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頤王府03(2 / 2)

“應該沒有,他進那間賭坊很熟練從容,像是有預謀在那裡變幻偽裝。”唐邈垂頭喪氣地說。

傅秋鋒若有所思,瞥見大堂內上官寧的桌邊靠了個人,趕緊集中精神,一揮手:“人來了。”

那是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姑娘,步履娉婷地提著籃子,唐邈很難相信這個矮小的丫鬟和剛才高大的小廝是一個人。

“掌櫃的在嗎?我來替我們主子結賬。”丫鬟在大堂裡對小二說道。

“姑娘稍等,您先坐,我這就去找掌櫃的。”小二殷勤地伸手示意。

丫鬟左右看看,好像覺得大堂裡太擠,沒什麼空位,就坐到了上官寧對麵,笑眯眯地拿出一個油紙包的糖餅推過去:“小兄弟,我在這裡歇一會兒,若是耽誤了你吃飯,這張糖餅就當做賠禮吧。”

上官寧抬了下眼,仔細端詳了丫鬟一會兒,才收下油紙包。

那丫鬟舉止自然,沒有半分矯揉做作,唐邈甚至對自己的眼神起疑:“傅公子,真的是她嗎?會不會是巧合……”

“哪有那麼多巧合。”傅秋鋒見丫鬟已經上樓,飛身掠出窗口,黑影一閃已經落在三樓外的走廊,他儘力收斂氣息,透過一層窗紙看見丫鬟將幾兩銀子交給了賠笑的掌櫃,再無他物。

丫鬟堂而皇之的離開酒樓,傅秋鋒躍上房頂,甩出一枚小石子,擊中了街上暗一背著的貨箱,暗一飛快地一轉眼神,走上前去,攔在了丫鬟麵前。

“醴國新進的上好胭脂,買一盒?”暗一微笑著把她堵在門口推銷。

丫鬟陡然一驚,抬手捂住了嘴,結巴道:“多……多少錢?”

“五十文。”暗一拿出一盒胭脂強買強賣。

“給你,不用找了!”丫鬟掏出一點碎銀,放到暗一手裡拿走胭脂轉身就跑,低聲罵道,“真是神經病!”

傅秋鋒這次親自去追,丫鬟跑的挺快,在人流密集的菜市裡東轉西轉,傅秋鋒撥開摩肩接踵的人群,亦步亦趨跟進一個堆著不少雜貨箱子的小巷,但穿著翠綠羅裙的丫鬟直接消失在了昏暗的巷中,隻剩對麵談笑自若的路人。

唐邈隨後喘了口氣趕到,偏頭問站在巷口的傅秋鋒:“您也跟丟了?”

傅秋鋒嘖了一聲,不信邪地進了箱子,把那些箱子依次全都搬開翻找,終於在牆根下發現了丫鬟所穿的衣裙。

“好快的速度。”傅秋鋒咬牙一拳砸上牆壁,“千相鬼,我勢必讓他滾回黃泉地獄。”

酒樓內的上官寧把油紙包揣進懷裡,傅秋鋒的視線終於消失,他走出酒樓,左右看看,正要故作鎮定地抬步,一隻手就突然搭到了他肩上。

“拿出來。”暗一冷冷地說。

上官寧苦悶地舉起左手,把紙包遞還給暗一。

失去了千相鬼的蹤跡,傅秋鋒和唐邈不得不回了王府附近,和李錄章麵麵相覷,各自沉思。

“據我判斷,好像沒人易容。”李錄章最先開口,“而且頤王這段時間一直在亭中喝茶賞花,也不曾離開。”

“能給自己易容自然也能給彆人易容。”傅秋鋒心情極差,“勞李將軍繼續監視了,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當做千麵鬼來警戒。”

唐邈歎了一聲,跟著傅秋鋒頹然回霜刃台。

時間已至正午,容璲從政事堂來霜刃台,剛進內台書房就被低迷的氣氛弄得一怔。

傅秋鋒坐在上首書案邊,抬手撐著額頭,慍惱地用另一隻手指尖敲著桌子,唐邈端著茶杯坐在左下方的桌子上,盯著茶水一動不動,蘭兒還在整理情報,眯著眼研究分類。

“怎麼,要解散回家種田了?”容璲大步踏入正堂,隔著桌子把傅秋鋒的腦袋往後推了推,看著他的眼睛玩笑道。

“微臣無能。”傅秋鋒長歎一聲,將經過說與容璲。

容璲倒沒多少驚訝,這時暗一也帶著上官寧回了內台,對容璲拱手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上官寧一下退到了牆角,戒備地瞪著容璲。

“暗一,你跟千相鬼接觸過,有何想法?”傅秋鋒提起精神問道。

“他會縮骨。”暗一篤定道,“很麻煩,這是他給上官寧的東西。”

傅秋鋒接過油紙包打開,除了糖餅,裡麵還有一封信和一張紙條,幾張銀票。

“朕在醴國時也見過會縮骨的刺客,但隻能細微的改變身高,想要偽裝成身材嬌小的女子,從小練習不說,必定是天賦異稟。”容璲皺了下眉,拿起信封和紙條,紙上隻有一行字,寫著將此信交由驛使,而信封上收信地址是岱州鳳翥居。

他拆開信件,展平信紙,上麵卻隻有一些和鳳翥居主人的閒來敘話,稱收到了毛筆十分感謝,不日將應邀前往鳳翥居,共襄盛舉。

“鳳翥居……是之前容琰前來向朕請示的書畫鑒賞會。”容璲想了起來,“如此普通的信件,就算由王府方麵交由驛使又能如何?”

“莫非是暗語?”傅秋鋒湊過去看,但信上用詞簡練,筆畫工整,並無發揮的餘地。

上官寧在旁邊待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們要的東西都得到了,我也根本認不出千相鬼,所以解藥什麼時候給我?”

傅秋鋒抖著銀票數了數,手指一彈,冷笑道:“五百兩啊。”

“都給您了,都上交國庫!”上官寧識相地說。

傅秋鋒把銀票遞給容璲,容璲卷了卷把手探進傅秋鋒衣襟,將銀票揣進他懷裡:“愛卿辛苦,賞你了。”

傅秋鋒頓感受之有愧:“臣辦事不力,豈敢再受賞賜。”

“那就算預先賞你下次辦事。”容璲拍拍他胸口笑道。

傅秋鋒對錢沒有興趣,所以不再推辭,默默收下,對蘭兒一偏頭,蘭兒拿出個瓷瓶,倒了粒藥丸給上官寧。

“解藥。”蘭兒保證道,“霜刃台一言九鼎。”

上官寧迫不及待地吞下,奇怪道:“怎麼有點甜?”

“毒藥苦,解藥甜,有什麼問題嗎?”蘭兒輕笑。

“沒有,完全沒有。”上官寧猛地搖頭。

傅秋鋒翻來覆去看著信紙,還試著在火上烤了一下,但一烤就黑,隻是普通的紙張,蘭兒也過去看了幾眼,目光停在桌案的信封上,拿起來,撚了幾下,又走到門口對著太陽變幻角度。

容璲見狀豁然道:“也許機關在信封而不在信紙。”

“信封有夾層。”蘭兒回來確定道,“我要一柄足夠薄的小刀。”

唐邈閃身去找來刀片,蘭兒精細地動手拆分信封,從開口處慢慢割開一個缺口,將紙分離成兩層,完整的剝下來,隻見裡麵貼著張近乎透明的絲帕,字跡末尾印著一個交纏著兩條蛇的複雜徽記。

容璲輕輕把絲帕鋪在桌上,這才是真正要送出的信,寫著容璲已經中毒,解藥握在您手裡,未來必將受製醴國。

“這個標記是什麼意思?”容璲問蘭兒。

“我也不知道。”蘭兒搖頭。

傅秋鋒瞟了眼上官寧,遮住布上字跡,把徽記露出來,問他:“認得嗎?”

上官寧上前看了看,意外道:“這是醴國國師的私人標誌,所有密信如果印有此記號,都要直接呈給他,我從前也寫過,求國師為我上諫,不過他高傲的很,根本不理睬我一個落魄王族。”

傅秋鋒和容璲對視一眼,傅秋鋒吩咐唐邈:“給上官小王爺換個天字號上房關著,有地鋪那種。”

容璲抬手遮住半張臉,眼神發冷:“居然是醴國國師的毒藥,上官雩在醴國時他隻敢龜縮在府裡,跳舞祭祀奉承上官雩,現在居然和頤王聯合妄圖控製朕,朕就算毀了半張臉也不可能受製於人。”

“陛下,林前輩難道比不上醴國國師嗎?”傅秋鋒抓住他的手慢慢拉下來,“不會有問題的。”

“看來韋淵查出位於泓州岱州一帶的聯絡據點就是鳳翥居,表麵是文人書畫聚會,朕若沒發現頤王的身份,他去了豈不是光明正大籌謀造反。”容璲沉聲道,“讓韋淵即刻帶人前去查封鳳翥居,截住頤王府和醴國通信之路,還有千相鬼如此難纏,留著他夜長夢多,明日一早朕就帶人端了頤王府。”

傅秋鋒稍感激動,隱忍多時終於等到這一刻,他由衷為容璲高興,拱手領命,立即去找韋淵開會安排。

翌日一早,京城禁衛軍轟轟烈烈地封了街道,早就安排好的伏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開頤王府的正門,小廝發懵地站在門口,不等阻止,就被崇威衛反剪雙手綁住了手腕。

“崇威衛奉陛下口諭搜查刺客,保護頤王殿下!”齊劍書騎馬衝進府內,令牌一揚,高聲喊道,“所有人束手就擒,如有反抗,一律以謀逆論處!”

頤王府的管家憤怒地抖著手指:“你……你們怎麼能如此粗魯!聖旨何在?頤王殿下府中哪有什麼刺客?殿下今日還要進宮向太後娘娘請安!”

齊劍書調轉馬頭,一揮手指:“拿下,待我們清查了王府捉住刺客,還要請殿下向太後娘娘美言幾句我等儘忠職守克己奉公。”

“你們敢!老奴要見陛下!”管家被崇威衛按著不斷掙紮。

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馮吉的聲音:“陛下駕到!”

管家一愣,就見容璲身著肅穆朝服,負手而來,左右跟著打扇的宮女,身後隨侍數十人,這樣的陣仗連容璲在宮中舉辦宴席時少見的很。

“朕就在這裡。”容璲在院中站定,後方跑來兩個小太監,搬著把椅子放到容璲身後,容璲一撩衣擺坐下,氣定神閒地說,“朕的皇兄可是不會武功的文弱讀書人,千萬不要讓刺客傷了他,趕緊帶到朕這裡來。”

“陛下,這於禮不合。”管家哀聲道,“即便清查刺客,動用如此眾多的禁軍,讓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如何看待頤王,頤王殿下以後又該如何自處啊!”

“清者自清,朕相信皇兄,天下人也自然相信皇兄。”容璲隨意笑了笑,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府內的丫鬟小廝陸續都被綁來前院,頤王在兩個崇威衛的護送下來到眾人麵前,拘謹地站著。

容璲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不等開口,人群中的一個小廝突然一跺腳,寒光乍現,一柄利刃直衝容璲而來。

容璲不閃不避,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傅秋鋒從他身後的內侍隊伍裡現身閃至跟前,雙指穩穩夾住飛刀。

管家一頭冷汗地轉臉,難以置信。

“陛下……”傅秋鋒捏著飛刀,話未說完,刀柄突然竄出一陣煙霧,他連忙將飛刀甩向院牆,扣住容璲的椅子連退數步。

“到底是要麻煩老夫。”林錚和傅秋鋒一樣穿著太監的製服,無奈地站出來,給了傅秋鋒和容璲一人一粒丹藥。

“幸好帶著你防備用毒。”容璲接下丹藥笑道。

林錚睡眠不足再加上出了家門渾身難受,不耐煩地算著時間,一個暗衛從後院直接飛過正屋落在容璲身後,對傅秋鋒和容璲拱手,然後轉向林錚,小聲道:“地牢那個人情況不妙,請大夫前去看看。”

“嘖,你應該再帶幾個太醫來。”林錚揉揉頭發,抱怨一句,從門口的轎子裡拿了藥箱挎好,跟上暗衛。

廚房也被崇威衛圍住,地麵密室的通道敞開著,林錚抱著藥箱下去,地牢裡涼颼颼的,他隨口問道:“情況怎麼不妙了?關這麼久,突然得到自由樂極生悲?”

“我們還打不開鎖鏈,隻是見他昏迷了。”暗衛跟在林錚身後,“不知大夫能不能救醒他。”

林錚順著通道走進地牢,一股酸臭的味道撲麵而來,他皺皺鼻子,看見倒在牆角的道士,那身道袍快要看不出本來顏色,頭發蓬亂,和胡子混在一起。

“死不了,收拾乾淨再給我治。”林錚蹲下嫌棄地給他號脈,然後在衣擺上擦了擦手指。

“你看他還能恢複清醒嗎?”暗衛在林錚身後慢慢彎腰。

“人還沒醒,怎麼好說……”林錚不悅地回答,他忽然感覺有點彆扭,仔細想了想,霜刃台大多數暗衛都認得他,這個暗衛戴著麵甲,但也能認出好像是叫張什麼的霜刃台老人了,從前一直叫他前輩,差不多所有的暗衛都會這麼叫。

一刹那的疑心驟起,林錚剛一回身,涼意驟然爆發。

“你……”林錚視線稍落,匕首的鋒刃幾乎全部刺入側腹,隻剩刀柄被“暗衛”握在掌中,凍結血液的冰冷在身體裡蔓延,林錚無聲地罵了句失算,“暗衛”動作不停,狠戾至極地將匕首拔了出來,頃刻間又捅他一刀。

林錚咬牙強提內息,指尖一揚將兩根銀針紮到“暗衛”手上,“暗衛”整條胳膊頓時麻痹動彈不得,林錚趁機拍出一掌,將他震飛數尺撞到牆上。

“千相鬼!”林錚摔倒在地,劇烈的痛楚和燒灼感慢了一拍,這時才蜂擁而至,他勉力喊道,“來人……!”

千相鬼抹了下嘴角的血,不敢耽擱,退至地牢門口,像看將死之人一般對林錚冷笑:“想不到宮裡幫狗皇帝的藥師如此年輕,可惜刀上有毒,你連狗皇帝的毒都不能解,也彆想救你自己,就在此英年早逝吧。”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