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歉意01(2 / 2)

傅秋鋒低了低頭:“臣現在已經瞎了,不能為陛下辦事了,是臣沒用。”

容璲呼吸一緊,豎起手指在他麵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不可能,這個劑量的幻毒不傷人的,就算是柔弱女子中毒也……”容璲此刻終於急躁起來,盯著傅秋鋒的雙眼,“你,你還有哪裡不適?”

“沒有。”傅秋鋒悶悶地說。

“說實話!”容璲不容拒絕地低吼,他彎腰托起傅秋鋒的腿把人橫抱起來。

“是實話。”傅秋鋒道,“臣能走。”

“哼,朕沒在幻覺裡打斷你的腿嗎?”容璲冷聲說。

傅秋鋒沉默少頃,道:“您打斷了臣的手。”

容璲一噎,儘管是幻覺,聽起來卻也不是滋味,他自認對下屬不錯,就算韋淵辦砸任務,他也從未下重手打過人。

“朕才不會打斷你的手,錄事沒了手拿什麼寫公文。”容璲哼道,“不過你如此才華橫溢,用腳寫也不成問題吧。”

傅秋鋒:“……”

傅秋鋒實話道:“這個真不會,臣已是個廢人,沒資格留在霜刃台。”

容璲又氣又無奈,皺了皺眉:“你沒資格離開霜刃台,信誓旦旦為朕效忠,就算瞎了也得在霜刃台掃地浣衣。”

傅秋鋒又肅靜下來,夜風吹過他潮濕的衣裳,他凍得心生厭倦,無所謂地答應道:“是。”

“是什麼是?”容璲想發火,但傅秋鋒麵無表情,連眼中都缺乏神采,清俊蒼白的臉儘是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息,便讓他不知衝哪裡發泄。

傅秋鋒乾脆閉上了眼,半睡不睡的晃了陣神,就被小圓子驚訝的吵醒。

“公子,您回來……您這是怎麼了?”小圓子亂七八糟地係著衣服衝出來想接傅秋鋒,但容璲越過他直接進了臥房,把傅秋鋒放在了床上。

容璲沉著臉道:“中了毒,眼睛看不見。”

“啊?公子,哪個殺千刀的給您下毒啊?”小圓子慌張地給傅秋鋒脫鞋擦臉。

容璲:“……”

傅秋鋒頭疼地搪塞道:“意外被蛇咬的。”

“您可受苦了……衣服怎也濕了,您起來一下,奴婢給您換件乾淨的。”小圓子取了裡衣,扶起傅秋鋒,解開胡亂係死的衣帶,看見那道橫貫胸前的紅腫傷痕,倒吸口氣驚道,“哎呦這傷,哪個王八蛋敢欺負您?”

容璲:“……”

容璲插話命令道:“小圓子,你去竹韻閣請林公子過來,就說朕有要事。”

小圓子雖不解其意,但也不敢違抗容璲,點頭快步走了。

傅秋鋒自己換了裡衣,手指還不太靈活,也懶得係帶,裹著被子窩到了床裡。

容璲在床邊坐下,幻毒耗損了不少精神,傅秋鋒睡得很快,眉心在睡夢中緊鎖,他伸手去按了按,想舒展開那片細紋,但傅秋鋒卻把眉皺的更緊。

容璲吸氣喟歎,他也曾死過一次,那之後他才下定決心,如果沒有人認同他,那他就自己賦予這荒謬人生延續下去的意義。

為朕效忠……朕是你的意義嗎?

傅秋鋒意識到自己正在夢裡,周圍的景色混亂不堪,一會兒是極北的雪地,一會兒又在潮濕的湖邊,他看見自己渾身是血的倒在岸上,有人正從黑夜的湖裡往外爬,不等他再看一遍那個人的臉,畫麵又轉到火光衝天的正房和提著刀的少年,他自責又痛恨地嘶吼阻止,最後一切塵埃落定,停在了暗閣的大殿中。

莫不是墨鬥又咬了他一口。

傅秋鋒胡思亂想著,他背後的花窗透出晴朗的光線,花葉和鳥語還有光柱裡的微塵灑在書案上,暗閣的人死氣沉沉,但裝修卻足夠寬敞明亮,他站在案邊,靜靜聽完了新帝的旨意,接過那杯毒酒。

“朕有些問題,算是朕自己的好奇心吧。”新帝看著他喝完,顫抖著手扶在案上,酒杯滾落在地,“父皇平生最是信你,哪怕他這兩年連朕的話都聽不進去,他仍固執的信你,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

“臣,一生皆為陛下……絕無半點私心。”傅秋鋒斷斷續續的說,暗紅的血從嘴角溢出,沾濕了一本來不及看的書,他捱不住胸腹刀絞火焚的痛楚,失手掃落了那本《金鑾秘史》。

暖洋洋的光落在他身上,一身黑衣很快也跟著溫熱,可冷汗卻已經浸濕了他鬢邊零星的霜白。

“朕相信你。”新帝點了點頭,“你可還有願望?念在你是先帝的心腹,朕賜你全屍。”

傅秋鋒掙紮著靠著花窗滑落倒下,把臉埋在臂彎裡,咬住了衣袖,他是暗閣之主,朝野上下聞風喪膽的暗衛首領,他不想讓自己的表情太難堪,若是暗閣之主死時也同那些無名荒塚的屍骸一樣,未免太過諷刺。

但他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他想求新帝答應,抬起一點餘光,驚覺不知何時新帝竟跪到了他身邊,麵容逐漸模糊,豁然變幻成了容璲。

容璲的手搭在他肩上,柔聲道:“沒事了,隻是噩夢而已。”

……

靜的落針可聞的臥房內,容璲倚著床柱一直沒走,傅秋鋒顫聲囈語,他愣了愣,細細聽去,隻聽清了兩句“無半點私心”和“臣無悔”。

容璲五味雜陳,想替傅秋鋒拉一下被子,卻被突然扣住了手腕。

傅秋鋒乍然張開眼,胸膛劇烈的起伏,像離水的魚般大口喘息,失聲說出了前世沒來得及的請求:“陛下,將臣的屍骨埋在故鄉……”

他呆愣半晌,鬆開了容璲,沉默下來。

“千峰鄉那麼好?”容璲涼絲絲地說,“你也捏疼朕了,咱們扯平。”

傅秋鋒沒說話。

“躺過來點,朕給你上藥。”容璲從抽屜裡翻出傷藥來,上次叫馮吉送的種類繁多,現在正好用上。

傅秋鋒沒動。

“你果然是怨朕。”容璲歎道,“朕已讓人去請大夫。”

“臣不敢。”傅秋鋒悶聲說。

“再不聽話,朕就讓你侍寢了。”容璲搬出老一套嚇唬他。

“好。”傅秋鋒直接掀開一半被子坐了起來,語氣波瀾不驚,“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您動手還是臣自己脫?”

他邊說邊扯開寬鬆的裡衣,衣襟從肩頭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發潮的頭發淩亂的披在身後,雙眸茫然,讓那道豔紅的傷少了猙獰,平添幾分誘惑。

容璲錯愕地看他粗暴的動作,下意識彆開了眼,然後怒從心起,翻身上了床把裡衣拽回去,拿被子懟到他懷裡,厲聲斥道:“脫什麼脫!你還有半點當朕暗衛的骨氣嗎?”

“暗衛不就是聽命行事?”傅秋鋒反問他,“況且臣在您身下婉轉承歡,不能自已,您再訊問,無需幻毒也能讓臣如實唔……”

“住口!”容璲聽得耳根發熱,他沒想到傅秋鋒也能冷淡的說出這種話,他翻滾的怒意中混雜著一抹懊悔,沒有多想便舉手捂住了傅秋鋒的嘴,“你…你真是……”

他半天沒想出措辭來,直到傅秋鋒揪了下他的袖子才鬆開手,讓傅秋鋒喘了口氣。

“朕向你道歉行了吧。”容璲扭頭挫敗道,“是朕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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