!”

柯嶼對倆男的接吻沒興趣,反倒對裴枝和這麼大的反應覺得很好奇:“你們學藝術的,不是應該見怪不怪了嗎?你這麼大驚小怪,師兄弟會不會覺得你很沒見識?”

裴枝和最好逗,立刻昂揚地一甩頭,哼了一聲:“這樣低俗的見識,不要也罷!”又麵色慎重地說:“提琴手該比拚的是天賦和刻苦,是sense,而不是這種見識。”

柯嶼也喜歡聽他拉琴,雖然他不如商陸有極高的鑒賞力,但知道枝和的曲子輕盈又充沛,好像一個湖盛滿了最澄澈的湖水,因而可以倒映出世間萬般情感。他安慰裴枝和:“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這個道理,那就更不用為此走神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裴枝和回憶著,描述起來:“教授很瘦,友方首席很高,天賦比我差點兒……跑題了,教授在洗手台上壓著他呢,看到我進去,我們三個全部都愣住了,像三隻呆頭鵝,”他問柯嶼,“我是不是不應該看這麼久?教授是不是被我嚇到了?我已經逃了他三節鑒賞課了,我可能要留級了。”

“不至於。”

“他是下麵那個呢。”裴枝和比了個手勢和姿勢,“雖然是他壓著友方首席,而且年紀也比他大,但是友方首席罵他,問他是不是屁股癢。”

柯嶼:“……”

那是得掛門課意思一下。

裴枝和憂愁啊:“我不是不接受同性戀,但是我也接受不了,我知道這是天性自然的,但是我就是排斥,覺得不正確,但是搞藝術,這麼狹隘是不行的。我們還有好多學長為了搞藝術專門去搞同性戀呢,那種是傻逼。”

都怪商陸冬假時先回來陪柯嶼了,裴枝和自己去北京找一老前輩切磋幾天,琴技是進步了,口音也歪了,目前正用一口粵普口音拗北京腔,還覺得自己特彆地道。

“你覺得呢,小嶼哥哥?”

“我覺得啊……”柯嶼被這麼一問,不得不正視著思考起來,畢竟小枝和都睡不著覺了,一天天晚上對著月亮拉琴,把整個彆墅的人都給搞抑鬱了。他正想為人師表一下,冷不丁聽到裴枝和問出了後半句:“你們gay都喜歡在洗手間玩兒嗎?”

你、們、gay。

都、喜、歡。

洗、手、間。

玩兒。

信息量太大,柯嶼好像迎麵被鉛球哐哐砸過,整個人都懵住了,“等等——”他抬了下手,“我什麼時候成gay了?”

“你不是嗎?”

“我不是有女朋友嗎?”

“你不是分手了嗎?”

“我……”柯嶼張了張唇,“分手了也可以再談。”

“你不是在談著嗎?”

柯嶼:“?”這回不是鉛球,是卡車直接碾壓過去了,柯嶼腦袋和眼神都攪和成了一團不可思議的漿糊:“……我跟誰談著呢?”

裴枝和認認真真、理所當然、稀奇古怪地說:“當然是商陸啊!”

啪,筆給斷了。

柯嶼手裡攥著斷成兩截的筆,人也差不多快原地去了。

枝和的眼神很得意:“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還一起瞞我。”

柯嶼按著桌子緩緩起身,“聽我說,”他見了閻王一樣的語氣,氣死沉沉又不得不自證清白:“……聽我說,我和你陸陸哥哥兩人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你誤會了,我有前女友,他也有喜歡的人,我們都是直的。”

枝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太高興:“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十五歲了,商陸都喜歡你喜歡成這樣了,”他老成地拍了拍柯嶼的肩膀:“雖然你比他大了五歲,但是沒關係,我可以保證,他特彆愛你。”

柯嶼思路不是自己的了,被裴枝和帶歪了,他吞咽了一下,眼眸垂瞥下:“他喜歡我喜歡成什麼樣了?”

裴枝和聳了下肩,“他過年在香港時拍了卷膠卷錄影帶,你沒看過嗎?那裡麵每一幀都有一個字母,”裴枝和對這些很敏銳,那些畫麵在敘述上根本就不連貫,商陸也不喜歡搞意識流,所以裴枝和就偷偷記了下來,“連起來就是 love isnd,isnd不就是島,島不就是嶼嗎?”

搞半天,原來是自己腦補。

柯嶼心裡鬆了一口大氣,但隨著這口氣鬆出去的,好像也有些莫名的東西。

“所以你今天來問我,就是因為——”

“因為你跟我們教授一樣,不僅是年紀大的那個,還是下麵的那個,所以我就想問問你,我該不該去上他的課啊,他會不會給我掛科?你覺得要讓你聽到什麼寶貝是不是屁股癢了,你會不會記恨那個聽到的人?”

柯嶼:“……”冷冷地看著枝和,“我會剁了他。”

“啊。”

好可怕,裴枝和一溜煙跑了。

商陸的那個錄影帶,柯嶼是看過的,玩膠片不比數碼,繁瑣得多也精致昂貴得多,講究的是個獨一無二無法複刻,而且也無法後期,是誠實的記錄。如果不是裴枝和說起,柯嶼根本不會發現裡麵的那些字母玄妙。

商陸轉刻成了數碼,母帶自己保留著,數碼版就在影音室的架子上,柯嶼進去找了出來,關門關燈,在熒幕的白光中一言不發地看著,等“d”這個字母出現在畫麵一角時,他想起來了,當初他一直在想,商陸為什麼要單拍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單獨的字母,構圖固然好看,但難道裡麵有什麼隱喻?

如果枝和為真,那麼這份細碎的隱喻居然是愛情。

居然是愛情。

影音室的門被悄然退開,從縫隙中,室外的白光連同一個高大的人影一起漫步而入。柯嶼頭也沒回便知道是商陸,心忽然就懸了起來,以至於腰板都打直了。

“怎麼突然想起看這個?”

“沒什麼,隨手翻到的。”

商陸站著陪他看了會兒:“膠片很有意思,對於膠片來說,是一生一秒僅此一次,是落子無悔,所以能拍膠片的導演一定擁有很強的人格和魄力。這種魄力不是說我一定要拍好,而是如果拍得不好了,失敗的印記留下,他也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這樣的失敗和遺憾。”

這真不像是一個十七歲少年所說出的話。

“你的膠片是什麼呢?”

“是一個這輩子都會一直喜歡的人,如果拍好了,那就是一輩子,如果拍不好,”商陸無聲地笑了笑,“膠片的好與壞,並不會影響那一秒和之後無數秒的真實世界,所以如果我這張膠片拍不好,那他也還是他,他還是會好好的。”

柯嶼始終坐著,眼睛看著熒幕,那點光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一線,符合商陸的全部審美。如果商陸要撰寫一部《美學概念》,那麼副標題便是「柯嶼」。

“你這一輩子都會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呢?”柯嶼最終問。

商陸盯看著他的臉:“他很漂亮,臉部的骨骼走向立體流暢,臉上的脂肪薄薄地貼著,包著骨頭,給了他一種穠纖合度的美,他的鼻子最漂亮,但不突兀,初次見時,會覺得有些冷峻,難以接近,但從人中到上唇,有了點溫潤的弧度,這段弧度讓他看著倔強又脆弱,笑起來時又很天真。因為他總是自己出神,聊著天的時候出神,聚餐的時候出神,吹風的時候出神,所以,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也抓不住他,他比風還難留住,但是世界上總有人想留住風,”

商陸兩手揣在兜裡,因為姿態鬆弛的原因,剪影中背部微躬,他停頓著,等待影片中香港出租很快地劃過,繼而才說:“堂吉訶德和風車搏鬥,有人想留住這陣風。”

柯嶼說:“喜歡這樣的人很辛苦。”

商陸點頭承認,聲音裡有笑意:“的確,我好像已經辛苦很多年了。”

影片還沒播完,但柯嶼已經找到了“love isnd”,他站起身,“剛才枝和說……”

“說什麼?”

“說我們在交往,還說他早就看出來了,說你很喜歡我。”

商陸鬆落落地一笑,“你聽他胡說,他懂什麼?你聽他的曲子,就是小孩子嬉戲,所以才有舉重若輕之感,如果他有一天開竅了,喜歡誰了或者失戀了,他的琴音就會變了。藝術就是這麼殘酷。”

柯嶼沒回話,商陸自己圓了回去,也不覺得尷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枝和的話當真,童言無忌。”

“那就好。”

商陸仍舊笑得雲淡風輕:“什麼叫‘那就好’?怎麼,我要是真的喜歡你,你覺得很為難麼?”

“有點。”

“你彆信。”

“我不信。”

商陸往他身邊傾下上半身:“那你抱我一下。”

這什麼鬼道理?柯嶼冷淡道:“憑什麼?”

“我怕你嘴上說不信,其實卻信了,為了證明你沒有信,你抱我一下,表示你心無芥蒂。”

柯嶼理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邏輯,“……你去當律師吧,彆當導演了。”

商陸失笑一聲,虛握成拳的手在唇邊抵了一下,“快點,小嶼哥哥,我不想你誤信讒言疏遠我。”

柯嶼做了會兒心裡建設,發現自己被商陸的強盜邏輯洗腦了,竟然真的不情不願地抱了他一下,道:“該你了。”

“我什麼?”

“該你證明你絕對沒有喜歡我了。”柯嶼感到商陸的兩隻胳膊在自己背上輕輕環上,他提醒他:“為了證明枝和的是讒言,你應該推開我。”

商陸俯身他耳邊:“我說了我要證明嗎,小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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