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3026 字 5個月前

這錢拿手裡都沉甸甸的,鄧杉看著有些沉默,但眼裡的開心是藏不住的。他的兩個哥哥也為鄧杉感到開心,弟弟能賺錢是好事啊。

酒壇的事就這麼定下,第一批趕在下個月十五號送到紀灤村。因為之前有合作的經驗,黃米酒的酒壇生意很快就敲定。

這件事談妥,紀彬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這上麵畫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瓶子,看著圓滾滾的,十分圓潤可愛。

紀彬道∶鄧兄弟,這樣的形狀的瓶子,你可能做出?

鄧杉仔細研究了會,點點頭,艱難說了可以。

那顏色呢?能做出什麼顏色。顏色才是重要的。

鄧杉去挑了自己燒製的陶器,都是各種彩陶。

可見他的手藝十分不錯,隻是這些彩陶沒有市場,所以他才做些最基本的器皿。

看著這些陶器,紀彬就知道,自己撿到寶了!

之前見鄧杉燒製的碗碟,紀彬就覺得這些東西非常不錯,否則也不會讓人去跟鄧杉聯係。當初他主動聯係的人並不多,東封村的劉鐵匠是一個,克曹鄉的徐木作又是一個。還有就是荊高莊,然後新棣莊的鄧杉。

不得不說,鄧杉手法細膩,做工紮實,又有肯鑽研的心。

他若不是生在這麼偏遠的村子,而是在江浙地帶,說不定早就小有名氣。

可現在也不晚。

鄧杉從小接觸燒陶,基本功肯定沒得說,以後定然能燒出好看的陶器。

紀彬從這些樣品中選擇了乳白色跟淺胭脂兩種顏色。這種可以燒出來嗎?顏色要稍微均勻些。

剩下的話由鄧杉大哥幫忙回答,直接說道∶可以是可以,但做工時間會比較長,而且他燒製這種的也不多,估計要熟悉半個月。

紀彬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話,半個月後,我要這兩種陶器,每樣各十個,裡麵可裝一斤就好。有瓶有蓋,密封的要好。

一個這樣的酒瓶,我花一百文買。

一百文???

等鄧杉兩個哥哥睜大眼睛,但鄧杉卻比較淡定,他搖搖頭∶土,土,土特彆,特彆難找。價格,價格,是,是這樣過的。

是的了,不同的瓷器顏色,不僅跟溫度有關,也跟坯土有關。所以價格貴是應該的。

紀彬是知道一點的,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占便宜。

紀彬又道∶以後要多了,土就好挖了吧。

紀彬也看出來了,鄧杉是個心有成算的人,他接下來說了幾句。大意就是,如果需要的多,可以雇人挖,成本會低。

這就是了,如果隻要一兩個,那自己去挖土,自己燒製,成本肯定高。

但做的多了,成本就能降下來。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大作坊一定會薄利多銷,因為他們的大作坊的成本都會比小作坊成本低。就拿原材料來說,大作坊的進貨價跟小作坊可能不一樣。成本可不就下去了。

紀彬就喜歡跟鄧杉這種聰明人交流。

他雖然淳樸的人,說話也艱難,可是心裡都是有琢磨的。紀彬又留下四百文,這是彩色酒壇的定金。

旁邊鄧杉兩個哥哥有點懵。瞬間明白這些酒壇的差距。

五百個黃米酒壇,定金是五百文。二十個黃桂稠酒壇,定金是四百文。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難道說鄧杉平時琢磨的東西,都能賣個好價格?兩人都有點心動,要不然跟著弟弟一起做這個生意算了。

為什麼是跟著弟弟呢,因為他們都知道,鄧杉燒陶的手藝比他們好太多。

事情談妥之後,天都已經黑了。

畢竟來的時候都走了大半天,又在夏大娘那停留一會。

現在兩個酒壇的買賣都談完,紀彬跟柴力隻能在這住一晚。

鄧家立刻給他們騰出房間,讓貴客住的舒服。晚上的飯菜也是儘量做的豐盛。

即使這些飯菜再豐盛,也不如紀彬家日常的飯菜好,還是手裡沒錢,誰有錢了還會吃雜糧糊糊。但紀彬不計較這些,柴力更不在乎了,都是匆匆吃一頓,等著明天回去。

新棣莊確實比較偏遠,也比較窮。一到晚上漆黑一片,大家早早就準備睡覺。紀彬躺在床上,認真思考回去之後做什麼。

他已經習慣這樣,走一步看三步,總不能事到臨頭了再想辦法。

其實他手裡的東西都有銷路,隻是一時半會做不出來而已。慢慢來,他不著急。

紀彬漸漸進入睡眠,等醒過來的時候,是被雨聲吵醒的。

他起的時候,柴力在外間已經起來了,聽到裡屋的動靜才過來∶東家,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雨還沒停呢。

竟然下了暴雨。

紀彬洗漱之後過去看看,果然是夏日的暴雨,跟票潑一般。

不過等到快中午的時候,雨果然停了。

紀彬沒接受挽留,跟柴力就即刻上路。

畢竟新棣莊離紀灤村有些遠,要是現在不出發,那就要晚上到家了。這年頭可沒什麼路燈,說不定路上還有狼,早點走比較好。

可這回去的一路,紀彬才知道什麼叫難走。

以前覺得自己村裡的路已經很不好了,但看到新棣莊的路,才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

好在紀彬跟柴力都不是柔軟漢子,一路上踩著泥濘跟積水回家。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都把引娘嚇一跳,還以為兩人都摔泥坑了。

引娘剛要過來,紀彬笑∶彆彆彆,我倆身上臟的很,等洗乾淨了你再靠近。

引娘忍不住笑∶我還沒見過紀大哥這麼狼狽呢。

說著,引娘趕緊去燒熱水,讓兩人分彆洗了個澡,換上乾淨衣裳。

紀彬換了衣服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怎麼有那麼難走的路啊。

紀彬心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不過被香噴噴的飯菜打斷,已經忘了自己在想什麼。

引娘的手藝一向很好,家裡食材也豐盛,這飯菜當先香得很。

三個人坐下來吃飯,柴力默默說了句∶我都快習慣這麼豐盛的飯菜了。

以前也就算了,柴力跟著紀彬,不管是在雜貨店,還是各種地方跑,吃飯從來沒虧待過的。什麼雞鴨魚肉常常吃,白米飯更是管夠。

要不是昨日在鄧杉家吃了頓糙米糊糊,柴力都快習慣天天能吃好的了。

紀彬搖頭∶昨天隻是憶苦思甜飯,再說了,有好吃的,誰還喜歡吃差的。說著,紀彬對引娘道∶嶽父那邊吃的什麼,他們還沒回來嗎。

都在裡長那邊吃飯,大家以為你不回來了,也就沒等你們。引娘道,我聽你的,今天送了兩隻雞過去,回頭再買點肉。

嗯,都是乾體力活,多些油水比較好。紀彬回道。

紀彬家裡比較小,所以吃飯什麼都,都是裡長安排。

而且那麼多人吃飯,如果讓引娘自己做的話,那可太累了,還不如給些錢,讓裡長家婦人們負責。

她們也願意賺這份錢的。

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宣老爹他們來紀彬家裡睡通鋪。其他人睡在裡長家中,或者村裡其他人那。

要是平常,估計誰也不願意讓外村人住自己家,可這不一樣。就拿徐娘子跟高娘子兩家來說,主動提出讓人住他們家。為的就是早點把作坊建好。

也是因為這樣,紀彬請的泥瓦匠們都有地方住,基本不用他操心。

跟村子裡的人打好關係就是好,真的省了很多麻煩。@無限好文,儘在置江文學城

引娘歎口氣∶紀大哥你知道嗎,咱們村子的豬都已經沒了。

???怎麼就沒了。

紀彬奇怪地看過去,引娘給他算∶總共養豬的就沒幾戶,咱們去年買了兩頭,今年各種事情又買了三頭,村子裡的豬都被我們吃完了。

啊,還能這樣嗎。

不過紀彬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

而且古代的豬生長周期都長,估計下一茬還沒長出來呢。

紀彬哭笑不得∶沒事,如果再有需要,就從邑伊縣買吧。''邑伊縣的豬價會比自家村子的要貴不少,但也沒什麼辦法。真沒想到,有一天他能吃光村裡的豬。

但也有一點,那就是村裡人也有錢了,他們其實也吃了不少,隻能說日子越過越好,需求也越來越多?

這是好事啊。

有時候幸福感就是從小事上體現出來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紀彬在裡長家跟後山兩頭跑。一個是嘗黃桂稠酒的味道,另一個是看作坊進度。

酒的味道總覺得還差點什麼,可能是甜度,黃桂香,還有酒精度沒有把握好。這種都需要慢慢調配,不怎麼著急。

作坊這邊先建的是釀酒坊,釀酒坊已經差不多快完工了。

作坊跟普通房子不同,沒有那麼複雜,講究的就是寬敞,能容納許多人跟貨物就行。

在六月上旬,忙碌半個多月的釀酒坊終於建成。

紀彬笑眯眯地在自家酒坊轉了一圈,真不錯啊,,因為他的後山足夠大,所以酒坊建的也是寬敞氣派,正好。

裡長家釀酒的東西,也可以陸陸續續搬過來了。

現在裡長家寬敞的院子,已經被釀酒的材料堆滿,不過家裡沒人會抱怨,畢竟這是賺錢的好事。

就在酒坊建好的第二天,紀彬嘗到了讓他驚豔的黃桂稠酒。是那種,不似酒,勝似酒的綿甜。

這種口感很難形容,但是喝下去口味悠長,喉嚨都覺得舒適,喝過三杯之後,屬於酒的芬芳漸漸上來。

讓人似暈非暈,飄飄然的。

這是一款讓人喝的時候舒服,喝完之後更舒服的酒!

是紀彬想要的黃桂稠酒!

看看這色澤,如白玉般漂亮,不是其他酒的清澈,而是另一種令人驚豔的美感。

裡長等人也是連喝幾大碗,醉是不會醉,隻會讓人喝一口,再喝一口。等喝個十幾杯,那定然就醉了。

當初楊貴妃就是這麼醉的吧?

兩件喜事一起來,紀彬嘴角的笑更深了。

按照這次的比例,裡長等人迅速再釀個一百斤。

要是在之前,他們可沒這麼膽量直接釀這麼多,畢竟人家平喜樓老板還沒嘗過呢,萬一嘗了不要,這些可都要砸他們手裡。

但嘗過味道之後,就算裡長家最謹慎的二兒子都說,誰要是看不上這酒,那世上也沒什麼酒能入他們的眼了。

就算平喜樓不要這酒,他們賣到彆處也是很簡單的!沒辦法,酒好喝就是這麼有底氣!

大家也愈發佩服紀彬,不知道他從哪想的新奇主意。

而這酒的配方也被裡長等人好好保存,除了紀彬跟引娘之外,也就他家知道了。

有這麼好的配方,再加上甘甜的山泉水,他們釀的黃桂稠酒能不好喝嗎。

與此同時,黃米酒也已經釀好了,這兩個酒一起送到春安城到底能掙多少錢啊!想想就興奮!

現在就等著酒壇送到他們這,兩種酒直接裝壇送過去。等著的就是大把銀子。

已經要到約定好的時間,紀彬看著天上又下起暴雨,也不知道鄧杉他們出發沒,還是被困在半路上。

這讓紀彬有些皺眉。

他太知道新棣莊的路有多泥濘,要是困在路上怎麼辦。

還在建刺繡坊的眾人都已經在家中避雨休息,可見雨有多大。

紀彬把疑慮跟柴力一說,柴力道∶東家,我出去看看吧。''

看著外麵的暴雨,紀彬還是搖頭∶算了,等雨停了再說。''夏季雨多,下雨也是正常的。

暴雨又下了一個時辰,紀彬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等暴雨變成毛毛雨的時候,他喊著柴力,還有幾個年輕人,準備一起去路上看看。

萬一裝酒壇的車陷到泥裡麵,也有人幫忙。

裡長家的幾個年輕人最是上心,現在大家都等著酒壇呢,去看看也好。

一行五六個人上路,往前隻走了半裡路,就看到三個木愣愣的泥人。或者說淚人也行。

雖然用這個詞形容三個大男人很不好看,可確實是這樣的。

紀彬立刻認出來,驚訝道∶鄧杉?是你們吧?

鄧杉大哥抹把臉,語氣帶著哭腔∶是我們。

也隻有鄧隊杉大哥說這句話了,鄧杉嘴唇發白地看向紀彬,顯然充滿不甘跟愧疚。碎,全,全,全,碎碎碎了。

這句話說完,紀彬心底一沉。

鄧杉二哥也悶聲道∶五百個壇子,全碎了,來的時候突然下暴雨,車推了幾步,直接翻了。

說完,鄧杉大哥二哥兩個莊稼漢蹲在地上哭。

他們忙了整整二十天,大熱天在火窖烤著,去山上挖泥,去燒坯。鄧杉更是基本沒怎麼休息。全沒了。

這是他們接過最大的生意啊!這是他們二十天的心血啊。

鄧杉雖然沒掉眼淚,但表情更是喪氣,像是被抽走魂一樣。

鄧杉二哥又道∶鄧杉說,東西送不到,人也要到,賠錢也好,做什麼都行。剩下的話說不下去了。

對普通人來說,直接翻了一車貨,基本等於滅頂之災。

那是兩千五百文啊,最重要的是,他們還耽誤了紀彬賣酒,說不定還要賠錢。

紀彬已經明白事情經過,開口安慰道∶先去我家休息,等等再說吧,你們也辛苦了。

之前紀彬跟柴力兩個人,手裡什麼也沒拿,從紀灤村到新棣莊也要大半天時間。

他們三兄弟推著一大車酒壇,肯定是天沒亮就出發了,趕上暴雨之後,現在也才下午,可見他們的辛苦程度。

天有不測風雲,這樣的結果他們也是不想看到的。

鄧杉沉默地把緊緊抱住的彩色陶器遞給紀彬∶隻,隻,隻有有這兩個個個了。

紀彬歎口氣,把剩下的這兩個瓶子接過來∶沒事,先休息。

跟著紀彬來的眾人心裡也是歎息。

大家跟著紀彬做事都習慣了,好像什麼都一帆風順,可哪有那麼簡單的事。現在預定的酒壇都沒了,春安城那邊又急著要酒,這三兄弟難辦,他們也難辦。

春安城那邊怎麼辦?彆的地方好說,刺史府怎麼辦。對啊,這批酒運的不及時,那邊會不會怪罪。咱們忙了這麼久,不會白費功夫了吧。

這話聲音雖小,但都聽到紀彬耳朵裡,更聽到做酒壇那三兄弟耳朵裡。

他們也不想的,他們也想好好掙錢,可是車直接翻了,直接壓在酒壇上,全都壓了個粉碎。想到這,鄧杉大哥二哥又哭起來。

紀彬淡淡看了眼說風涼話的幾人,扶起鄧杉大哥二哥,認真道∶酒壇是碎了,但天還沒塌,人好好的就行。

說著,紀彬指了指這兩個僅存的彩色陶器∶信我,我能用它們兩個,把咱們的損失給掙回來。

鄧杉聽完,隻恨自己不會說話,直愣愣地想給紀彬跪下,卻被紀彬手疾眼快地扶起來∶男兒不跪天不跪地,何必要跪旁人。

眾人看向淡定的紀彬,心裡有些不解。

五百個酒壇沒了,他怎麼一點也不著急,馬上就到送貨的日子,就算臨時找人再做,,也湊不到五百個啊。

可是紀彬的表情還跟往常一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我信。柴力開口,我信東家能把損失掙回來。

我也信!肯定信紀彬啊!

對啊,忽然一想,也就是小事嘛。

都可以解決的,不行咱們就到處買酒壇,下次再賺回來。

鄧杉看著紀彬,重重點頭。

他們都信紀彬,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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