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三妹妹投了老太太?
李紈越想越是這麼回事,緊緊咬住嘴唇。這府裡就沒一個省油的燈!且由著她們鬨去吧,自己橫豎不往裡摻和。
她自認為窺破真相,明哲保身,賈珠卻無法袖手。他黑著臉又坐了半日,起身向老爺的書房而去。
賈珠在書房門口徘徊良久,到底還是跺跺腳,邁門而入。
後果可想而知,賈政大怒。他遠比長子更加迂腐,哪裡容得下這種事?
政老爺的怒火不止燒向襲人,更蔓延到襲人的後台——王氏。
“糊塗!寶玉才幾歲,急著給他找什麼屋裡人?不要說他哥哥,就是璉兒在這個年紀,也還沒有收用屋裡人!虧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弄出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成什麼體統?”
麵對丈夫的盛怒,王夫人矢口否認襲人的“準姨娘”身份,辯稱她貼補錢財隻為讓其規勸寶王用功,從未許過姨娘之位。
賈政聞言略略順氣,猶自恨恨道:“叫什麼不好,偏偏叫個襲人,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個好的!這樣的就不該近身伺候寶玉,你平素怎麼管的家?”
王夫人心虛,不敢多做辯解,隻推說是老太太指派過來的人。
聽聞襲人是老太太屋裡的,賈政果然不再言語。他這裡好哄,史老太君眼裡卻不揉沙子。
老太太在小事上樂得裝糊塗,事情涉及到寶貝孫子身上再不肯含糊。點了兩個嬤嬤去寶玉房裡審了一宿,再沒個理不明白的。
待拿到證詞,王夫人徹底傻了眼。
寶玉年紀尚小,身子還沒長結實,竟讓這起子浪蹄子給謔謔了,叫她如何能忍?
最戳心的是:始作俑者正是看起來“笨笨的”襲人!
她居然親手栽培出來個,監守自盜的賊?
王夫人隻要一想到這節,就恨不得活扒了襲人的皮。
兩位嬤嬤稟告完查出來的結果,便轉達起老太太的意思:
寶玉屋裡的襲人和晴雯,雖說全是從老太太屋裡出去的。到底年紀小,這些年全由太太管束。如今有人長歪了,太太該怎麼罰便怎麼罰,不必顧慮榮慶堂的臉麵。
王夫人聞言兩眼一翻,當場昏倒。
多虧周瑞家的眼疾手快,兩手托住太太的後腰,才不至令人摔倒在地。眾人見狀也紛紛幫手,合力將人抬到軟榻上。兩個嬤嬤不待太太醒轉,便回去複命了。
嬤嬤前腳剛走,王夫人的眼皮就豁然睜開,嚇得彩霞兩手一哆嗦,差點把湯水潑了滿床。周瑞家的乘勢斥退眾婢,獨自守著太太。
王夫人昏迷是真的,隻是早就醒轉,無顏見人罷了。老太太的話也太毒了些!
什麼叫襲人長歪了?
倒好似襲人勾引寶玉,全是因著她的教唆。且這話由奴才嘴裡傳出來,就是拿她的麵皮踩在地上摩擦。王夫人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排揎?
太太越想越委屈,偏又無從辯駁。
襲人原是榮慶堂的人,半路轉投到她門下,是背主的奴才。當日就該把人押到老太太麵前發落,或是遠遠晾著她。偏她一時油蒙了心,反而拉攏重用,起了個壞頭。襲人其身不正,免不待教壞了一眾小蹄子,競相勾引寶玉。
親兒子出了這種事,她才是最痛心的那個好不好?!偏老太太不肯憐惜她,反借著奴才的嘴前來羞辱,叫她往後拿什麼臉麵掌家?
王夫人又羞又憤又氣又委屈,在佛堂枯坐一宿,次日天明就宣布了她的處置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