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上行下效, 林淵的行為處事就是風潮,百姓們樂意傳播林淵的德行, 也願意用善意的語氣去傳播林淵的荒唐之舉——南菩薩畢竟是個少年人, 少年人荒唐一點, 那不是很常見的事嗎?誰家生了孩子, 那都是要寵著的, 有錢人家的少爺更荒唐。
既然如此, 南菩薩荒唐一點有什麼關係?
這就好比全民追星,粉絲們恨不得自己愛豆擁有一切, 哪怕是愛豆做了壞事, 也能說“他年紀又不大, 出點錯怎麼了?你能保證你一輩子不做錯事嗎?”
又或者“我們就樂意捧著他,他再怎麼樣我們都高興。”
而且這些粉絲不僅是“女友粉”還有“媽媽粉”“爸爸粉”“弟弟粉”“妹妹粉”。
他們全方位的愛著林淵, 又因為林淵年輕, 所以有無限的包容。
有了柳依和楚麟以後,林淵終於有秘書了, 雖然這兩個秘書現在的作用就是替他陪客, 就跟二兩一樣,楚麟比柳依強點,他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 先不說資質怎麼樣,但普通聊天是夠了,畢竟君子六藝,他都懂一些。
柳依就陪女眷, 同她們聊天說話,彈彈琴,雖然她的身份不高,但因為她是林淵身邊僅有的女人,所以女眷們對她倒不曾有輕視之意。
而他們的出現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催婚的人變少了。
人們也不懷疑林淵的健康程度了。
有時候人們的心思很奇特,他們認為一個男人擁有很多姬妾,這是一件很光榮的事,這證明了這個男人的健康和能力。
現在林淵這個舉動就像百姓們證明了他的健康。
證明了他的性能力是正常的。
用這種方法來穩定民心很有效,現在連林老爹都不催他了。
不過跟林淵相比,賈福清最近的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最先他來的時候,朝廷還在對林淵懷柔招安,他是作為朝廷使臣來的,於是他理所應當的得到了優待,他有美人在側,有錦衣玉食,還有奢華的宅子,想要什麼都能得到滿足。
他給朝廷傳信,說林淵沒有不臣之心,假以時日,必能招安。
可他怎麼能想到,此人不僅有不臣之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眼睜睜著看著此人擊退了朝廷的大軍,還一口氣拿下了常熟,更令他膽寒的是,湖州和鬆江的百姓反了,不僅反了,他們還獻州給林淵,林淵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兩州。
如今林淵手裡有泰州、高郵、常熟、湖州和鬆江。
賈福清想要再給朝廷傳信,卻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階下囚,籠中鳥。
住的還是原先的地方,但錦衣玉食沒了,美人也沒了,連仆從都不願意打理他,他也不能上街,走不出去,熱茶變成了冷茶,冷茶變成了冷水,食物從美味佳肴變成了最常見的紅薯飯。
他來時身邊的侍衛早就沒了,這麼長的時間以外,賈福清甚至沒有見到一個不是仆從的人。
他終於明白,自己被朝廷拋棄了,而且不僅朝廷拋棄了他,就連南菩薩,都不再把他放在眼裡。
他成了一個廢人,一個無用之人。
賈福清想要鑽研,想離開這座牢籠,他已經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功成名就了。
被關在這兒,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還談什麼未來呢?
被幽禁了一年,賈福清的心氣被熬沒了,他終於低下了頭,告訴仆從自己要見南菩薩,他有要事相商,此事事關平江路。
仆從早就得到了上麵的吩咐,一點沒有耽誤的彙報給了林淵。
林淵放下書冊,臉上帶笑。
“多日不見,賈兄憔悴了。”林淵端著一張笑臉,他生得好看,這樣一笑,就讓人覺得他真誠得很,“淵近日太忙,抽不出空見賈兄,是淵之過,還望賈兄諒解。”
賈福清自然要說:“南菩薩悲天憫人,乃百姓之福,賈某區區一小人也,南菩薩何過之友,您這樣說,倒顯得賈某討嫌了。”
賈福清是來投誠的,他告訴了林淵朝廷在平江路的部署,有多少兵,兵丁裡有多少老弱病殘,雖然隻是一個大概的虛數,但是對林淵來說已經足夠了。
畢竟賈福清隻是一個文臣,他的身份也接觸不到更高的機密。
直到林淵確信自己把賈福清肚子裡的存貨都挖乾淨了,他才放賈福清離開。
不過賈福清依舊沒得到“自由”。
他依舊被關著。
或許再過段時間他才會想明白。
在如今的亂局中,像他這樣的人,早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為人臣者,忠心是第一條,他能背叛朝廷,終有一天也能背叛林淵。
這樣的人,沒人會用。
哪怕隻是叫他知道最微不足道的消息,他也會傳播出去。
從他踏足泰州開始,就注定了他將一輩子再無出頭之路。
林淵收下的兵已經調遣好了,隨著流民的增多,從軍的人也變多了,大多數從軍的都是光棍漢,他們來的路上失去了父母妻兒,獨自來到這裡,找不到人生的目標,沒有需要自己供養的人,就去從了軍,軍營裡管吃管住,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一季有一套新衣裳,每個月都有軍餉,就是以後退下去了,也能靠著存下的錢娶一房媳婦,不用為老了以後的衣食擔憂。
林淵的兵從三十萬擴到五十萬,而且還在增多。
對百姓來說,當兵是苦事,畢竟戰場刀劍無眼,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活下來。
可是在林淵治下的五地,百姓們甚至覺得當兵是件好事——戰死沙場是烈士,妻兒子女都能受其庇護,隻要告訴彆人自己的丈夫是在戰場上捐軀的,他們就會受到尊敬。
而且每個月都有南菩薩賜下的撫恤金,雖然不多,但是家裡隻要有人乾活,再加上這筆撫恤金,養活一家老小沒什麼問題。
如果傷了殘了,不能上戰場的,南菩薩還會給他們一筆“買斷金”,拿了這筆錢,還會給他們找活乾。
士兵的地位空前上漲,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從軍。
百姓們看到了利益,他們就會前赴後繼的撲上去,一家隻要有一個男丁留著生孩子就行,哪怕沒有男丁,女兒也能招贅,不擔心香火會斷絕。
他們固然會心疼自己的兒子/丈夫/父親,但是和巨大的利益相比,這都是可以犧牲的。
有時候林淵都覺得,百姓狠心起來,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栗。
他們明知道從軍的人死亡的概率比活下來的概率小得多,但依舊能一邊流著淚一邊把人送走。
林淵現在不急了,所以他聽取了羅本的建議,沒有直接攻打吳江,他讓李從戎領著十萬人,把吳江圍住了,吳江原本就沒有多少糧食,土地不豐,光靠自產自銷根本養不活那麼多百姓,這十萬人一到,把吳江團團圍住,不叫人進去,也不放人出來。
他們生生把吳江圍到投降了。
吳江的知州還想困守求援,可百姓們等不住了,裡頭的大戶們也等不住了,他們有糧,可再多的糧食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於是知州打開了城門,李從戎進去,接管了吳江。
經過一年多兩年的圍困,李從戎進去的時候,還以為看到了人間地獄。
路邊是餓殍,瘦弱的百姓們還在爭搶屍體。
大戶們緊閉大門。
然後李從戎才知道,這些大戶也不是沒有動作,十幾個小的集合在一起,吞食更大的,在與外界失去聯係以後,所有人都從人變成了獸,然而等城門一開,他們又撿起了道德禮儀,開始給李從戎送禮了。
沒有糧食,金銀珠寶還是有的。
他們的希望就是李從戎不要對他們下手。
李從戎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
上麵換了主人,可他們還是得活下去啊。
與吳江相比,另外幾個地方就沒那麼容易了。
昆山和嘉定在陳柏鬆他們打過去之前就緊閉城門,召集了軍隊,再向朝廷求援。
朝廷此時也沒了多少兵力,能夠支援過去的,隻有十萬人。
這十萬人還有許多老弱病殘——其中有五萬都是輔兵,他們作用就是搬運軍需,等戰時就用自己的身軀當盾牌,撲向敵人,給後麵的士兵開路。
這些人就是炮灰。
但炮灰也是有用的,用處還不小,他們隻要能讓林家軍稍遲那麼一兩秒,他們身後的兵就會一刀捅來——是的,他們連自己的輔兵都捅。
於是羅本又想了一個辦法,他派人為間,溜進敵方軍營,殺了一個輔兵,穿上輔兵的衣裳,混了進去,要混進去不難,所有輔兵都蓬頭垢麵,他們幾年都洗不了一次澡,或許從生下來就沒洗過,臭不可聞,而且個個都如同行屍走肉,連睡在自己旁邊的人都不一定認識——畢竟每天都有人死。
管人的也不會在意他們。
畢竟輔兵接觸不到核心,他們也不必有什麼思想,隻需要在打仗的時候衝上去就行。
偏偏就是這些沒人在意的隻能衝到炮灰的“人形牲畜”,他們的力量也是巨大的。
羅本派去的那人名叫趙誠,這個名字還是羅本給他取的,不過他本人倒是個非常不錯的間人,為了假扮的更像,還上了幾次戰場,他活了下來,並且取得了其餘輔兵的信任——他救下了十多個輔兵。
然後他就偷偷摸摸的對被自己救過的輔兵說,他想逃。
這一招很險,隻要其中一個人告密,他就得死。
但不知道是趙誠運氣好,還是很會看人,沒有一個人告密。
相反,輔兵們都對他的描述的高郵充滿了向往。
——不用當炮灰,能吃飽,有活乾,還有肉吃。
這是什麼樣的神仙日子啊?
於是在一個深夜,羅本帶著二十多個輔兵逃了。
正好是軍營換防的時候,這二十多個輔兵逃到了陳柏鬆帳下,然後他們就自由了,是留下來當林家軍,還是走到高郵去,都看他們自己。
這二十人全部選擇了去高郵。
趙誠又再次回到了敵方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