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附骨之疽03(1 / 2)

“陛下, 這湯是妾身選用宮中上好的烏骨雞,輔以阿膠,桂圓, 紅棗等等小火熬製兩個時辰而成,滋補脾胃, 安神益氣。”陳庭芳溫聲為容璲介紹, 她端起一個銀製小碗, 給容璲舀了湯和雞肉,俯身放到他麵前, 又同樣給傅秋鋒也盛上一碗,“傅公子陪陛下狩獵定是累了,來,嘗嘗本宮的手藝,若是不合口味, 可莫要嘲笑本宮啊。”

“臣惶恐,臣自己來就好, 豈敢勞煩賢妃娘娘。”傅秋鋒起身雙手接過銀碗, 湯有些燙,他摸了一下碗沿, 用銀製的碗更像在昭示這湯中無毒, 但容璲頭頂的亮光讓他難以安心。

“一路車馬勞頓,你身體可無礙了?”容璲用勺子攪了攪湯,端到唇邊淺嘗, 但他的舌頭不太耐熱,隻沾一點就放了回去, 熱氣逸散開來, 整間營帳都充斥著醇香鮮美的味道。

“承蒙陛下牽掛, 妾身已經痊愈。”陳庭芳掩口輕笑,似有驚喜之意,“看來陛下不生妾身的氣了。”

“朕何時生過你的氣啊?”容璲淡淡地反問。

陳庭芳眉梢難過地垂下,有幾分委屈和自責:“妾身日前不查,被韓昭容蒙騙,幸有上官姐姐明察秋毫,還楚婕妤清白,懲治施用厭勝之術的韓昭容,妾身萬分感激姐姐,隻是姐姐恐怕對妾身大失所望,不肯前來用膳,妾身厚顏請陛下向姐姐說說好話,若是不原諒妾身,妾身可真是日不得安,夜不能寐啊。”

“她是陪皇妹玩鬨,累了吧。”容璲隨口應付她,“你不用放在心上。”

“倒是妾身敏感,多想了。”陳庭芳赧然低頭。

傅秋鋒始終沒動碗裡的湯,他盯著容璲,容璲應該也沒喝,同時留意周圍可能存在的刺客之餘,暗中將袖口的針抽出一截,按理說陳庭芳不可能明目張膽在菜中下毒,一是她也要吃,二是容璲若當場中毒,她也不能全身而退。

那麼這危險來源要麼是刺客,要麼就是某種慢毒。

陳庭芳起身要給容璲倒酒,正待擋住衣袖,傅秋鋒唰地站起來,先一步抬手拿起了酒壺。

“陛下,賢妃娘娘選的酒也是甘冽淡雅的佳釀。”傅秋鋒對容璲使了個眼色,左手抽出那兩根銀針遮在手裡,容璲看了他一眼,配合地端起酒杯。

兩人的手靠的很近,兩支銀針針尖沾了酒,並未變色,容璲動作隱蔽地捏走了銀針,又在湯中一試,也沒有變化。

“您在山中獵的野兔當真結實,臣下午吃過一頓,現在也還不餓,陛下您先嘗嘗賢妃辛苦熬製的藥膳吧。”傅秋鋒十分平常地笑著說,然後又給陳庭芳倒酒,“賢妃娘娘,臣對宮中規矩不甚了解,以往若有冒犯無禮之處,還望賢妃娘娘見諒,臣敬您一杯。”

“傅公子哪裡的話,你殷勤侍奉陛下,本宮該感謝你。”陳庭芳舉杯強顏歡笑。

容璲雖不知道傅秋鋒為何要如此暗示,但傅秋鋒一向不做多餘的動作,他端著酒杯,順著傅秋鋒的意思說道:“朕也不餓,飯是吃不下去,不如待會兒帶回去做個夜宵,先喝酒吧。”

陳庭芳舉杯的手用力一握,傅秋鋒剛給自己倒了半杯,便發現她神色不太自然,盯著桌上雞湯隱露不甘。

這張圓桌容璲與陳庭芳對麵坐著,傅秋鋒坐在兩人中間,他起身做敬酒狀,以袖遮擋仰頭喝酒,陳庭芳也隨後抬杯,傅秋鋒的視線掠過她的杯口,酒液確實下降了不少。

問題不在酒中。傅秋鋒默默地想,但仍然不能放鬆,說不準陳庭芳持有解藥。

“賢妃娘娘寬厚,臣思及過往倍感慚愧,今日在此自罰三杯,算是臣賠罪道歉,以後臣與眾位娘娘自當勠力同心,共為陛下效力。”傅秋鋒又給自己倒滿,賢妃見此也隻好擺出笑臉,跟著喝酒。

容璲在傅秋鋒舉杯的中間裝作喝了幾口,悄悄把酒倒在了地毯上,他往傅秋鋒那邊地麵斜了一眼,傅秋鋒也根本沒喝。

容璲皺了皺眉,三杯過後,傅秋鋒就扶著額角坐回了椅子上,含混道:“陛下,您和賢妃慢用……臣不勝酒力,容臣休息片刻……”

“唉,明明不會喝酒,還要逞強。”容璲眼含無奈,“朕先送你回去吧。”

“陛下。”陳庭芳連忙阻止,“傅公子喝醉了,若現在就走,外麵天涼,反而容易受寒,不如讓他在此歇息,等醒了酒再與陛下一同離開吧。”

“賢妃說的有理。”容璲沉思,不著痕跡地審視陳庭芳,突然問道,“賢妃,你在緊張什麼?”

“有嗎?”賢妃一愣,隨即垂首失笑,“這酒是妾身帶來的,不是烈酒,但傅公子醉的厲害,妾身是有些擔心他,不過見陛下飲來無恙,想是傅公子年少,果真不曾飲酒吧。”

“是啊,朕曾經逼他喝過幾杯,馬上就不省人事了。”容璲柔聲說,站起來把外衫脫下披到傅秋鋒肩上。

陳庭芳的唇線抿的很緊,但馬上又淺淺的笑起來,主動拿起酒壺給容璲斟酒:“妾身這些時日也反思許多,陛下行事自有您的道理,不是妾身這等婦道人家可以揣摩,妾身以往也有冒犯陛下之處,今日妾身也敬陛下一杯。”

“賢妃言重了。”容璲微微點頭,正要端起酒杯,歪在椅背上的傅秋鋒突然彎腰乾嘔,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陳庭芳強行忍回眼中不耐,驚訝道:“傅公子?你還好嗎?”

“賢妃,幫他倒杯茶吧。”容璲上前輕拍傅秋鋒後背,“阿秋,忍一忍,朕馬上讓廚房煎碗醒酒湯。”

陳庭芳扭過頭,滿麵柔情霎時化作惱恨,去將自己茶幾上的茶盤端來。

傅秋鋒單手攀著容璲的肩虛弱的靠近,但抬眸隻見一片清明,他終於親眼目睹了容璲的危險來自何處,陳庭芳給容璲斟酒時,用指甲敲了下杯沿。

“指甲。”傅秋鋒壓低聲音提醒,向容璲的酒杯瞥去一個冷厲的眼神,“慎重為妙,先走。”

陳庭芳還未轉身,容璲便已領會了傅秋鋒話中含義,他一伸手飛快地將自己和陳庭芳的酒杯調換過來,在陳庭芳倒茶時看清了傅秋鋒所說細節。

那雙纖纖素手染了珊瑚色的指甲,但陳庭芳在宮中向來以素雅簡樸稱道,從未染過指甲。

“朕要帶傅公子回去,賢妃,朕對你確實冷淡了些,是朕的不對,明日朕再來看你。”容璲罕見地向陳庭芳展露笑容,溫柔的弧度在嘴角化開,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儘,將空杯向陳庭芳微微前傾,眼波流轉比杯中清酒更為醉人。

陳庭芳望著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眸,一時怔愣,反應過來後忙舉杯還禮。

就在陳庭芳喝完那杯換過的酒,傅秋鋒被晃得發花的眼睛終於安適下來,容璲頭頂的兆字像一片流雲,無聲的散去。

傅秋鋒儘職儘責地扮演醉酒,半個身子掛在容璲身上,扶著桌子慢慢的走,和他出了營帳,頓時蹙眉急道:“陛下,那杯酒……”

容璲抿著唇不說話,抬手製止他,快步走遠了些,然後按住喉嚨將最後當著賢妃的麵喝下的酒吐了出來。

“咳……你敢斷定賢妃的指甲不是為了取悅朕而改變了作風?”容璲長舒口氣,放開傅秋鋒。

“臣早些時候在廚房見到了賢妃。”傅秋鋒謹慎地說,“她神色不悅,不像誠心為陛下熬湯。”

“隻是你的猜測而已。”容璲望著他,舔了舔嘴角,“朕可被你折騰慘了。”

傅秋鋒歉然低頭,陪笑道:“臣手藝雖然不好,但炒兩個菜也能勉強果腹。”

“哼,這還差不多。”容璲勉強同意,“那杯酒被賢妃喝了,你的猜測看來隻能用時間證明。”

“不隻有酒,臣還帶出了這個。”傅秋鋒一直攥在袖中的左手攤開,一方濕漉漉的手帕被他握在掌心,“臣臨走時用手帕蘸了那碗給陛下的湯。”

容璲一時不知該說傅秋鋒心思縝密,還是嫌棄這東西沾了手黏糊糊的難受:“……趕緊回去洗手,封起來讓林錚查驗。”

兩人從營帳後方經過,帳中突然響起一陣杯盤碎響,還有婢女嚇得跪地請求的聲音。

“娘娘息怒!仔細傷了手啊!”

“滾,都滾出去!把這雞湯給本宮倒了,喂狗!這張椅子也砸了,他們用過的東西本宮看著就惡心,那個國公府自甘下賤的庶子居然當著本宮的麵勾引陛下,他們真是天作之合,個個都會汙本宮的眼!”

容璲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和傅秋鋒麵麵相覷,傅秋鋒率先開口道:“賢妃……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不曾聽過。”容璲錯愕地搖頭,“朕從未見她生氣罵人。”

“娘娘息怒,軍帳不隔音,慎言啊!”

“都滾去做事,本宮要你們命令嗎?陛下聽到才好,本宮已經受夠好言賠笑……不過本宮這日子就快到頭了,都看什麼?趕緊滾!”

聽見婢女們被賢妃趕出去,傅秋鋒趕緊拽上容璲先跑。

“看來她確實要給朕下毒,以為事成,得意忘形。”容璲語氣發沉,眼底籠罩一層陰翳,“朕一直知道她厭惡朕,想不到她竟親自動手。”

傅秋鋒帶容璲回了自己的營帳,小圓子沒跟來,這裡倒也清靜:“陛下,您怎知她厭惡您?”

“朕就是知道。”容璲的眉頭狠狠一擰,不想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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