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數上百年, 吳家也發達過,宋朝時期, 吳家先祖當過諫議大夫, 在當地也是數一數二的官宦人家, 穿的是綾羅綢緞, 吃的是山珍海味, 連喝的茶都是貢茶一地產出的極品茶葉。
吳家在當地也頗有人望, 以至於改朝換代後也被元朝籠絡,為了保住自家, 他們低下了頭。
可低了頭, 不代表他們的身心就順服了元朝, 吳家人靜靜的等著,等著有朝一日, 元朝也會步向衰亡。
吳長青時年四十二歲, 他等這一天,等了半生, 終於等到了。
“南菩薩。”吳長青保養的極好, 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古人之中,貧民百姓不如現代人,畢竟他們要乾更多的體力活才能果腹, 但有錢人家卻比現代有錢人更強,他們吃的東西可沒有任何添加劑,住的是大宅子,日常生活甚至不用自己動手。
林淵衝吳長青笑了笑:“吳老爺, 久聞大名了。”
吳長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雖然他也知道這隻是場麵話,如果林淵早就知道他的話,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來見他。
不過林淵既然已經說了場麵話,他自然也要表現的情真意切一些。
“吳老爺與小老兒我可是莫逆之交。”宋石昭也開始張嘴說場麵話,把吳長青一頓好誇,畢竟是他引薦給林淵的人,這個人越厲害,也顯得他能乾——不過再怎麼厲害,也不會超過他。
下頭的人也是有嫉妒心的。
臣子們爭寵跟後妃也沒什麼區彆。
無外乎就那幾樣,纏著皇帝,托著皇帝,再乾點實事。
然後拉幫結派,打擊異己,最好皇帝身邊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彆的得用的臣子。
如果後妃們再摻一腳,也想在前朝發揮一下作用,那臣子們還得跟後妃爭風吃醋。
對付後妃就更簡單了,直接就是後宮不得參政,你參了,你就是妖妃,你就得倒黴,我就逼你去死。
他們不僅僅是同僚,也是競爭對手,一個人上去了,另一個必定會下來。
把他們的關係看成是現代職場同事的關係就容易理解的多。
上升渠道就那一個,做事的時候能彼此合作,爭奪利益的時候比麵對殺父仇人還要凶狠。
而且跟現代職場更大的不同是,職場升職,隻是工資更高,管得人更多。
而古代臣子升職,利益空間更大,所以也不能怪他們,隻能說上麵的人不夠聰明。
一頓寒暄之後,三人終於進入了正題。
吳長青正襟危坐,麵上含笑,說道:“沒來的時候常聽外頭有人說,南菩薩少年英才,天生的菩薩心腸,知人善任,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鄙人有一問,還望南菩薩解疑。”
林淵:“吳老爺直說就是。”
禮賢下士,不一定是下士多有才華,主要是做個樣子,這樣才有更多的人來投奔。
說不定裡頭還真能有幾個有識之士,至於沒本事的,大多數都是白養著,估計曾經有不少人養幕僚養破產了。
畢竟人不是貓貓狗狗,養著他們不僅要管他們的夥食,也要管他們的日常穿衣住行。
總之眼前這個吳長青,無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林淵都要留下他,還得委以重任,表示自己對人才的渴求和重視。
立一個招牌,這樣還在觀望的人才才會過來。
他還希望能把羅貫中也吸引過來呢,不管羅貫中是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事家,至少人家寫了三國演義!流傳千古,一代文豪,他就算養著羅貫中又怎麼樣?他高興!
吳長青問道:“南菩薩可曾想過,是蝸居於此,還是再進一步。”
“若是再進一步,南菩薩,可想拿下杭州?”
林淵終於忍不住笑了,他衝宋石昭說:“宋先生,好啊,看來你位子不保了。”
宋石昭也笑,隻是笑得沒有那麼真誠,不過就表麵來說也不錯了,他拱手道:“原以此位贈英傑。”
吳長青收斂著說:“如今南菩薩手下大將為朱、陳兩位將軍,附以李、楊、張三位參將,卻不知南菩薩可想過,朱陳兩位將軍,如今已經升無可升?”
林淵臉色一變,他壓抑住火氣,笑道:“不知吳老爺有何高見?”
吳長青也知道此話一出必然觸碰到林淵的逆鱗,可他要想搏一個前程,這話就非說不可,否則流於表麵,難以再進一步,便低聲說:“此二人掌管數萬人馬,南菩薩何不叫他們二人各自……”
他出的法子,就是叫朱元璋和陳柏鬆兩方角力爭鬥。
這樣可以削弱他們的力量,防止他們聯合起來,想要謀奪林淵現在的位子。
林淵也知道吳長青說的沒錯,他這段時間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
攻下高郵以後,朱元璋和陳柏鬆的功勞最大,為了穩定軍心才讓他們當了將軍,可問題是,人的私欲會無限膨脹,將軍的上頭隻有異姓王。
而他又不想將來兔死狗烹,鳥儘弓藏。
林淵隻能笑著對吳長青說:“吳老爺能想到這個,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頓感羞愧,此事我必定認真斟酌。”
吳長青:“全聽南菩薩調遣。”
林淵轉頭對宋石昭說:“我瞧吳老爺持身以正,便去專管百姓生計如何?”
宋石昭連忙給吳長青使了眼色,兩人一起謝了恩。
離開吳府,林淵眉頭微皺,宋石昭在一旁膽戰心驚,他不敢開口問,隻能走在一旁等著林淵自己開口。
林淵:“此人聰慧,敏銳,卻流於小道,當一個小官綽綽有餘,若是一方大員,必然為禍朝堂百姓。”
宋石昭:“正是!”
林淵斜看了宋石昭一眼:“你是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
宋石昭嘿嘿一笑。
吳長青的目光沒有看向百姓,也沒有看向天下。
他看的是人心,是權欲。
這樣的人或許會有一點成就,但絕不會太大,因為他的立足點太小了。
宋石昭卻說:“他雖沒有大才,可卻也有幾分本事,東家何不看看再說。”
林淵點頭,目光有些惆悵。
如今他的軍隊能夠穩定,民心能夠安穩,靠得是南菩薩這個名頭,和看得見的好日子。
並不是靠朱元璋和陳柏鬆的個人魅力。
而且他們帶的兵並不固定,兵都是統一訓練,偶爾也會打亂,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固定忠於某一人。
林淵並不希望大業未成,內部就四分五裂,各自為政。
再分個派彆出來。
而吳長青的建議,就是分出派彆,叫他們自己爭鬥,林淵作壁上觀,籠絡人心。
這是小道手段,稍有不慎,反而會自毀根基。
朱元璋和陳柏鬆在前頭拚死拚活,他就在後頭搞人家?
那他真是該死了。
為了一己私欲,把所有人都拋擲腦後。
這樣的領導者,林淵看不起,也做不出來。
吳長青很快走馬上任,成了高郵南區的一名縣官,大約是有他這個參照物在,高郵忽然湧入了不少外地人,有的攜家帶口,有的孤身前來,全都找上了宋石昭,宋石昭除了商戶的事,也管上了人才儲備的事。
林淵現在也放心宋石昭,宋石昭這個人,往小了說,就是明白道理,眼界開闊,往大了說,就是心懷天下,他想要的不是個人私利,也不是所謂的名垂千古,他就是想看到有一天,天下歸一。
而且宋石昭這個人懂得也不少。
知道怎麼禦人,也知道怎麼看人。
懂這兩項,就算是站在時代前端的能人了。
前來投效的人都住在宋石昭的府上,日常開銷都是宋石昭負責,除了每天抽時間出來定時定點到林淵麵前刷臉卡以外,他更多的時間都花在跟投效的人打太極上麵。
打著打著,倒還真被他發現了幾個不錯的。
除了這些來了的以外,他也得知了不少沒來的,報了書上去。
林淵一瞧。
宋石昭報上來的人裡就有劉基宋濂。
劉基,劉伯溫,朱元璋手裡的第一謀士,時人將他類比諸葛。
林淵一拍桌子,喜形於色:“好!”
“來人,伺候筆墨!”林淵喊道。
二兩連忙進屋鋪紙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