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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林淵正在看宋石昭拿給他的賬本,記賬方式還是林淵教給宋石昭的,以前高郵和泰州留下的賬本簡直就是一團亂麻,整理起來非常麻煩,林淵實在沒辦法,隻能自己花時間教宋石昭怎麼記賬,再讓宋石昭教整理賬本的賬房。
表格記賬,不同的支出記在不同的本子上,查起來也方便。
今年高郵的支出大頭還是在百姓身上,最開始的時候,林淵是把高郵和泰州的存糧全部拿出來養百姓,還有湧入的流民,這一筆開銷最大,然後就是軍需儲備和軍餉,再然後才是官吏們的薪酬支出。
宋石昭對林淵說:“東家,沒錢了。”
林淵:“泰州那邊的鹽還沒賣?”
宋石昭點頭:“一直沒賣。”
林淵從椅子上站起來:“叫商人們來,可以賣了。”
再不賣就得窮死了。
賣鹽用的是競標方式,由大商人一口價把所有鹽標下,他再定價自己賣。
林淵懶得散賣,太麻煩了。
商人們也很激動,他們終於能乾一場大的了。
也有人想儘辦法去探聽彆人的標價,林淵是定了最低標價的,如果到時候沒超過林淵定的價格,那競標就作廢,等下次,商人們聯合起來壓價這個操作就被杜絕了。
小商人們想一起競價,大商人們則各自為政。
周福就準備好了競標的錢,覺得除了自己以外,隻剩下謝自常有那個能力和自己拚一拚,他花了不少錢想撬開謝自常從人的嘴,可惜肉包子打狗,對方錢是收了,透露出來的錢卻雖然不少,但是那個價格顯然不可能是謝自常定的,明顯是瞎說的,就是為了糊弄他。
“老爺!”仆從站在門口,“馬車備好了。”
周福打開房門:“還沾著乾嘛,快走啊!”
鹽被一筐筐的擺在地上,這些鹽都被磨得很細,是非常優質的細鹽,鹽民們把鹽搬過來的時候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們明明覺得現在比以前輕鬆得多,怎麼鹽卻沒有變少?不僅沒變少,反而變得更好了?
商人們坐在椅子上,他們可以公開競標,每個人的手裡都被發了一個小木牌,舉一次木牌就加價。
林淵就在旁邊看著。
他想看看現在的鹽價如何。
最後拿下競標的果然是周福,他和謝自常簡直就是比著加價,把旁邊的小商人都嚇住了。
大商人的財力常人幾乎無法想象。
競拍結束後,林淵還抽空見了周福。
“南菩薩。”周福臉上帶著笑。
林淵先讓他坐下,才奇怪的問:“周會長花這麼大的價錢,還有錢掙?”
現在的鹽價雖然高,但產鹽的畢竟不止興化,全國產鹽的地方不多,但也不少。
周福歎了口氣:“南菩薩不知道,現在官鹽的價格。”
元朝財政危機,鹽價翻了幾番,現在小富之家都快吃不上鹽了,不僅價格貴,有時候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周福說:“這批鹽沒出高郵我就能賣光。”
小商人們隻能從周福手裡買,謝自常自然也隻能從周福手裡買。
他不僅有賺頭,賺頭還不小。
其他商人負擔不起那麼龐大的量,但散買就買得起了。
林淵點頭,衝周福說:“辛苦。”
周福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
“倒是南菩薩,管著這麼多事,才是真辛苦。”
林淵笑眯眯的看著他,心裡想著:要不是抓不到壯丁,你以為我想管嗎?
這個時代想讀書認字可不是一兩個月就能速成的,林淵規定的是隻要學會三百字,就算是半文盲,學會八百字,就脫離文盲隊伍。
現在新增的,脫離文盲隊伍的人,泰州和高郵加起來也才不到一千人。
這一千人中,大部分還是學習能力較強的孩子,大多不到十五歲。
十歲以上的林淵已經讓他們做事去了。
十歲以下的……林淵隻能讓他們去給自己的小夥伴繼續掃盲。
林淵現在非常想找找哪裡有書院,然後帶兵打過去,把所有讀書人全部抓壯丁。
但隻是這麼想一想。
林淵並不想得罪讀書人,有時候讀書人的筆比刀子更狠,尤其是古人。
和現代不同,現代大部分人接觸的東西不僅僅源於書籍,還來源於網絡,辯解的信息獲取,讓現代人接受五花八門的思想。
而古人,大多數道理都來自於書本,書本會確立他們的三觀,同時他們也會繼承書中的思想。
所以每當改朝換代,讀書人總是跪的最晚的。
忠君愛國,也是讀書人接受的教育。
隻是不知道現在的讀書人愛不愛元朝了。
周福忽然說:“鄙人倒是有個想法。”
林淵連忙說:“周會長道來。”
周福笑道:“南菩薩既然缺讀書人,何不發求賢令?”
林淵眉頭一皺:“朝廷那邊……”
紅巾軍現在慢慢成氣候了,吸引了元軍的大部分火力,但林淵還是不想現在就跟元軍對上。
周福:“南菩薩若信得過鄙人,此事便交由鄙人來辦,必辦得妥帖漂亮。”
林淵看著周福,他不信他。
周福也知道現在是表忠心的最佳時間,他連忙跪下:“鄙人乃行商,居無定所,父母兄弟一應早接到了高郵,鄙人以全家性命擔保,此事必為南菩薩辦好!”
林淵這才發現,最近忙昏頭了,竟然沒看商人們的家屬彙報。
周福的老父老母和兄長全都在高郵,他最近還娶了高郵當地的妻子,妻子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那就全交托給周會長了。”林淵上手把周福扶起來,滿臉微笑,“此事若成,必有重賞。”
周福鬆了口氣。
“還有一事。”林淵說道。
周福連忙做禮:“南菩薩請講。”
林淵眼睛微眯:“我要知道蘄水的兵力。”
周福恍然大悟:“絕不負大人所托。”
如今的蘄水正被徐壽輝占領,徐壽輝在去年八月起義反元,占據了蘄水,自立為帝,國號天完,打得也是紅巾軍的大旗。
林淵之所以注意他,原因在於等到至正十五年,徐壽輝的手裡會多一員大將。
那員大將的名字將永留史冊——陳友諒。
林淵思考的是,如果他派兵打下蘄水,陳友諒還會不會出現。
不過他至今都沒有做出決定。
如果他不去管徐壽輝,那麼他至少會知道陳友諒以後的動向。
如果他管了,往好處想,陳友諒說不定就不會參加起義——林淵覺得這不太可能,陳友諒不是被逼的,他當過官,有家底,他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就算沒有徐壽輝,徐壽輝的手下也沒有倪文俊,陳友諒還是會起義,還是會成為割據一方的領袖。
要麼,他就得等到至正十五年,等到陳友諒在黃蓬起義。
然後再在戰場上殺了陳友諒。
林淵讓人把周福送走,自己坐在桌前喝茶。
他有些心神不寧,自從知道徐壽輝起義之後,這種不寧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比起方國珍,劉福通,林淵更在意的就是陳友諒。
陳友諒的軍事直覺,對戰爭的敏銳度,都不是常人可比的,就連朱元璋贏他,也不得不說有幾分運氣的元素。
而且他足夠心狠,幾乎沒有弱點,林淵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如果要殺了家人才能謀奪大位,陳友諒的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他是個天生的權欲生物,他渴望權力到了近乎病態的程度,所以他才是一個獨夫,不能容許任何人質疑他反對他跟他的意見相左。
林淵喝下一口茶。
他隻能等待,等三年以後陳友諒的名字橫空出世。
“我是不是過於緊張了?”林淵扶住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
二兩重新給林淵斟茶。
他看著林淵頭疼的樣子,小聲問:“少爺,您要不要去休息會兒?”
林淵看向二兩,他問二兩:“二兩,最近過得如何?”
二兩臉上有了笑容:“我現在跟爹娘住在一起,過得可好了。”
二兩還低頭說:“我娘給我看了個媳婦。”
林淵嚇了一跳:“談好了?”
二兩笑道:“您也認識,是小瑤。”
小瑤也是林淵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家仆,比起後買的仆人來說,家生子的地位高許多。
所以在選擇成親對象的時候,大多數也會選擇家生子。
二兩還跟林淵說:“我娘跟她娘都商量過了,等常熟這場仗完了,我們就成親。”
林淵呆愣愣地說:“恭喜。”
二兩傻笑著。
林淵想了想:“我到時候就不去了。”
二兩鬆了口氣,他也不敢請林淵去,不然到時候沒人放得開手腳。
林淵拍了拍二兩的肩膀:“爭取三年抱倆。”
二兩臉都紅了。
此時的常熟,蔣正的臉也紅了,隻是他可不是因為害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年華似陸、*伍月*、我是搞笑的妙妙、玖玖安、出來看上帝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