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頤王府03(1 / 2)

傅秋鋒聽完一愣, 若是頤王秘密關押了什麼王公貴族外境人質他還能理解,但關押一個道士,著實讓他料想不到。

“感覺?你沒與他接觸?”傅秋鋒追問, “確定不是王侯富商之類的人質?”

柳河搖頭:“密室入口藏在廚房裡, 我是跟蹤頤王的貼身仆人吳春時發現的,他佯裝往廚房的泔水桶裡倒掉剩菜, 但實際是送去了地牢,飯菜有時已經變了味,如果是重要人質,應該會注意人質的安全,不會這般敷衍,而且此人被玄鐵鎖鏈綁住, 神誌不清渾渾噩噩,我擔心被人發現,沒有貿然靠近。”

“嗯, 我明白了。”傅秋鋒沉吟, “繼續監視。”

話音剛落,傅秋鋒靈光一閃, 驟然想起陳庭芳曾經提到過的,自稱得到天書能通曉未來的奇人。

精通卜卦推算,應當是方士道士之類的修行者, 容瑜相信他的預言之後也曾派人再尋他,難道事情會如此巧合?

“千萬要保證此人安全。”傅秋鋒慎重地囑咐柳河。

“是。”柳河點頭。

院裡那盅藥熬好之後,容璲也恰在此時前來,傅秋鋒熄滅了爐火,墊著兩層布小心地把砂鍋裡的藥湯倒出來,端著砂鍋邊往回放, 邊在暮色裡眯著眼仔細瞧容璲的臉。

傷口上附著的薄薄一層藥膏已經擦去,沒更惡化卻也沒有見好,容璲自己神色輕鬆沒什麼所謂,但傅秋鋒看一次就難受失望一次,手指一滑,冒著熱氣的滾燙藥渣就直接灑到了手背上。

“嘶……”傅秋鋒趕緊把砂鍋放下,用袖子拂去手背上的藥渣。

容璲快步到水缸裡舀了瓢水,抓住傅秋鋒的胳膊往他手背上澆,責怪道:“小心點。”

“臣沒事。”傅秋鋒揉了揉微紅的手背,“陛下,方才柳河前來,說……”

他的聲音乍然卡在嗓子裡,容璲冰涼的掌心輕輕貼上他的手背,垂著頭專注而耐心,涼意讓有些灼痛的皮膚慢慢平靜下來,也讓他的心漸漸變得滾燙。

“說什麼?”容璲若無其事地問。

“哦,是在頤王府找到了一間密室,其中關押了一個道士打扮的老人。”傅秋鋒默默深吸口氣,鎮定下來,把柳河的話和自己的猜測重複了一遍,“雖說您不相信有什麼預言之事,但容琰會將此人關押在王府,若他真的是容瑜想找的人,說不定容琰已經從此人口中得到了某些重要情報。”

容璲放開傅秋鋒,沉思片刻,一本正經地抬頭。

傅秋鋒靜等他的想法,他卻猝不及防地用另一隻手摸上了傅秋鋒的側頰。

“臉也有點熱。”容璲笑道。

傅秋鋒頓時泄氣,略微懊惱,拽開容璲的手:“陛下,臣在說正事。”

“讓暗衛繼續監視,務必保證此人的安全。”容璲正色道,“至於神誌不清,就留給太醫院和林錚處理吧。”

“又要讓老夫處理誰?”林錚拎著本書揉著脖子出來,周身怨氣如有實質,“再忙下去,老夫可離宮出走了。”

“林前輩,你一直想要的藥材最近有些眉目。”容璲收買他道,“朕就是一擲千金也給你買回來。”

林錚眼睛亮了亮:“咳,養生之道就是適度忙碌。”

傅秋鋒拿扇子扇著藥碗降溫,林錚一邊給容璲診脈一邊翻著古書,然後連嘖幾聲,眉頭皺出一片深壑。

“也不必太心急。”容璲反過來寬慰林錚,“您老保重身體。”

“我看你是在嘲笑我。”林錚對容璲的脾性深感懷疑,回屋鑽進書房繼續研究。

容璲搬過板凳在院裡坐下,仰頭閒閒地看著夜空,不時瞥傅秋鋒一眼,想起還有正事,這才開口道:“朕已經陸續往頤王府周圍派遣了喬裝過的崇威衛,負責行動的頭領名叫李錄章,他扮成乞丐在王府後街乞討,你若有需要可以請他配合。”

“嗯。”傅秋鋒記下,把溫度適應的湯藥端給他,“也請陛下注意身體,莫要太操勞了。”

“放心,朕再忙也不會冷落了愛卿。”容璲笑眯眯地說。

傅秋鋒啞然失笑,暗自無奈搖頭,等容璲喝完了藥,傅秋鋒又重新給他擦上外傷藥膏,故作隨意地問:“陛下,臣送您回碧霄宮還是蘭心閣?”

容璲彆有深意地回望,也同樣隨意道:“不必送了,你回蘭心閣,朕回碧霄宮,還有奏章要批,那群朝臣一個個都覺得朕病入膏肓,爭搶著給朕找大夫,朕還得回去讓他們看看,做做樣子打發一波。”

傅秋鋒在心裡重複了一句不會冷落,然後拍拍腦袋,暗罵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跟著容璲離開,回到蘭心閣時稍感放鬆,但隱約的期待也無形中落空,圍著院牆跑了幾圈鎮定下來之後洗漱休息,到了醜時再訓練有素地準時叫醒自己,動身前去霜刃台。

他會武功的事實已經暴露,乾脆就讓暗一回霜刃台住,深夜裡霜刃台正殿門口隻剩兩個站崗的暗衛,內台書房門開著,燭火飄搖,清風習習,暗一提著劍站在門口,穿著一身布衣,打扮得像個攤販,唐邈和另外三個暗衛坐在後堂,盯著茶桌上一張地形圖默背。

“坐下說。”傅秋鋒過去一招手,端詳暗一片刻,頗有意見,“服飾準備的不錯,但表情不行,你要偽裝的是貨郎,得多笑笑。”

暗一挑高了嘴角,直勾勾地看他,僵硬地微笑。

傅秋鋒在暗一讓人遍體生寒的詭異笑容裡欲言又止,唐邈從隔斷紗簾旁探頭出來道:“傅公子!我會笑啊,我跟他換!”

“你不能露麵,公子瑜既然認得你,代表千相鬼對霜刃台至少有過調查。”傅秋鋒走到地圖前,抬手圈著位置吩咐,“暗一才回來不久,還在對方的情報盲區,即使出現在酒樓裡也不會引起注意,暗一你在前方長陽街巡視,要時刻留意過往人群和上官寧,上官寧若有異動,就地解決他。”

“是。”暗一低頭道。

“這是幾條通往頤王府的路線,唐邈,你按照計劃守在順福酒樓後方的客棧,跟蹤酒樓內與頤王府聯絡的眼線,見機行事。”傅秋鋒轉向唐邈。

“明白。”唐邈再次瞄了幾眼地圖。

“剩下的人暗中監視王府,盯準每個離府之人的動向,精通易容的高手偽裝成任何身份外貌都有可能,就算是女子也不能掉以輕心,整頓好裝備,寅時出發埋伏。”傅秋鋒給眾暗衛定下時間,讓幾人先去庫房整理暗器信號。

“是!”那三個暗衛一齊拱手應聲。

寅時的天空尚且籠罩在沉悶的灰藍下,街上行人寥寥,大多都是推著車挑著扁擔要去早市出攤的攤主小販,饒是頤王府坐落在繁華的正街,這個時間也歸於一片祥和的寂靜。

王府斜後方街上的小巷裡躺著一個鶉衣百結的壯年乞丐,胡子拉碴抱著個碗,身旁放著手杖,呼嚕聲打的震天響,傅秋鋒悄無聲息地落在房頂,蹲下身往男人旁邊拋了塊石頭,乞丐翻身撓了撓肚皮繼續呼呼大睡。

傅秋鋒對照容璲給他的訊息反複看了幾遍,確認此人就是負責禁軍的頭領李錄章,他單手一撐屋簷飄然而落,在眼看要落地時,李錄章突然睜眼,掐著碗沿就朝傅秋鋒甩了過去。

傅秋鋒人在半空不慌不忙,雙掌一推擋下劃出破風聲的碗,被雄勁的力道震向牆壁,他順勢踩上牆麵一蹬,一個翻身接住破碗的同時穩穩踏上地麵。

“李將軍,吃飯的家夥可不能隨便扔啊。”傅秋鋒笑著把碗遞回給李錄章,袖口新的內台統領令牌在李錄章麵前一晃而收。

“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傅公子?”李錄章站起來,打量幾眼傅秋鋒,“沒有傳言那麼誇張啊。”

傅秋鋒一點也不想知道京城到底有怎樣的傳言,他拱手道:“豈敢,我此來隻是想請將軍配合霜刃台,看看能否辨認出今日離開頤王府的人中有易容者。”

李錄章想了想,答應道:“沒問題,我以前在北邊也算見多識廣,如果有易容的,湊近了一看就知道。”

“多謝將軍。”傅秋鋒輕輕頷首,告辭之後重回霜刃台,進了地牢。

上官寧縮在草席上睡覺,傅秋鋒敲敲欄杆把他震醒,拿出鑰匙進了牢房。

“起來,到你表現的時候了。”傅秋鋒勾勾手指道。

上官寧對他十分忌憚,醒來的一瞬間就噌噌往後退到了牆角,警惕地慢慢站起來,啞聲道:“何時給我解藥?”

傅秋鋒垂眼回憶,容璲給他喂了粒霜刃台隨處可見的內傷丹藥,又讓墨鬥咬他一口,這家夥直接幻想了容璲用毒控製他,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

“事情辦得漂亮,自然給你解藥,我們是直屬皇帝的組織,天子金口玉言,我們豈會誆騙你一個為財賣命的殺手。”傅秋鋒傲慢地抬頭說道,“隨本官去沐浴更衣,收拾妥當,到了順福酒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裡有數。”

上官寧嘴角動了動,敢怒不敢言,默默跟傅秋鋒走出監牢。

傅秋鋒領他到後院唯一的客房,給他準備了一套普通的黑衣,指指浴桶,然後在一旁坐下翹起一條腿,好整以暇地看管他。

“……你不回避?”上官寧側目道。

“讓你離了視線,誰知你會不會不自量力搞小動作。”傅秋鋒冷漠地說,“都是男人,本官對你毫無興趣,你大可放心。”

上官寧咕噥了一聲就是男人才不放心,他轉過身去慢吞吞地脫掉囚服,又道:“你不是大奕皇帝的男侍嗎?沒興趣怎麼會當男侍。”

傅秋鋒才端起茶杯悠閒地抿上一口,差點全嗆到鼻子裡,他涼絲絲地說:“你也配和陛下相提並論?”

“哦,看來大奕皇帝不是男人。”上官寧彎腰脫下褲子鞋襪。

傅秋鋒砰地一聲把茶杯頓在桌上,目不斜視地警告:“再敢口出狂言,我就讓你真做不成男人。”

“我錯了!”上官寧馬上認慫,跨進浴桶,在涼水裡狠狠打了個哆嗦。

傅秋鋒隨便撩過去一眼,看見上官寧磕青了好幾塊的脊背,確實像容璲說的一樣細皮嫩肉養尊處優長大的,他思及此處,不由得一陣微妙的彆扭。

他轉回了臉,胡亂回想容璲,在這個場景很容易就想起容璲沐浴時的樣子,細膩的皮膚被水溫蒸得粉紅,一些陳年疤痕顯得更加誘人,時刻都是自信坦然的,仿佛能激起他心底的觸動和保護欲,哪怕這些都是毒蛇豔麗的鱗片花紋,他也在毒液中甘之如飴。

“喂。”上官寧喊了他一聲,“我配合你行動,你放了我,我發誓此生再不入大奕,還可以讓你沒收一筆數額龐大的贓款,你領了功勞,我吃了教訓,大奕少一個不法分子,十全十美,何樂而不為呢?”

傅秋鋒翻了個白眼:“我不叫喂。”

上官寧:“……”

上官寧遊說道:“傅公子?您仔細想想,每天又要侍寢又要出任務審犯人,這種日子不累嗎?皇帝都是無情的,我從前也是王族,這話可是經驗之談,萬一哪天皇帝厭惡你了,你這霜刃台的職位都保不住,何不趁年輕攢些身價,屆時天高海闊,何處不為家?”

傅秋鋒隻聽到上官寧“又要侍寢又要出任務”這裡,往下再沒注意,他考慮了一下這種情況,譬如今晚,把前半宿單純的睡覺改成一起睡覺,確實可能精神不濟狀態不佳……如果有機會,還是要勸陛下節製啊。

“你下定決心了?”上官寧見他沉思片刻一臉凝重,喜道。

“當然。”傅秋鋒微微一笑,“多謝你的提醒,我決定何時侍寢我說了算,暗衛自是以任務為主,完全不累。”

上官寧:“……”

傅秋鋒按了按指節,在一陣劈啪碎響中威脅道:“一句廢話廢一根手指,你自己盤算廢得值不值。”

上官寧往桶裡縮了縮:“我錯了,我閉嘴。”

天剛蒙蒙亮時,傅秋鋒帶著上官寧出了皇城,將他往前一推,留下警告:“小王爺,珍惜性命。”

上官寧回了下頭,已經找不到傅秋鋒的身影了。

他深吸口氣,自然地抬步趕去順福酒樓,背後尖銳清晰的視線始終伴隨他左右,即便用餘光觀察,也沒能找到傅秋鋒藏身何處,上官寧無奈至極,一直到順福酒樓也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清晨時分酒樓大堂逐漸熱鬨,上官寧坐到了最裡側靠樓梯的空位,小二端著菜單過來,笑問道:“這位客官,您看看吃點什麼?”

“小米粥,蛋花湯……再加一屜包子。”上官寧翻翻菜單,然後自然地吩咐,“再給老地方送兩斤黃酒。”

“好嘞。”小二利索地擦完了桌子,去後廚端上熬好的小米粥和蛋花湯,“您要的包子得稍等一小會兒。”

上官寧點點頭,往門外瞟了一眼,拿起勺子舀了口粥,艱難地吞咽下去。

傅秋鋒就伏在順福酒樓的房頂,小二不多時就提著兩壇黃酒出了門,他向對麵客棧窗口打了個手勢,唐邈閃身追去。

那小二一路走到頤王府,叩響了大門,把兩壇黃酒遞給開門的小廝,躬身道:“這是貴主要的黃酒,請代小的轉告貴主,上月的賬應該結了。”

“行,我們王府還能差著你的嗎?”小廝接過酒壇大方地揮手。

唐邈閃到樹後,府中很快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沒走出幾步,斜裡衝出個一瘸一拐的乞丐,撲通一聲跪下抱著他的腿哭求道:“大爺行行好,賞口飯吃吧!”

“去你的……滾開!彆弄臟爺的衣裳。”男人不耐地踹開乞丐,到對麵街上的布莊取了幾幅布料回府。

接下來出府的人陸陸續續一共四個,都被那乞丐纏了一回,唐邈和暗衛各自跟蹤,其中三人最後都轉回府內,隻有一個小廝往西邊去。

唐邈跟上那個小廝,中途拐進一家鬨哄哄的賭坊,唐邈不敢跟的太近,隻能待在門外,但一眨眼之後,混在人群裡的小廝突然人間蒸發似的不見蹤影。

傅秋鋒留在唐邈的客棧房間裡,隔著酒樓後窗盯著上官寧,唐邈懊喪地回來,咬了咬唇:“傅公子,我跟丟了。”

他把情形說了一遍,傅秋鋒皺眉:“你被他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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