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四海八方、各門各派前來支援修士們趕到東海時,遠遠地看到了滿天火光,濃濃煙氣從蓬萊閣東岸噴薄而出,雷電之力久久地縈繞在海麵之上,如末日之景。

靳十四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撐在泥沙裡,渾身被雷力炸焦黑,寸步不得向前。

長劍雪嵐早已不知所蹤,他垂著頭,汗水、血水,混著渾濁海水自發梢滴落,滾落在細軟、焦黑沙地上。

他抬起膝,在泥沙裡掙了掙,電氣卻早已麻痹了他全身經脈,使他動彈不得。

煙霧繚繞之地,靳十四抬眸,最後一眼往阮輕赴死方向看去,緩緩地閉上眼眸。

那曾經是一雙明亮如虹,容不得任何雜質眼眸,如今卻已經布滿了血絲,被海上煙氣熏得發紅,隱隱有了滾動淚珠。

命也。

靳十四心想,這便是他們各人命。

一念之差,若昨天晚上答應了阮輕,不殺林淮風,帶她離開此地,此時她是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一身自由,何必遭這一趟罪?

一己私欲占在心頭,當時他想是:待林淮風戰死,他便可以回去複命,介時再帶阮輕離開此處,顧得兩全。

他心裡明白,阮輕說要跟他走,隻是因為林淮風。

他不願意阮輕為了另外一個人,而委身自己,故而沒能答應她。

事已至此,不能回頭。

海風卷來血紅色雨,空中儘是腥臭。

靳十四心裡一陣陣難受,他實在無法容忍那個女孩,以這樣驚駭死法,葬身於萬千魔族大軍之中。

若那天晚上,沒有教她那一套劍招就好了。

靳十四想,不教她那一套劍招,她還會孤身衝向海麵嗎?

他得不到確切答案。

相識之初,阮輕還隻是個怯弱小孩,住在那個陰暗漁村裡,有個賭鬼父親,吝嗇母親,時常遭到打罵。

他想不通,那樣一個怯弱女孩子,怎麼會孤身一人闖入魔族大軍之中?

是什麼,讓她下了那樣決心?

從前阮輕常說,最喜歡是陸宴之那樣大英雄,來日她若學了劍,也想鋤奸懲惡,匡扶弱小……

他向來不把她話放在心上,沒想到阮輕真做到了。

她成了自己英雄,可靳十四也終於嘗到了後悔滋味。

東海一戰,死傷慘重。

看著久久不散雷電之氣,海岸上時不時衝上來斷肢殘骸,幸存人們,仍然沉浸在震撼之中,許久都不曾回過味來。

七八名弟子聚在一起,小聲地議論著:

“不是說如果這次東海守住了,少主和夫人便會完婚,大婚在即,夫人怎麼會做出那種衝動事來呢?”

“嗐,若不是夫人,我們早就沒命了,夫人恩德,我們也隻能銘記於心了……”

“可憐少主,又失去了心上人……”

林瓊葉在一旁哭肝腸寸斷,片刻後,她抹乾淨眼淚,走上前嗬斥他們:“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去乾活!”

眾人這才散開,各自去找活乾。

大婚在即……

又失去了心上人……

林瓊葉倚在門上,身體緩緩滑落下去,頹坐在地上,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

是她害死了阮輕。

如若不是她一時衝動,跟阮輕說出那般殘忍真相,她怎麼會想去赴死?

隻是林瓊葉死活也想不到,她性子竟然那樣烈,連死也不留一具全屍……

林瓊葉哭身體發抖,咬住手腕,回想起自己所作所為,簡直無顏麵對天下,更無顏麵對林淮風。

她不敢去見他,既是怕,又是悔恨。

昔日,阮輕來蓬萊閣時,是她熱情招待,以為從此小叔有了寄托,不再念著故人,是以恨不得將所有最好東西都給阮輕,盼著他們好……

林瓊葉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她在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她才變得刻薄、惡毒起來?

真是因為那個無名劍客嗎?

林瓊葉哭喘不過氣,心裡說,還是因為看到小叔開始對她動了真心?

她隻是林淮風找來感情寄托,小叔怎麼能因為她好,而漸漸地淪陷,忘卻了故人存在呢?

她心裡糾結不已,一方麵後悔不跌,一方麵不斷地、反複地給自己找借口開脫,告訴自己,害死阮輕人不是她,不是她……

她哭得累了,癱在地上,時而有林家弟子路過,各自忙活著,或在清理殘害,或在照顧手上同伴,路過時仍會談論起阮輕,神情和語氣,莫不敬重。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岩漿奔騰入海,化作了黑色礁石,永遠地沉在了寂靜海底,訴說曠古悲傷。偶有海鳥誤入這片海域,便被雷電之氣劈得粉身碎骨,墜入海中。

林淮風昏死過去,又清醒過來,不認命地再一次試圖衝入那片海。

他不信,一切居然以這樣方式結束了?

殘餘電氣劈在林淮風身上,他低吼著,望著那片海,目眥欲裂,拚儘內力抵抗著這天地神力。

終於,不過刹那功夫,他雙膝跪在海水裡,腦袋往前一砸,海麵濺起高高血泥漿水!

海水這麼臟,到處都是魔族和人族屍體殘骸,阮輕白衣如雪,那麼乾淨一個人,怎麼能被染上這樣汙穢泥漿呢?

他一定要尋到她,帶她回去,他答應過她,一定會保護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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