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1 / 2)

滿天花火此起彼伏,將周圍一切都襯得如夢似幻,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卻宛若驚雷,一下把加茂憐炸懵了。

加茂憐不僅沒有閉眼,反而睜得更大,鉑金的睫毛被火光照成亮白,絢爛的煙花倒映在黑色美瞳中,漾起層層墨色的漣漪,眼底仿佛在發光。如果不是他滿臉“老子宰了你”的神情蓋過了眼型上挑出的多情味道,氣氛可能會更加融洽。

“呿,算了。”禪院甚爾嘟囔著,一隻手摟過他的腰,隔著他浴衣後的蝴蝶結,將加茂憐摁到懷中,用肩膀遮住了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加茂憐下意識閉上眼,想要抬頭,但腦袋後麵那隻手用了暗勁,他被死死地按在男人身前,頭貼著頸窩,臉頰陷入男士浴衣柔軟的布料,唇部和鼻尖觸碰到一小截滾燙的皮膚。

他甚至連話都不能說,因為一開口唇瓣就能碰到男人凸起的鎖骨。

這家夥怎麼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加茂憐惡狠狠地想,領口敞開那麼大是等著被人割斷脖子嗎?

“彆扭。”禪院甚爾手欠地捏了捏他的腰,在少年劇烈反抗前迅速摁住了,輕笑說,“我倒是無所謂,就算在拍賣會上露餡,也能直接搶走委托人要的東西,不過你不想被五條家那小子看到臉吧?”

加茂憐一下子放棄了掙紮,好吧這確實戳到了他的痛點。

六眼那家夥性格極其惡劣,如果他發現憐穿女裝,那就代表著高專所有人都會知道這件事,進而也就代表整個咒術界都會聽說這件事,簡直比親身經曆歌姬前輩發酒瘋還要可怕。

加茂憐僵硬地靠在禪院甚爾懷裡,聽見周圍有聲音衝著他們這邊說什麼好甜蜜好幸福好羨慕,心裡一陣絕望,他的手裡還舉著沒吃完的蘋果糖,都能夠想象到自己這副樣子有多蠢……

轟——嘭!

整點時最絢爛的火球煙花衝上雲霄,加茂憐看不見,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抖了一下,禪院甚爾頓了頓,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掌心隔絕了外界的喧鬨,所有聲音都變得朦朧起來,敏感的耳垂被他人觸碰到的瞬間,加茂憐全身都像燃起了火焰,燒得驚人。

他抓住了男人的衣襟,手背青筋鼓起,血液快速流過血管。黑暗中分不清是心跳還是煙花爆炸的聲音,規律的振幅拉動耳蝸神經傳到顳葉深處,最終化作難以遏製的興奮,反饋到杏仁核中,瞬間刺激起某一段混亂衝動的回憶。

“禪院。”加茂憐強忍住從組紐裡抽出村雨丸一刀捅穿男人胸膛的欲望,他輕輕拍了拍禪院甚爾,啞聲說,“放開我。”

“……嗯?”甚爾發現加茂憐似乎情緒不對,他瞥了眼身後,六眼小子和他的夥伴們都離開了,才緩緩鬆開手。

加茂憐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皺著眉離禪院甚爾遠了一些,眼角有些泛紅,他揉了揉眼睛,眨了好多下,“得先回去換一副美瞳,我剛剛好像把它們燒化了。”

他抬眸的時候,美瞳已經不知所蹤,金燦燦的眼眸暴露在空氣中,已經難受得浸出了生理性眼淚。

“哦。”禪院甚爾應了一聲,跟在加茂憐身側,他們逆著人流向酒店走去。

煙火將世界映照得明明滅滅,少年金色的長發融入橘色的和服中,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溫暖的太陽。

他低著頭從邊緣一點點咬下蘋果糖,甜蜜的糖漿混合著清爽的果肉,很快就被他咽下了肚子。加茂憐擦了擦嘴角,舌尖將蘸上的糖霜全部卷進了口腔中。

禪院甚爾看少年認真的側顏,心想這家夥吃東西的時候倒不那麼討人厭。

嗖——

還沾著糖渣的竹簽被加茂憐扔暗器般擲出,尖銳的一頭深深地紮進公共垃圾桶頂端的木質小盤,下一秒脆弱的竹簽粉身碎骨,從頭到尾化成了細碎的渣滓,風一吹就消失了。

加茂憐嘖了一聲,甩了甩手腕,似乎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

禪院甚爾:……

當他什麼都沒說。

·

晚上九點半。

花火大會的熱度早就散去,湖邊的人群已經三三兩兩地離開了,清潔工剛剛收拾完最後一箱燃儘的煙花,遠處的車道忽然亮起了一串串雪白的車燈,引擎聲由遠到近,各色豪車如流水般駛入湖邊路,光可鑒人的昂貴漆麵折射著路燈,每一寸光暈都透露著金錢的氣息。

輪胎壓過路麵煙花發射後燒焦的黏土封口,帶過的塵埃將彩色的紙屑卷入空中,它們安靜而沉穩,就像夜行的鬼魅忽然降臨世界。

車隊行進到某個位置緩緩停下,湖邊的一幢獨立建築瞬間燈火通明,紅毯從最頂層的樓梯一直鋪到了車道前,仿佛早已恭候多時。

建築物的大門從內側拉開,金碧輝煌的水晶燈向外散發著絢爛的光彩,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管家站在門側,手中拿著一本賓客名單和鋼筆,他附加了特殊術式的雙目,能夠讓他一眼分辨出來人和姓名是否能對得上。

侍應生們從門內整齊有序地湧出,分列在紅毯兩側,一人走下車道,一邊高聲念著邀請函上的姓名,依次為貴客打開車門。

這是咒術界內部的拍賣會,由一位在咒術界大名鼎鼎的富豪發起,不僅拍賣普通古董藏品,還會拍賣一些術師覺得有趣的玩意,可能是罕見的咒具,也可能是可馴服的稀奇咒靈,又或許是攜帶了詭異詛咒的物品……總之在咒術界法律規範內,隻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賣的。

這次拍賣會的主題是“化裝”,類似於化裝舞會,客人們可以精心打扮自己,儘情地化裝成曆史人物、動漫人物、明星偶像——這是主辦方的惡趣味,上一屆拍賣會的主題還是“動物”,不僅有人帶小貓小狗小鳥,甚至有人牽著獅子、老虎等猛獸,整個會場鬨作一團,最後拍賣會直接變成了動物園……

在一個打扮成忍者的家夥裹著一身黑飛躥進會場後,終於輪到了加茂他們。

“下一位,藤原憐奈小姐——”侍應生大聲宣讀著邀請函上的姓名。

他正準備去開門,邁巴赫的駕駛座自動從內打開了,一位英俊高大的男人披著深色羽織和深淺色漸變袴裙走了出來。眾人紛紛一愣,見到來者嘴角那道明顯的疤痕後,都認出了這是禪院家那位被拋棄的天與咒縛,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沒有理會那些讓人厭煩的目光,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走到後座,恭敬地打開了車門。

“憐奈小姐,請下車吧。”男人伸出手。

他背對著外人的視線,將車內的人擋得嚴嚴實實,所有人都在好奇那裡麵究竟是誰,竟然會帶著術士殺手進入咒術界內部的拍賣會場,簡直是膽大包天!

“我聽說過她,就是前幾天在北海道很出名的那位啊……”有人在私底下竊竊私語,“似乎是某個財閥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揮金如土的大小姐。”

“噢噢,藤原……我說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就是她包下了今晚的溫泉食堂!姓氏還掛在食堂外麵呢!”

“難怪這麼囂張,能在今晚訂到位置,家族財力和禦三家有的一拚啦。”

……

就在眾人熱議的時候,一隻戴著白絲綢織金手套的手伸出了車門,放到了男人的掌心中。

他們屏住呼吸,議論聲漸漸地靜了。

精致的軟皮綢緞木屐踩在地上,綢製十二單恍若雲霧,正紅夾著潔白,宛若雙色玫瑰簇擁盛放,在光暈中影影綽綽地晃動,金絲繡的牡丹和芍藥絢爛多彩,蝴蝶隨著動作在裙擺翩飛。

順滑的金發垂落在布料的褶皺之間,金魚發簪插入腦後的發髻,墜著一顆顆流光溢彩的珍珠,一麵金銀箔彩繪芍藥的黑檀木扇被握在手中遮住了麵龐,隻能隱約瞥見一雙多情上挑的黑眸,和眼角細碎如繁星的亮點。

加茂憐被禪院甚爾牽著,緩緩下了車,侍者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接過甚爾手中的鑰匙,將車開走。

憐已經走到了宴會廳門前,那些目光隻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就挪開了。在這些咒術師眼中,“藤原憐奈”的排場再怎麼大,也隻是一個家中有錢的普通少女,頂多和咒術師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才能進入拍賣會。而在咒術界,唯一能夠引人注目的是一個人的咒術實力,或者這個人所在家族的咒術實力。

禪院甚爾說的果然不錯,關注憐的還沒關注他的多。

那些家夥的目光中帶著警惕,生怕這位殺手當場發狂血洗會場——即便他們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承認禪院甚爾這個非術師能夠敵過他們,但總有些埋怨,心想主辦方怎麼連這家夥都放進來了。

加茂憐麵無表情,舉著扇子,企圖擋住自己的妝,可惜還沒進門,就被禪院甚爾一把抓住了手腕,拉了下來。

“太欲蓋彌彰了。”禪院甚爾忍住笑。

加茂憐抿了抿嘴,不敢麵對,少年睫毛上翹,眼尾漾起一抹濃烈的紅暈,細若高光的亮片墜在眼角,配著唇上櫻桃色的唇釉,讓他五官變得嬌俏明豔起來,當發絲遮住側臉的輪廓時,根本就不會有人質疑他的性彆——甚至,加茂憐懷疑,就算他這樣坦坦蕩蕩地站在加茂家主麵前,對方都不會認出這是他親兒子。

“進去吧。”禪院甚爾示意憐挽住他的胳膊。

加茂憐滿臉冷漠地抬手,虛虛地拽住了男人的袖子。

“請等一等藤原小姐。”站在門側的管家忽然開口,“請讓我看看您的正臉。”

禪院甚爾這個咒力為0的家夥剛好擋在加茂憐和管家的中間,肉.體自帶咒力屏蔽效果,對方沒有辦法確認加茂憐的身份。這種術師內部的大型集會,是不能放身份不明的人士進入的,因此必須多加小心。

加茂憐頓了頓,緩緩地轉過頭去,發簪的珍珠在他腦後晃動,閃過一圈隱秘的亮光。

管家謹慎地確認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歉意地鞠了個躬,請他們放心進去。

兩人在侍應生的引領下,進入二樓拍賣廳,按照邀請函上的位次,找到了他們的座位。他們在最後一排的角落,這個地方坐的都是一些咒術界內家族實力並不強盛的家夥,正好能夠遠離咒術師的權力中心,避免惹禍上身。

即便今天他們的任務目標是女兒節人偶,但在拍賣會上,那隻人偶卻並不是拍賣重點,畢竟這隻是一個可能附帶有致命詛咒的物品,遠遠沒有特級咒具亮眼。

除了他們,其他爭奪人偶的勢力也藏在拍賣廳內,這類人通常非常低調,按照加茂憐的判斷,那些勢力很可能還會安插幾個亂叫價的托,以掩蓋背後真正的買家——就和他們的委托人一樣。

晚間十點半,賓客入會完畢,拍賣廳的燈光忽然暗了下去,隻留下一束照射在舞台中央。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今天的拍賣場……”主持人隱藏在黑暗中,眾人唯一能夠見到的隻有展櫃中緩緩升起的物品。

拍賣分成上下半場,上半場拍賣普通的古董藏品,下半場拍賣咒術界特有的東西。

“這是著名意大利畫家喬爾喬內·巴巴雷裡·達·卡斯特佛蘭克在十五世紀末期的真跡,名叫《田間的談話》,這幅畫在此之前從未公布於世,它原本埋沒在一位收藏家的遺產裡,可惜直到那位收藏家去世,都不知道他擁有著這麼一副偉大的名家大作!”主持人慷慨激昂地介紹,“我們的術師通過特殊術式追蹤油墨的筆跡和繪畫習慣,鑒定出這確實是喬爾喬內晚期的作品……”

加茂憐往前瞥了一眼,是一副人物風景油畫,一名披著紅衣的哲學家與他的仆人在花田裡行走,仿佛在高談闊論,很有人文主義色彩。

“喬爾喬內?”禪院甚爾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你知道?”加茂憐有些驚訝,因為男人看上去不像是會欣賞藝術的類型,這家夥唯一和藝術沾得上邊的應該隻有他那張英俊漂亮的臉蛋。

禪院甚爾點了點頭,在少年好奇的目光下,揚眉說:“那家夥畫的裸女畫的不錯,叫什麼什麼維納斯,我看過圖片。”

加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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