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五六笑了笑:“我一個瘸子,總不好拖累人家。”
兩人沒說話,這個年歲,瘸子不太可能娶的上媳婦,除非特彆有錢。
兩人稍聊了一會兒,陸續有人來上工,林八三站起來,帶著自己隊內的人開始乾活。
除他們忙碌以外,其他不在木工廠的人也很忙,冬天雖然到了,但要乾的活依舊不少,為了明年更好的生活,林淵叫人擴城,也就是修建外城,外城首先規劃的就是道路,這倒不需要林淵忙活,下頭自然有人包攬這些活,商人們尤其熱心,他們總是想在任何可以被林淵看到的地方發光發熱。
泰州和高郵本來就是富裕之地,他們出去一趟不僅帶回了匠人,還帶回來外頭的東西。
世道再怎麼亂,也不影響商人們掙錢,所以林淵就給商人們成立了一個商會,每個商會成員都能得到身份證明,他們要保證市場物價,也就是說,物價由他們斟酌購買力來訂。
林淵也沒有壓榨他們的盈利空間,但他們必須保證訂好的物價是在百姓接受範圍之內,並且城裡不能有擾亂物價的人。
所以現在外地商人過來做生意,都要先去商會拿到銷售許可,統一了物價以後才能做生意。
統一物價的好處是能讓林淵這邊請清楚泰州和高郵的人口數,每個月賣出去的米糧都是有數的,根據物價可以更清晰的計算出來,能保證人口核算在一起比較接近真實數據的範圍內。
每個月的變化都可以讓林淵清楚的知道又新增了多少人的虛數。
商人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個商會,甚至連物價都是他們來平衡,他們訂好之後報到林淵那裡,林淵點頭以後就能實施下去。
對商人來說,這是個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們不知不覺間就背負上了某種責任,也不敢殺雞取卵了。
“以前出去做生意,恨不得把一棵草賣出金字的價,如今卻怕價太高了。”商人們坐在暖和的屋子裡,手邊還放著瓜子和花生,一人一杯茶,正在天南地北的聊天。
有人笑:“既然要在這兒生根,自然要平衡,不然把百姓掏空了,以後怎麼辦?”
他們現在訂的價都是平價的東西,比如糧食,油之類的必需品,至於有錢人才能買的奢侈品,林淵並不管他們,隻要到時候交稅就行。
“沒想到我們也有如今。”商人們感歎道,“以前去做生意,朝廷恨不得把我們給扒光了,最好連條褲子也不給我們留。”
“南菩薩喜歡我們這些商人,我是看出來了,南菩薩重視我們。”
也有商人擔心:“那是我們還有用,若日後我們沒用了呢?”
“怕什麼,你從外頭跑進來,真到了那時候,你就跑不出去了?”
“再者說了,難道你現在就敢跟南菩薩對著乾?想試試南菩薩的刀鋒,你儘管去試,反正我不去。”
他們現在都在高郵置了屋子,把親朋好友都接了過來,在高郵安了家,有些還娶了妻室。
他們為了自己,都必須要全力支持林淵。
擁有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地位以後,這群商人都不願意再搬走了。
再說了,百姓都很喜歡他們,他們帶來了許多新鮮玩意,還都是普通百姓消費的起的。
薄利多銷,收入也不見得比以前少,還省心,他們準備一年就出去一趟,不再像往年一樣一年兩趟了。
周福和謝自常如今是商會主席和副主席。
周福因為那兩筐土豆和紅薯成了主席,謝自常這點沒比過,就成了副主席。
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上下從屬關係定了以後反而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和諧場麵,開始了每天必有一次的互掐。
——
安老四把一家人帶到高郵以後,被安排到了員工公寓,因為有四個人,所以分了兩室一廳,他以為林淵肯定會讓他去做事,可是在這裡等了兩個多月,彆說林淵的影子了,就是隨便一個小領導的影子都沒見到——他發現自己被拋擲腦後了。
本來打定主意要做足姿態的安老四反而急了。
他現在沒事可乾,每天就做做雜活,連他妻子都開始接漿洗的活乾,加上自己帶來的細軟才能維持生活,他總不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
安老四覺得自己是有能耐的人,他在方國珍那裡得不到重用,在林淵這兒總該得到重用了?可林淵這個態度又叫他心慌的不行。
所以他隻能拿出金銀,想辦法登上宋石昭的家門,讓宋石昭給他牽線搭橋。
可惜宋石昭錢是收了,禮也要了,可就是不透口風,隻說:“東家覺得你有大用處,安公子莫急,總有叫到你的時候。”
就在安老四要絕望的時候,宋石昭忽然叫他跟著一起去衙門。
安老四連飯都沒吃,早早就等在宋石昭的家門口,看到宋石昭的時候他的眼睛都亮了,連忙迎上去:“宋主管還是跟之前一樣,精神奕奕啊。”
宋石昭朝他笑,態度很好:“安公子謬讚了,跟宋某一路。”
安老四不知道林淵要叫他乾什麼,可他覺得任何事都難不倒他。
林淵見安老四的時候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石桌上擺著一壺茶和幾個杯子,不過因為到了冬天,花園顯得光禿禿的,露出了下頭的泥巴地,林淵也不嫌棄,在室內坐在實在是有些悶,他穿著厚實的棉服,衝安老四招手:“安公子來了,坐。”
安老四和宋石昭都坐了過去。
“安公子近來如何?”林淵寒暄了一句。
安老四想說“最近閒得蛋疼”,但是張嘴卻說:“高郵在您的管轄下井井有條,人人安居樂業,鄙人日子也好過,不知南菩薩可有什麼吩咐?鄙人願儘綿薄之力。”
林淵臉上的掛著笑,拿捏的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疏遠,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親近,沒人會願意去冒犯他,除非自己不想要腦袋了。
林淵笑道:“正好有一事需讓安公子去做,此事事關重大,除安公子外,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這話說得十分好聽,安老四聽著也覺得非常舒服,他連忙保證道:“還請南菩薩道來,必不推辭。”
林淵:“聽聞安公子擅口技。”
安老四有些自得:“無論男女老少,我都能學來,便是鳥叫,也保管連鳥都聽不出來真假。”
林淵微笑:“這我相信,所以此一事,隻能交給安公子。”
“還請安公子前往常熟,替我打探常熟軍備和防守薄弱的地方,若是安公子願意,也請帶動當地百姓。”林淵,“我也會派人保護安公子的安全。”
安老四沒敢拒絕,他知道,自己要是拒絕了,下場最好就是過跟之前一樣的生活,最慘就是被林淵找個由頭砍頭。
為了性命和前程,安老四必須要賭一把。
贏了,他就有了一席之地。
輸了,他自己一個人沒命,卻能保全父母和妻子。
“願為南菩薩差遣,萬死不辭。”安老四跪在地上,衝林淵行了一個大禮。
林淵等他行完禮才上去攙扶,溫聲說:“安公子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萬望保重,你我才可早日相見。”
安老四雖然知道這是場麵話,但內心不是沒有觸動的。
他在徽州時,方國珍派他到高郵來,都隻是叫身邊的親衛,何曾當麵說過這樣的話。
方國珍並沒能完全收服他,不然他也不可能妻子一說就離開徽州。
林淵叫下人們把安老四送出門,順便給了他兩個班的兵力,挑的還都是看起來瘦弱的兵,叫他偽裝成商隊,還給了不少行動資金,幾車糧食,和幾車金銀器。
到時候安老四還可以憑借這些東西,用錢砸開常熟官吏們的大門。
官吏們貪習慣了,怎麼可能放過一頭肥羊,在利益麵前,他們甚至能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
再說了,這些地方官員幾乎是一輩子在常熟,相當於常熟的土皇帝。
隻要砸開了他們的門,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至於安老四的口技……嗯,林淵隻是隨便找個借口誇誇他。
安老四回家,整個人興奮的不行。
南菩薩竟然給了他那麼多東西,還有那麼多人,雖然知道那些人也是去監視他的,可是保護他也是實在的,他活下去的平安回來的幾率也會更大。
方國珍在他走之前,也隻是讓人給了他一些錢而已,那些錢甚至都不夠他花太久。
這讓安老四產生了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這種被重視的感覺也讓他開心鼓舞,好像他在林淵麵前是個有能力,有尊嚴,值得拉攏的人才。
安妻看他一直不睡覺,問道:“這是怎麼了?往常不見你精神這麼好。”
安老四小聲對妻子說:“妙娘,我要發達了。”
安妻無奈的歎了口氣:“快睡。”
安老四還想說點什麼,跟妻子分享一下自己的激動之情,可是一轉頭就發現妻子已經睡著了。
他的激動無人分享,他的心情也沒人理解,又不敢去跟彆人說,隻能悠悠的長歎一聲,翻身睡覺。
安老四捏緊拳頭。
他要去做一番大事。
他謀奪的,將是整個常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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