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苦晝短05(1 / 2)

容璲渾身一震, 難以置信的驚喜,猛地揚起頭來,眼眶泛紅, 眼底的水霧潤濕了細密的睫毛,在臉上淌下一條清晰的淚痕。

傅秋鋒還有些恍惚, 肩上的手霎時無措, 力道一緊又隨即抬起,他從未見過容璲這般惶懼的模樣, 甚至荒唐的為這種脆弱而心跳, 他不禁逃避地彆開眼神,蒼白的唇一張一合, 輕不可聞地說:“臣沒事,臣永遠……是您的暗衛。”

容璲隨手摸了下臉,連忙鬆開傅秋鋒,苦中作樂地慶幸那些脂粉應該都在河裡衝刷乾淨, 不會讓他此時顯得太狼狽, 又定神反思自己的情緒過於波動, 已經失去了嚴謹的判斷,傅秋鋒隻是失血過多, 還遠遠不會死, 一定不會死。

“朕隻是被河水傷到眼睛, 你既然沒事,還好好的,朕哭什麼。”容璲吐字嘶啞乾澀, 回身去拿火折子,把那堆樹枝攏到傅秋鋒身邊試著火。

“是啊,隻是剛才嗆進的水流出來了。”傅秋鋒側身倚著石壁, 支撐頭顱都是一種負擔,他隻好把頭也靠在冰涼的緩坡上,在洞穴內無數根長針般刺骨的涼意中打趣。

容璲想要瞪他,目光掃過去,望著那張毫無血色強顏歡笑的臉,卻隻有莫大的悵然和悲切,他攏著手裡的火折子,害怕它被風吹滅,此時連地府的判官筆都沒有它的重量壓的人喘不過氣。

“哈……敢嘲諷朕,這筆賬朕也記住了。”容璲也發出幾聲僵硬的笑來捧場,微弱的火光把晦暗的洞穴照的更加詭譎陰森,風和河流的聲響闖進洞內,混成讓人毛骨悚然的嗚嗚聲,他不記得自己了多久,直到一縷明亮的火苗竄起,險些燒到他的手,他才真切地歡喜起來。

這時他才感覺掌心發疼,太過靠近火焰的左手燙的發紅,但篝火的溫暖正徐徐散開,他根本顧不上這小傷。

傅秋鋒一直在看著容璲,修長的手指沾滿泥土,已經散開頭發還在滴水,一縷縷的垂在額前身後,溫度好像確實讓他舒適了一些,他打起些精神,想了想,問道:“您的蛇,還好吧。”

“蛇都會遊水,當然沒事。”容璲用衣擺擦了擦手,焦慮地覺得還應該再做些什麼,傅秋鋒的垂著的手背泛青,他下意識的去握住那隻手,想給他渡過一暖意,但觸到時才想起自己的手也是涼的,沒準兒還不如傅秋鋒,又欲蓋彌彰地裝作給他拉袖子裹衣裳。

“陛下。”傅秋鋒重傷在身依舊敏銳,直接抓住了容璲的手,然後虛虛地喘了幾口氣,“這不像您。”

“你又懂朕什麼?”容璲頓了頓,反手回握住了傅秋鋒。

“韋統領一定會來。”傅秋鋒笑了笑,“這不是絕路,您不用慌,您一向自信從容,不必因為臣而自亂陣腳,這是臣職責所在。”

容璲複雜地凝望他:“你不一樣,你是第一個……朕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或許英年早逝也說不定,朕的後宮有愛慕朕的女子,有愛慕榮華富貴的女子,也有為家族利益入宮的女子,但無論哪種,朕都從未想過與她們共度此生。”

傅秋鋒用另一隻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模糊地感覺有些熱,但應該沒燒糊塗到聽不懂容璲話意的地步,隻是此刻他確實雲裡霧裡,胡亂問道:“那您找林前輩啊,臣是說看病。”

容璲頓時又氣又笑,咬牙切齒地鬆開他的手:“朕沒病!朕隻是……朕身體上沒病!”

傅秋鋒低咳了兩聲,無辜地歎氣:“臣真的不是太醫,這跟臣又有什麼關係呢?”

容璲無可奈何地望著傅秋鋒,仿佛在說你的傷還有救,但腦子沒救了,他在傅秋鋒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脫掉那件藍裙疊到篝火邊上烘暖,讓傅秋鋒枕在他腿上,把自己半乾的外衣脫下來給他蓋好。

現在沒有傷藥,他的匕首也丟在了河裡,容璲不敢貿然給傅秋鋒處理傷口,傅秋鋒背上的箭尖還紮在皮肉中,血絲斷斷續續的洇開,連他的外衣也染上紅色。

“你不是都承認了嗎,現在還不說實話,要等到什麼時候?”容璲用指尖慢慢碰上被他折斷的箭杆,不用試就知道鋒利的箭頭已經死死咬住肌肉,直接拔出隻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害,箭……他再熟悉不過的噩夢,

傅秋鋒枕著容璲的腿,隻要稍稍往上瞟就能看清容璲的表情,他越發疑惑,問道:“臣承認什麼?”

“你!你不是喜歡朕嗎?”容璲一氣之下直白地說道,“你怎麼如此懦弱,你不說,朕替你說,你喜歡朕!你是第一個敢喜歡朕的男人!”

“怎會如此!竟有此事!”傅秋鋒脫口而出,大腦停滯了一會兒,先是在想他是在吊橋上保護了容璲但感情也不至於這麼快,隨後又想容璲趁人之危跟他告白,難道不是該說“朕喜歡你”嗎?什麼第一個敢喜歡他的男人,這種話說出來就尷尬的頭皮發麻。

“我何時喜歡你了?”傅秋鋒連禮節都忘了堅持,硬是撐起身子,茫然又錯愕地問。

容璲握拳一砸地麵:“你還說當朕的朋友也好!”

傅秋鋒更不解了:“天哪,能當陛下的朋友難道不好嗎?”

容璲:“……”

傅秋鋒頭暈眼花地勉強審視著容璲陰晴不定變幻莫測的表情,一瞬間大徹大悟,終於明白了他們之前說話時隱約察覺的怪異之處,他病中垂死驚坐起,問道:“難道你一直以為臣傾心於你,想做皇後那種喜歡嗎?”

“難道不是嗎?”容璲震驚反問。

傅秋鋒:“……”

傅秋鋒崩潰地澄清道:“臣沒有啊!臣對您絕無半逾越之情,絕對絕對沒有想對您做不軌之事,您可是皇帝,給臣一萬個膽子臣也不敢啊!”

容璲:“……”

容璲狠狠地閉了下眼,悲憤道:“那你說什麼龍隻能遠觀?”

傅秋鋒腦中嗡嗡直響:“是臣該死,臣是為了轉移您的注意支走您。”

容璲又不甘道:“朕靠近你,你為什麼要臉紅?”

傅秋鋒真誠說:“您容貌天下無雙,誰看了都要臉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容璲吼道:“那你就是對朕有非分之想!”

傅秋鋒同樣提高聲音:“這是兩回事,就算喜歡臣也是喜歡您的臉。”

“你……”容璲氣的手抖,“膚淺,荒謬,粗俗!”

傅秋鋒趕緊舉手解釋:“是欣賞,臣真的絕無半汙穢之意啊!”

“那你是說朕的想法汙穢?”

“臣絕無此意,您的任何想法都是合理的!”

容璲扭過頭,深吸幾口氣,惱羞成怒連耳根都通紅一片,又說不出的失落不平,他不禁感覺這些天來他的糾結都成了笑話,都是他一個人的可悲妄想。

傅秋鋒也被迫開始冷靜,山洞的氣氛陷入僵持,激動的情緒逐漸平複時,如同回光返照隻是抽乾最後的精力似的,他撐著地麵劇烈的咳嗽起來,嗆咳間嘔出一灘鮮紅的血。

容璲心頭一抽,濺在他衣擺上的血仿佛灼痛了他缺乏溫度的皮膚,他登時心軟下來,又無比委屈,一把抱住傅秋鋒,惡狠狠道:“朕的臉當然是朕的,朕不管,你就是喜歡朕,敢再否認,朕就…朕……”

他說了半天,連一句象征性的狠話都沒想好。

傅秋鋒把頭抵在容璲胸前,這次是再也使不出一氣力,衰弱的肉眼可見。

“陛下。”傅秋鋒良久才吐出這兩個完整的字,“把箭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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