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臉(2 / 2)

方氏湊近裴文信,低聲又添了兩句小話:“聽聞宮裡頭……聖上有意恩撫定南王,否則不會把世子留京這麼久……定南王妃可是姓隴。”

她要從彆的地方下手,裴文信大約不會聽,可涉及官身仕途,裴文信沒辦法不在意,眉梢皺起,顯然在思索。

方氏這話說的很輕,阮苓苓沒聽到所有,但捕捉幾個字已足夠豐富聯想,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裴明榛。

這是有人蒙方氏呢,還是方氏信息有些滯後?皇上把趙英扣在京裡,怎麼是有意恩撫?

裴明榛捏了捏她的手,沒說話,隻眸底一片意味深長。

阮苓苓立即明白,這是戲。

上位者的局,越是謹慎就越精密,畢竟牽一發會動全身,就算心有預測的大浩劫,也儘量追求不費一兵一卒圓滿解決……裴明榛和朝廷,閣老和聖上,一定心裡都有數。

經曆過昨天晚上的事,阮苓苓和裴明榛對廳內氣氛方向有所猜測,隴青梅的表現並不意外,裴明倫卻什麼都不知道,‘休妻’二字直直把他震在了當場。

休妻……

把隴青梅趕出這個家……

他就能徹底擺脫這個女人了!

當爹的裴文信還沒考慮出個結果,裴明倫已經不過腦子的發聲:“她都不嫌醜,我怕什麼,休就休!”

“慎言!”方氏立刻按住兒子,顏色淩厲各種暗示,聲音儘量溫柔,“這日子都是過出來的,總是負氣衝動可不行,老話說的好,至親至疏夫妻,牙齒還有咬到舌頭的時候,兩個人在一塊怎會不生半點矛盾?大家扶持著,體諒著,時時自省,顧惜對方,以後的路才能走踏實了,長輩們不都這麼過來的?”

溫聲講著道理,也讓兒子好好看一眼前頭,她這當娘的半輩子是怎麼走過來的。

裴明倫還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方氏生了他們兄妹,就算占著嫡字,也一直比不過餘姨娘的房頭,在他長大的全部曆程裡,過的都很艱難。他娘不難受麼?不惡心麼?可她一直扛到了今天,和父親和解,老來扶持,感情日漸深厚……

就這樣有點迷茫的時候,他頭一轉,視線不期然的撞上了隴青梅。

隴青梅笑容很大,卻不見一點溫柔,滿滿都是惡意和嘲諷,各種瞧不上他。

裴明倫火氣立刻又上來了,想反駁母親的話,又不願忤逆母親讓她難受,乾脆彆開頭,不看不理,什麼都沒說。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從小到大當眼珠似的養著,方氏怎能不明白這動作裡的拒絕之意?當下就著了急:“你這孩子——”

裴明倫不想麵對母親,下意識躲,因房中事鬨的父親不痛快,他不敢朝裴文信的方向躲,也不知怎麼拐的,就近,躲到了裴明榛身後。

當然,也躲到了阮苓苓身後。

方氏瞪著阮苓苓,臉都青了。

到這份上,阮苓苓不好不說句話:“強扭的瓜不甜,總是心存怨懟互相折磨,哪裡有奔頭?心裡舒坦了,才會想好好過,日子越來越紅火,二弟的性子二嬸最了解,不是不知事不懂禮的人,二嬸莫要著急,有話好好說就是。”

隴青梅看不慣阮苓苓,立刻拆台:“誰有空跟你們好好說,我今兒個就把話撂這了,不敢休妻,我便合離!”

裴明榛冷嗤一聲,朝裴文信拱了拱手:“如此下去,裴家笑話怕是會更多。”

裴文信也明白,隴青梅明顯是鐵了心,此事怕很難挽回,再阻擋,多的人都得丟!他瞪著躲在裴明榛背後的兒子運氣,怎麼這麼沒出息!到底行不行!

這就有質疑男人能力的問題了。

裴明倫臉立刻就紅了:“離就離有什麼大不了!我少了她,娶誰都行,立時就能兒女雙全開枝散葉,我——我反正就是不要她!”

隴青梅撫掌,笑容更加深切:“好啊,那我就在此,遙祝你夫妻恩愛,子孫滿堂了!”

方氏氣了個仰倒。

“不行!”她走到隴青梅身邊,低聲又快速的說道,“你以為你的事彆人不知道?以為你嫁過人不圓房,彆的男人就不嫌棄?希望我跟那淮郎說點什麼麼?”

隴青梅眼神立刻暗了下來:“你威脅我?”

方氏緊緊盯著她:“我隻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隴青梅冷冷一笑,站了起來:“隨、便、你!”

她相信淮郎,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昨夜裴明榛用淮郎嚇她,她連夜叫人去看了,已經知道淮郎沒事,裴明榛隻是在詐她,這當口,她對這件事最緊張最敏感,誰碰都會炸。

方氏是吧,我記住你了!

連個告彆禮告彆話都沒有,隴青梅相當目中無人的揚長而去,出門就喊自己的下人:“收拾東西,跟我回隴家,哪個敢阻攔,打殺了便是!”

方氏一張臉輕了又黑,極沒麵子。

麵對丈夫一臉‘你做了什麼惹的人家這麼大火’不是愉悅的表情,再加屋裡屋外各種各樣的視線和聲音,她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真暈還是假暈不知道,總之事實已經無可更改,隴青梅收拾東西走了,態度一點都不緩和,算是直接撕破了臉,歸家後定會有隴家長裴過來商討相關事宜。

裴家攔不住隴青梅,也不敢硬來,難道真的動手打架?人家可是女人……

裴家上下亂了好一會兒,裴文信氣得不輕,叫人按住裴明倫動了一頓家法,又是打板子又是請大夫,各種事根本就捂不住。

家裡內外,仍然是阮苓苓和裴明榛看著料理收拾。

嗯,仍然料理的很好,十分出色。

聽到兒子被打,大夫都請進府了,方氏也心疼,看著茶盞的眼神有些木,她真的……做錯了嗎?

她知道隴青梅很有性格,和一般小姑娘不一樣,也知道隴青梅心裡有個人,可她不覺得是什麼大問題,誰年輕時不是這麼過來的?

年少慕艾,月夜情思,哪個少女心裡不曾裝過一個人?可日子久了,這些情意終歸會淡去。年少不知事,總以為有情飲水飽,什麼都能不在乎,什麼都能反抗什麼都能扛,可那些看起來天大的困難,不過是小事,更多的部分,是有父母長輩在替你負重前行。等你從舒適的家中走出來,會發現一切都是那麼那麼難,吃穿住行衣食享受,光是努力活下去,握住手裡擁有的東西就要拚儘全力,哪還有心思想那麼多風花雪月?

歲月終究會磨平你,也磨平了那個他。

就算再有見麵,不管那個人,還是那種情感,都不會再似以往單純。

所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包括她,她見過的,聽過的,不管心性如何,最終無一不同,連天家女人都是,隴青梅明顯是鑽牛角尖了,隴家人為什麼就不管!

當真不想要這個女兒了麼?

方氏想不通,怎麼都想不明白。

若她消息再靈通一點,知道隴青梅有彆的目的和任務……大約就不會糾結了。

阮苓苓順利的把家裡的事捋順,晚飯時和裴明榛感歎:“二嬸這次表現略有些讓我失望,明明是個聰明人啊。”

能苟過手段那麼厲害的餘姨娘,還能想各種方法來對付她這個表姑娘,怎麼看都是心機深沉,走一步看多步的,這次怎麼馬失前蹄摔得這麼狠?

而且摔都摔了,還不願服輸想要挽回,姿態也不好看。

裴明榛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嘗嘗這個。”

阮苓苓乖乖的吃了:“嗯,好吃,脆脆的。”

裴明榛這才放下筷子,喝了口湯:“隻在內宅,看這一小方天地,眼界總歸是小了些。”

不是不渴望羨慕外邊的空間,可惜膽子被內宅養小了,視線下意識拘束在眼前腳尖,不肯再往外看一眼,以為身邊即世界,再聰明,也有限度。

阮苓苓懂了,跟著歎了口氣:“她太把二叔當回事了。”

端誰的碗,吃誰的飯,就要看誰的臉色,跪著的日子過久了,就有了奴性,慢慢覺得這是應該。誠然,大部分是這個糟糕的男權社會的原因,可甘於現實,不想打破,也是遺憾。

阮苓苓不喜歡方氏,但她覺得,照方氏性格,隻要肯大膽一點,彆把男人看得那麼重,拚一拚跳出這個小圈子,一定能過得更好。

方氏有家世也不缺腦子,她有這個底氣和能力。

靠山山會倒,何不把自己變成山,讓彆人來靠?自己握有自己生活的決定權,豈不從容自在?

裴明榛放下湯碗:“阮阮……”

不管聲音還是眼神,都透著說不出的小委屈小嫉妒,這模樣阮苓苓一看就懂。

不是想說‘我也想阮阮把我當回事’,就是‘阮阮都不把我當回事’。

阮苓苓清咳一聲,放下筷子:“我也是把你當回事的。”

裴明榛不說話。

阮苓苓眼神嚴肅:“很當回事。”

裴明榛:“那我要什麼,夫人都會給麼?”

阮苓苓有些警惕,想說那得看你要什麼,又覺得裴明榛眼神太懇切,動作也很規矩,並沒有往日的撩撥之意,再加剛剛放了大話,心裡就有些豪情:“那當然!你隻管說,隻要我做得到!”

“我要的不多,”裴明榛緩緩靠近,聲音壓低,“隻要繼續昨天那場硬仗……好不好?”

阮苓苓:……

她就知道,這男人根本不能信!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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