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娶我(1 / 2)

這一日,天氣晴朗,阮苓苓收拾的乾淨利落,回裴家給長輩請安。

老太太有些苦夏,身體不好,不便過多打擾,阮苓苓隔著簾子請了安,又去了二房,方氏的院子。

隴青梅正好在,見了阮苓苓笑聲特彆尖:“喲,表妹回來了啊,怎麼樣,玩兒的可舒服?這沒成親就是好,可以到處走,什麼都不用管,大少爺也體貼,不像我們這樣的,拴在後宅裡辛苦,哪哪都去不了。”

劈頭蓋臉一陣明朝暗諷,不僅衝著阮苓苓,還像把旁的人也跟著罵了一遍似的。

換了麵皮薄的小姑娘,這會兒早臊的不行了,可阮苓苓不一樣。

她在裴明榛麵前一推就倒,不是害羞臉紅就是哭,在彆人麵前要強的很,這點話算什麼?

“是啊,玩的特彆好,”她不但認了,還認得大大方方高高興興,甚至建議隴青梅也出去,“二表嫂合該同二表哥好好出去玩一趟,回來必定感情融融,很快開枝散葉,給二舅母生個胖孫兒!”

就你長著嘴叭叭叭會說話?刺人戳肺管子的事,她也會!

眼看著隴青梅的笑臉就收起來了,方氏手裡的茶盞也放下了,眉眼平直不大高興。

“表妹真是會說話,我倒是想玩,關鍵走不開啊,”隴青梅扶了扶發鬢,聲音不陰不陽,“光是給你送進公主府的聘禮就理不清,我要是再耽誤,你這樁親事怕得結不成了。”

阮苓苓並沒有著急,隻在想隴青梅在出什麼招。

這是要用聘禮算計她?

可聘禮出了岔子,她縱然丟人,更丟人的卻是裴家,以後小輩嫁娶怎麼辦?麵子要不要了?方氏竟然也肯?

阮苓苓覺得,方氏不會肯。

方氏是很典型的主母,要臉,自己的臉麵,夫家的臉麵,娘家的臉麵,她一處都丟不下。現在的樣子……不說話,看起來像默許,也許問題並不大?

阮苓苓仔細觀察過方氏的神情,心裡有了底,慢悠悠的說:“聘禮單子不是早就定下了?大表哥出京時親自看過,也點了頭的,可是出什麼問題了?”

隴青梅見她淡定,音調更高,話音更諷刺:“問題倒是不大,就是大伯和大伯娘不是早早去世了麼,留給親兒子的東西,怎麼也得勻點出來給你這兒媳,新婦得了長輩祝福,大家臉上才好看。可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回來,這東西我從哪給你們找?總不能去直接翻你們院子吧?”

末了還拉方氏評理:“婆母您說是不是?”

阮苓苓忽略這話裡有意無意的諷刺,心想隴青梅莫非還是惦記著裴明榛的院子?

她和裴明榛沒離京之前,隴青梅就總想往鬆濤軒靠,她一度以為隴青梅圖的是裴明榛,後來看隴青梅的樣子,不像是喜歡裴明榛的,反而對裴明榛已故的父親頗多好奇……

阮苓苓並不覺得隴青梅看上了故去之人,年歲差那麼多,圈子不一樣,根本不可能有交集,那就是……看上院子裡的東西了?裴明榛父親留下的東西

是什麼呢?

據她所知,裴隴兩家之前從沒有過來往,不存在什麼舊情或秘密,隴青梅到底在打算著什麼?

一時間心裡拐了好多道彎,麵上滴水不漏,阮苓苓微笑一如既往,明媚又乖巧:“這個不打緊,離正日子還有好些天呢,大表哥總會提前幾天回來,屆時尋幾樣添進去就成,不費事,大家體麵也有,您說是不是啊二舅母?”

她也拉了方氏說話。

方氏……仍然沒半點反應。

捧著茶垂著眉,臉上甚至帶著微笑,像個善菩薩似的,對誰都不否定,都寬容,就像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吵嘴,不是什麼大事,不需要摻和。

隴青梅嗤笑一聲:“要照你這麼說,隨隨便便應付就好,還要這麼多聘禮做甚?反正拉到公主府,還是要送回來的,何必白費這些工夫?”

阮苓苓也笑:“還是不一樣的,就說咱們這四時八節,請神送神,祭禮安排,總不能說反正禮都是環著來的,東家送西家西家又送回來,祭器擦乾淨用完還得收進庫房白放一年,總不能為了躲懶,就什麼都不做了吧?既是祖輩留下的規矩,定下的儀式,就得照做麼。”

這話說的算斯文了,換了市井潑婦,一句話就能給你撅回去,比如——

那你吃了還會拉呢,何必費那個事,乾脆不吃了啊!

隴青梅氣的臉都僵了。

兩個人就這麼一來一往,你說一句我回一句,時不時拽上方氏,婆母你說是不是,二舅母你說是不是……

難得方氏還沒發火生氣,就笑眯眯的看著她們對嗆。

這一局,誰都沒輸,好像也沒誰贏了。

阮苓苓感覺有些微妙。

房間裡的氣氛,看起來隴青梅很強,方氏弱了很多,一直沒發表意見,似乎就是默認兒媳婦的意思,但她並沒有掉以輕心,方氏……真是這麼容易被製服的?她隻兩個月不在,隴青梅就當家作主了?

她仔細觀察著,等著,後續果然,方氏才沒那麼掌控。

鬆濤軒的瑪瑙非常能乾,告訴給南蓮的消息相當精準。

方氏乾了什麼呢?

晾了兒媳婦隴青梅幾天,尋了個舒適有涼風的午後,她端著茶點撥新婦:到底是兩房人,隔著肚皮,不是親的,裴明榛官威甚重,她們不好去翻鬆濤軒,裴明倫也不合適,除非——做弟弟的有了出息,官位拔高,高不過哥哥,至少前程有靠,彆人眼裡看著花團錦簇,裴明倫這才有底氣替哥哥張羅,進院子找一找翻一翻算不得什麼大事。

眼下裴明倫出息不夠,這條定是不成,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圓緩,隻要隴青梅和裴明倫圓房,速速懷個身子,稍微張揚一點,要強有心氣,非要攬事做出個好妯娌樣子,彆人也不會說什麼閒話,畢竟誰會跟一個孕婦過不去?出了事怎麼辦,多多體諒就是了。

給出的這兩條選擇路,相當高端。

選第一個,裴明倫官小了,不合適,想要達到目的,名正言順,你隴青梅就辛苦辛苦跟家裡好好說說,幫夫君升個官。選第二個,倒是不用娘家出麵,你乖乖圓房,出個肚子就行了。

方氏還是那麼精明,不動則已,動則一針見血。

她和兒媳婦說話當然沒有這麼直白,內宅話語機鋒大家都懂,適當點一點,立場擺清楚,話說清楚,也給彼此留了麵子。

隴青梅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方氏不會幫她太多,想要方氏幫忙,就一定得付出點什麼,這是入門短短時日她就明白的道理。新婦進了夫家處處掣肘,抬頭不容易,她的情況又跟一般人不同,不想付出這樣那樣的代價,就乖乖的認命低頭,彆怪人家沒幫你。

阮苓苓聽完這些很是無語,一度十分不解,隴青梅這麼鬨,到底圖什麼?

心裡有彆人還是嫁了進來,嫁進來不肯圓房,各種瞧不上裴明倫,不圓房也不願意挪窩,就這麼硬杠著,按隴家的地位,合個離女兒再嫁並不是什麼難事……

方氏對付兒媳婦有章法,也不會忘了阮苓苓。

畢竟大家立場不同,大房二房的利益之爭幾乎已經擺在明麵上。

再一次阮苓苓請安的時候,堂上沒有隴青梅,方氏就不再扮善菩薩,說話很不客氣。

“你來家裡這麼長時間,我體諒你還小,從不忍心重話說你,可現在不一樣了,你馬上要嫁人,要操持一個家,心裡沒點成算可不行。外頭爺們固然是家裡的天,什麼都得扛起來,妻子卻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這婚期眼看著就近了,什麼都等著榛哥兒回來處理,要你乾什麼?他不回來你是不是什麼都乾不了?若他因事耽擱,回來晚了籌備不及,你怎麼辦?難道坐在地上哭?”

“你二表嫂脾氣是急了點,她出身大族,樣樣要規矩,前些日子說的也不算錯,送去公主府的聘禮,還是得有已故大哥大嫂的東西才好,你不知道榛哥兒怎麼收的,去封信問問他不就行了?”

一番話連明說帶暗示,話音很嚴肅,卻帶著長輩的愛之深責之切,讓你回嘴都不知道怎麼回嘴。總之就是,你是裴明榛名正言順,即將娶過門的妻子,這種事不用避嫌,該問就問,問不到,是你沒本事,以後進了門,各種事就要好生掂量了……

這是方氏對之前隴青梅阮苓苓的杠戰做出的最終反應,看起來兩邊各打五十大板,又似乎兩邊都護了,不偏不倚,任誰都得說她句好。

感覺卻有些微妙。

阮苓苓並不覺得方氏護了自己,她也不用方氏護,方氏對她的責備,更像是對隴青梅的交代,因為之前打了隴青梅的臉,現在給顆糖,圓緩婆媳關係,還能促使隴青梅好好朝她希望的方向考慮。

至於她阮苓苓,方氏完全沒有給糖的必要,也從沒想過拉過去做自己人。

“二舅母說的是,什麼都等著大表哥,要我做什麼?我也覺得自己該多曆練,要不聘禮嫁妝成親這些事,不勞煩二舅母和二表嫂,我自己做了如何?”

阮苓苓軟釘子刺回去,方氏臉色立刻拉了下去。

做人|妻子當然要操持一個家,大事小事都要做到,但阮苓苓現在還不是裴明榛的妻,隻是表妹,讓一個沒過門的新婦操持這些,她這個主母的臉還要不要,裴家的臉麵要不要?

和隴青梅不一樣,不管為了什麼,隴青梅既然嫁了進來,就有想圖的東西,就有利益糾纏各種考慮,該低頭就得低頭,阮苓苓卻有自己的路,她不用給方氏糖,方氏也不用給她糖,大家能麵上好看,你給我麵子,我就給你麵子,不願意……杠就杠,不帶怕的。

方氏垂眼:“表姑娘翅膀硬了,我們這些老東西是討嫌了啊。罷了,隨你,若你一定要自己操辦,我也沒辦法,誰叫我隻是二舅母呢?”

她心裡透亮,阮苓苓隻是拿話刺她,不會真的態度強硬的這麼乾,公主府那邊也不允許,她和裴家怕丟人,阮苓苓也不會想要嫁的腥風血雨,哪哪都要淪為彆人的談資。

阮苓苓輕輕歎了口氣:“二舅母非要這樣,我這小輩無話可說,隻好回去請示公主了。”

對方不再咄咄逼人,阮苓苓也就不再硬懟,話題就這麼囫圇過去了。

從院子裡出來,阮苓苓深深感覺管理內宅是個大學問。

現在裴家還是方氏在管,隴青梅並沒有爭管家權,或者她爭了,方氏並沒有放。隴家幫裴明倫走動升職,方氏便對隴青梅和顏悅色,不圓房也沒有硬壓,隴青梅欺負她這個表妹,方氏護了有失公允,不護又要考慮隴青梅心情,所以最初並不表態,隻當她們是小孩子鬥嘴,轉過身再來這一手,解決的就很漂亮了……

阮苓苓想,方氏是真的沒辦法周全?不,可能她想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平衡,反製,她想要安撫隴青梅,又想用隴青梅這把刀,就不能簡單的哄,好聽話誰不會說?彆人未必往心裡去,把局攪亂,不好收拾,再給實在的好處,方才能服人。

心機可真深。

裴家氣氛果然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裴家。

隻是……方氏最掛念的還是兒子,兒媳不配合,一直沒有子嗣怎麼辦,她就不發愁?

阮苓苓一邊忙碌,一邊去信裴明榛把這事說了,各種吐槽,你看看你看看,你這是什麼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