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附骨之疽03(2 / 2)

“陛下。”傅秋鋒輕言勸他,“不是臣懷疑您的判斷,她給您下毒,必有動機,若不查明,後患無窮。”

容璲闔眼伸了下手,傅秋鋒給他遞上一杯茶。

“朕在她眼中,昏庸無能,荒淫無道,草菅人命,不理朝政。”容璲扯動嘴角嗤笑一聲,“哪點不值得人討厭。”

傅秋鋒不甚讚同:“賢妃又不是嫉惡如仇的俠義之人。”

“你怎知她不是?”容璲反問。

傅秋鋒小心地說:“臣在霜刃台看過一本民間傳聞,有一年的元宵燈會,猜中最多燈謎的是一男一女,因有麵具在,那兩人便未通姓名,攜手同遊京城,吟詩作對引為知己,但因身份所限,天亮時不得不依依惜彆,各自還家。”

“霜刃台還有這種東西?”容璲懷疑地問。

“霜刃台的藏書庫很豐富。”傅秋鋒笑道,“陛下知道這傳聞中的男女分彆是何人嗎?”

“何人?”容璲眯眼。

“賢妃陳庭芳。”傅秋鋒低頭壓低了聲音,“和太子容瑜。”

容璲聽見那個名字,眼中幾乎攀上幾縷血絲,他無端升起一陣戾氣,好似無數值得憤怒的消息糾纏成一團亂麻,他無暇捋著一根分辨,迫切地想要斬斷它們發泄這股膨脹的恨。

“你敢對朕提起太子。”容璲猛地握拳捏碎了茶杯,殘片掉在地毯上,響聲沉悶。

傅秋鋒下意識屏住一口氣,有些無措,容璲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眼底流露出如有實質的殺氣,他從未見過容璲這般憤怒的模樣,便單膝跪下請罪:“是臣失言……”

“朕實在對你太寬容了。”容璲打斷了傅秋鋒的話,放下翹起的那條腿,俯身用力捏起傅秋鋒的下巴,緩緩道,“你想說朕愚蠢至極,讓彆人的女人哄騙了三年?你想說朕毫無尊嚴,枉為皇帝?”

傅秋鋒艱難搖頭,忽然發覺眼前的容璲太過陌生,仿佛吐出的每個字眼裡都浸著暴戾嗜血,他的下頜被容璲捏的發疼,而容璲眼中沒有一絲留情,他隻能蒼白地解釋:“臣不是這個意思!陛下……”

“狡辯!你分明是想諷刺朕。”容璲冷聲斷言,他鬆開傅秋鋒,揚手欲打,袍袖劃過一道影子,卻忽地停在半空。

傅秋鋒被容璲推了一下,差點跌倒,撐住地麵時按在了碎瓷片上,割破了手指,他顧不得指上刺痛,心中的失望消極更甚,但又隱隱察覺出些許怪異,難掩震驚道:“陛下,您要對臣動手嗎?”

“朕……”容璲盯著那攤在地上蔓延開來的血,慢慢放下自己的右手,捂住額頭,疑惑和掙紮漸漸占了上風,“不對,朕不想傷害你,這不是朕……墨鬥,保護傅公子!”

墨鬥從容璲袖口鑽出,順著他的衣擺爬到地上,轉頭衝容璲嘶嘶地叫了兩聲。

傅秋鋒伸手讓墨鬥上來,驚疑不定地望著容璲,試著站了起來,容璲驟然抬頭吼道:“朕讓你平身了嗎?跪下!”

“陛下恕罪。”傅秋鋒這次沒聽容璲的命令,他看見容璲額上滲出一層薄汗,狀態明顯不對,但他心中卻為這不是容璲的本意而放鬆下來,強壓心跳,抄起茶壺掀開蓋子把冷茶潑到容璲臉上,斷定道,“冷靜,控製呼吸,放空思維,您中毒了。”

……

朱雀宮內,月色溶溶,萬籟俱寂。

唐邈和柳河各自吩咐了暗衛小隊的人依照計劃搜宮,兩人則直奔後園假山。

嬪妃不在宮中,夜裡的守衛也鬆散許多,在後院的小太監靠著亭中石墩睡得正香,唐邈自牆頭飛身而下,出手如電劈暈了一個站著的太監放倒,整座後園的防衛就算解決。

“你水性如何?”唐邈蹲在水池邊,死魚還在水上飄著,他用手指試了試水溫,有點涼,“這水池頗深,而且浸著假山,這假山都是窟窿,還有一堆水草,萬一卡在裡麵淹死可就丟了大臉。”

“沒事,你穿的夜行衣,若真淹死,彆人也不知你是霜刃台的暗衛。”柳河嗬嗬兩聲寬慰道,“我先下去探探。”

“小心啊。”唐邈小聲囑咐。

“我水性好,放心。”柳河屏息跳入水中,水麵黑黢黢的看不清下方,唐邈等了半晌,柳河才上來換一口氣。

“有個地方很奇怪。”柳河抹了把臉,“我看不太清,整座假山隻有那裡很乾淨。”

唐邈摘下麵罩,閉氣跟著柳河下去,水池底下都是淤泥,一丈多深,還有些荷花的莖,在黑暗中視野的確受限,水流的壓迫感和寂靜無時無刻不讓人心跳加速,他眯著眼睛衝柳河所指的方向蹬腿遊去,鑽進一個狹窄的山洞,運起真氣凝神看去,確實有一塊石頭沒沾任何粘稠的灰綠。

他儘量蜷起身子回頭衝柳河打了個手勢,吐出幾個泡泡,一身黑衣幾乎融入漆黑的池水裡,鑲嵌在難以轉身的假山之內,柳河在外點頭,抽出劍來警戒。

下一刻,唐邈摸索著用力搬動了那塊石頭,水中不甚清晰的聲音一點點傳來,前方一塊石頭突然向旁邊移開,露出升起的石門,石門窄的隻供人鑽過,水流的吸力讓唐邈往前一撲,他順勢通過,摔在了地上,空蕩的回響闖入耳中。

“這……彆有洞天啊!”柳河隨後跟了進來,一個翻身落地站穩,從腰間拿出油紙包著的火折子吹燃,看見了石門邊的拉杆,上前一把拉下,石門便重新降下,阻隔了水流。

“阿嚏——!”唐邈擰了擰袖子的水,借著火光看清通道的斧鑿痕跡,石門開在通道儘頭的中央,方才湧進通道的池水正緩緩滲入地底,“這機關,不簡單啊,出去之後直接翻∫牆,四通八達的。”

“我記得這處造景是兩年前所修。”柳河摸了摸洞壁,“走,先看看能通到何處。”

“所以果然是賢妃授意。”唐邈直接下了結論,“借著造景掩飾修建密道的事實。”

“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柳河十分謹慎,“賢妃為何要這麼做?一旦被發現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說不定她和陳峻德都心存僥幸,隻要陛下崩的快,死罪就追不上我。”唐邈隨口說道。

“……注意言辭。”柳河歎氣提醒。

“這裡隻有你我,無需在意細節。”唐邈拍拍柳河肩膀,“傅公子也不是很在意言辭。”

柳河心說傅公子的影響力都快直追韋統領,他暗自搖頭無奈,兩人順著密道一直走到儘頭,從時間估計已經出了皇城,終於接近了另一道閘門。

他們各自握劍,打開閘門,順著一個弧形通道出去,最後又進了水裡,隱約的光線從水中射下,兩人小心地遊上去,探頭出來,辨認了一番位置,居然是京中錯綜複雜的河流中的一條,就在一眾不起眼的百姓人家前方。

兩人記下位置,從皇城正門回去,折騰一番後負責朱雀宮的暗衛們也快搜索完畢,唐邈打了一路噴嚏,用內力蒸乾的衣裳不是很舒服,他坐在牆頭監工,一個機靈的暗衛從宮殿內閃身出來,把一副畫軸交給他。

“唐大人,您看看這幅畫。”暗衛小聲說道,“這是我從賢妃娘娘寢殿的床頭縫裡搜出來的。”

“什麼畫?神神秘秘的,春宮圖?”唐邈好奇地展開畫軸,看了半晌,“這不是陛下嗎?”

“噓。”暗衛指指畫軸下方的小字,“這可不是陛下,這是當年的太子,陛下的兄長,容瑜。”

……

傅秋鋒潑了容璲一臉的茶,茶葉沫子掛在他柔順的長發上,讓容璲那張殺氣騰騰的臉多了幾分滑稽。

容璲有些愣神,憤怒和怔愣交替著,指著傅秋鋒手指發顫:“你敢如此對待朕!來人,把他押下去,朕要親自審問!”

“陛下,此處並無外人,如果您需要,臣去叫個下人來。”傅秋鋒退後幾步,“屆時您想做什麼,臣都絕不會反抗。”

“放肆!”容璲重重一敲椅子扶手,“跪下,你還敢在朕麵前大放厥詞!”

“陛下先休息吧,臣告退。”傅秋鋒又退了幾步。

容璲猛地站起來,伸手要抓傅秋鋒的領子,墨鬥從傅秋鋒肩上探頭,對容璲露出獠牙。

容璲一怔,隨即恨恨地甩手:“墨鬥!你這畜生也敢背叛朕?”

傅秋鋒眼角一抽,心說容璲醒來怕不是還要跟墨鬥道歉,他越退越遠,直接轉身出了營帳,揚聲喊道:“韋大人!”

韋淵從不遠處飛身而來,問道:“主上有何吩咐?”

“你進去就知道了。”傅秋鋒展開自己流血的手,意味深長地扭頭示意他進屋,“陛下有點特殊的命令需要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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