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附骨之疽02(1 / 2)

這個結論十分危險,能吩咐下人的隻有主子,等同於將朱雀宮的主人推上嫌疑名單。

唐邈捂嘴小聲驚呼道:“兄弟,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可不要拖累我。”

“這不是你的意思嗎。”柳河心累,“我們今晚去搜,屆時若有證據,自然一並呈給陛下。”

唐邈收起玩笑之意,深沉地說:“不過咱們這行不一樣,彆人尋找證據,咱們製造證據,彆人根據過程推導結論,咱們定下結論杜撰過程。”

柳河好奇道:“你在哪學的?”

“和傅公子嘮嗑學的。”唐邈坦白。

柳河微妙地沉默半晌:“說句實話,我覺得憑你我的資曆和能力,恐怕不到這個境界,還是實打實做事吧。”

唐邈:“……”

唐邈頹然接受事實:“餓了,先回霜刃台吃飯!”

……

北山空地,一隻肉質鮮美的野兔終於烤熟,傅秋鋒切了條兔腿下來,油汪汪的外皮略微焦酥,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容璲不想弄臟手,猶豫了幾次,思考怎麼接住,傅秋鋒想了想,抽出彆在腰間的雕花匕首紮進肉裡遞給他。

“你還記得這是禦賜之物嗎?”容璲拿著當成簽子的匕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給陛下用自然不算辱沒。”傅秋鋒說的理直氣壯,“而且沒開刃,也不怕傷到舌頭。”

容璲被他說服了,拿到嘴邊咬了一口,肉質倒是不老,隻是沒鹽沒料,有些寡淡。

“這種東西朕曾經快吃膩了。”容璲咽下口中的兔肉,“先帝重新回京之後,眾多皇子爭奪皇位的戲碼愈演愈烈,朕流亡在外,有人仍不放心,派出不少殺手追殺,朕沒有錢也不敢住客棧,隻能露宿荒野打些野雞野兔野菜,幾乎沒有不帶傷的時候。”

傅秋鋒沒有說話,但他深知這種生活,他被親手救回的玩伴滅了滿門,撿回一命離開已成斷壁殘垣的家,最初還滿心恨火,鄙棄彆人扔給他的饅頭,等餓的兩眼發花時早就忘了矜傲自尊。

“好吃嗎?”容璲問默默吃肉的傅秋鋒。

“比半生不熟的魚好。”傅秋鋒自嘲。

“回去讓霜刃台仔細做一頓,這麼烤著浪費了好原料。”容璲舔了舔唇角的油,啃完那條兔腿,隨手將匕首在指間流暢地轉了兩圈,擲入地麵,“待會兒記得收拾乾淨。”

傅秋鋒若有所感,忽然探問道:“您能操縱眾多毒蛇,還有您用匕首的手法,臣猜測您內力深厚,也並非完全不懂武功,那為何在霜刃台接孫立輝一拳還很勉強?”

“……柳侍郎也意誌堅定,在朝中對抗強權毫不畏懼,那他能接孫立輝一拳嗎?”容璲邊用帕子擦手邊不悅地說。

“呃,這個類比稍顯牽強。”傅秋鋒訕笑。

“總之就是這個道理。”容璲蠻橫地說,“醴國最初是在充斥毒物瘴氣的深山密林建國,雖至今日王室已不再研究蠱毒禁術,依靠與周邊各國通商立足,但流傳下來的禁術依然適合在山野施展,可讓人隱匿林中,以蠱毒蛇蟲無聲無息除掉敵人,但離了山林,沒有毒物巢穴,朕又不煉蠱毒,空有內力也無處招來操縱之物。”

傅秋鋒聽他說的如此詳細,不禁有些彆扭不安:“陛下……您將弱點暴露於臣,真的好嗎?”

“不是你先好奇嗎?”容璲反問,“總不能讓愛卿以為朕故意不救你。”

傅秋鋒略有感懷,低頭保證道:“臣定當守口如瓶。”

“有些事情,一旦開頭,就一發而不可收拾。”容璲放輕了聲音幽幽道,話尾融在劈啪炸響的篝火中,“感情也是同樣,築起的防禦唯獨為某個人敞開一條缺口,那泄出的是涓涓細流,還是摧枯拉朽的決堤洪流,恐怕當下的你與朕,都不能肯定,對嗎?”

傅秋鋒悄悄端詳他,容璲的語氣像是平淡的剖白,也像帶著濃厚的威脅意味,他聽出容璲的弦外之音,拱手鄭重道:“臣不會讓陛下失望。”

“這種武功,本就不適用在萬眾矚目之位。”容璲有些遺憾地歎息,隨即又輕佻起來,“就算韋淵或容翊那檔高手,他們要殺朕,朕或許難以招架,但朕若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傅秋鋒很快明白容璲的意思,驚覺自己幾次都沒能發現容璲就在身邊,連容璲跟蹤他都未能察覺,若是被這種鬼魅般無影無形的刺客盯上,恐怕死都不明原因。

“你知道嗎?朕曾與上官交換條件,做她的幕僚,也做她的殺手,隱沒在夜色裡,悄無聲息取走目標的性命,那是一個與皇宮截然不同的世界。”容璲眼中沉重一閃而逝,“……仿佛丟棄了自我,變成一件嗜血的兵器,朕厭倦的同時,僥幸也在瘋狂滋生,它試圖讓朕迷失在這種簡單又永無儘頭的循環中……”

“隻要揮動匕首,什麼都不去思考,就能得到解脫。”傅秋鋒怔怔地接了一句,聲音顯得曠遠而縹緲,他之所以成為暗衛,就是在追求這種虛假的解脫。

容璲唇角動了動,稍感愕然,想不到傅秋鋒能如此精準的戳中他的心思:“看來你頗有心得。”

“臣說過,做錯了很多事。”傅秋鋒突然也湧起些傾訴的衝動,在溫暖的篝火邊,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響聲,一切都靜謐安然,足以侵蝕他冷硬的警惕,“臣沒有再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勇氣,所以臣逃避了無處不在的選擇。”

“相信朕,你現在的選擇正確無疑。”容璲意味深長地說,“朕永遠不會逃避,朕在醴國眺望北方時,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便是朕心頭尖刺,朕必須拔掉它,讓它成為朕的掌中之物,再不能威脅朕分毫。”

“臣確實欽佩陛下。”傅秋鋒坦率地說。

“隻有欽佩?你也可以試試欽慕,甚至愛慕。”容璲又戲謔起來。

“好的,那臣試試愛慕陛下。”傅秋鋒一本正經地說。

容璲:“……”

容璲抿著嘴嘖了一聲:“這倒也不必。”

傅秋鋒垂頭用食指蹭了蹭嘴角,笑得有些僵硬,他心底五味雜陳的翻滾著,他多久沒真心與人開過玩笑了?曾經那些行屍走肉般的同僚不能,高貴冷漠的皇帝不能,虛與委蛇的朝臣也不能。

“愛卿,朕實在忍不住,你不覺得,對一個待在千峰鄉的庶子來說,你隱晦表達的經曆太過不符實際了嗎?”容璲笑吟吟地打量他,毫不吝嗇地投去審度的視線。

傅秋鋒有點心虛:“可能是千峰鄉地險路滑,人心複雜吧。”

“哼,何其敷衍。”容璲斥他一聲,站起來撣撣衣擺,“朕想要實力,便能練成禁術,朕想要皇位,也能君臨天下……”

傅秋鋒抬起頭,容璲那不加掩飾的神采和占有欲讓他喉嚨發緊。

“朕想要你,你一定逃不了。”容璲不容置疑地說,“朕現在可以容忍你搪塞朕,不過朕早晚會讓你說實話。”

傅秋鋒有種自己的偽裝在容璲眼裡逐漸透明的感覺,他咳嗽兩聲,用沙土滅火,把沒吃完的兔肉打包,然後想起一樣東西,試探問道:“陛下,您那種追蹤香粉,能給臣一些嗎?”

“你要來做什麼?”容璲問。

“臣畢竟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哪天遇到敵人,不便出手,也可以留下記號以備追蹤。”傅秋鋒考慮周全地說。

容璲覺得也有道理,乾脆地從腰間摸出一個精致的小香包扔給傅秋鋒。

韋淵在附近繞了一圈才找到容璲,先是開口道:“恭喜主上得勝。”

“朕會贏難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嗎?有什麼好恭喜的。”容璲說的平淡,“容翊有何說法?”

“殿下要屬下向您轉達一句話。”韋淵有些忐忑,“他說您的猜測是對的。”

“哈,朕的什麼猜測?”容璲一愣,隨即笑了一聲。

韋淵小心地抬眸:“他說您若猜不出,就是沒這個命。”

“還真放肆。”容璲哼道,“他是在提醒朕小心北幽和朝中通敵的內奸……這個內奸,能為北幽和醴國牽線,會是誰呢。”

韋淵一臉茫然,並不知道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

“下山吧,時候也不早了。”容璲從韋淵身邊走過,拍拍他的肩膀,“術業有專攻,猜不到也情有可原,朕這次就不批評你了。”

“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韋統領,你不是一個人。”傅秋鋒也跟著拍了一下,隨後小聲道,“陛下說隻罰你一個月俸祿,放心吧,此事畢竟因我而起,韋統領若是缺錢,也可以管我借。”

韋淵莫名被寬慰了一番,還沒想通,甩掉傅秋鋒的手皺眉道:“我家有錢,不勞關心,你還是想想主上的扳指吧。”

傅秋鋒終於又想起這枚讓他十分尷尬的扳指,三人回了營地暫做修整洗漱更衣,容璲徑自去找容翊,屏退了周圍守衛談話,傅秋鋒則趁機折騰那枚扳指。

他試了冷水,不太有效,隻能儘量自然地去找營地灶房弄點油,心說如果油也不行,那隻能對不起容璲把扳指砸碎了。

離傅秋鋒最近的灶房正在準備晚膳,他一路想了幾個借口都覺得有點怪異,著實丟臉,最終決定還是秘密潛入,靠在營帳門外準備等那個婢女出去,但另一邊陳庭芳卻拎著個食盒快步靠近。

他不想和陳庭芳撞上,便向後躲了躲,然後聽見婢女向陳庭芳行禮。

“娘娘,您有何吩咐?奴婢幫您拿著。”

“不必了,你替本宮取一桶涼水來,本宮要親手為陛下熬湯。”

婢女領了命出去,傅秋鋒在營帳旁站了一會兒,他習慣使然,慢慢湊近了些,倚在門邊探頭看去,隻見陳庭芳站在爐灶前,把幾樣切好的食材倒進鍋裡,用力攪了攪。

傅秋鋒直覺不對,倒不是他多懂廚藝,而是陳庭芳神色憤懣,眉頭緊緊蹙成一團,捏著湯勺就像握緊匕首一般,甚至隱帶恨意,好像攪拌的不是湯而是仇人的腦漿。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直端莊柔弱的賢妃臉上分外陌生,連他都為之一驚,婢女很快拎著水桶回來,傅秋鋒無聲地退後幾步,陳庭芳的聲音嫻靜溫和,仿佛剛才看到的一麵隻是錯覺。

陳庭芳走後,傅秋鋒想了想,還是直接走了進去。

“傅公子,您需要什麼?”婢女連忙問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