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崽(1 / 2)

後廚門外,兩位先前被馬佳鏡韻訓得抬不起頭的奴婢,此刻也抬起頭來,踟躕地與齊東珠見禮。

她們皆是三阿哥被養在宮外時,大臣為三阿哥延請的乳母。大臣當然不敢苛待皇子,但延請乳母的規格卻還是普通富貴人家的規格,和皇家的嚴苛是沒法兒比的。這兩位奶母也都是鑲藍旗下漢軍旗包衣,本也就是普通婦女,知道的宮廷規矩不比齊東珠多多少,如今進了宮更是兩眼一抹黑,被那精致高傲的馬佳鏡韻輕而易舉地拿捏住了。

她們雖普通,對帶小主子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隻不過不敢與馬佳鏡韻抗衡罷了。如今齊東珠為小主子出了頭,其中一個甚至麵露解氣的神色,另一個則麵色踟躕,萬分後怕。

“多謝這位奶母,不過小主子不勞煩您照料了,這是我們分內之事。”

一位二十餘歲的奶母細聲細氣地對齊東珠說道,並上前兩步,想將自家沉甸甸的小主子從齊東珠懷裡抱出來,可齊東珠懷裡的邊牧阿哥卻扭了扭小屁股,不滿地哼唧一聲,奶聲奶氣道:

“要、吃。”

齊東珠被他蹭得心裡發癢,沒忍住又悄悄揉了揉他肉乎乎的毛屁股。她自然發現,小邊牧雖然不滿,卻半點兒不抗拒這兩位奶母的靠近,和方才那把小臉兒埋進齊東珠肩窩的小慫樣兒截然不同。

小邊牧果然聰明,慫也慫得如此恰到好處。

齊醫生在心底毫無原則地誇讚道,用專門對付幼崽的夾子音嗯嗯啊啊地應著,對那個麵露難色的奶母露出歉意的笑容。

“你們若擔心,便一道跟來吧。”

那倆奶母神色遲疑,其中一個說道:

“我等奴婢倒是承蒙厚待,隻是三阿哥每日飲食皆有份例,若是食了他物,恐怕不合規矩。”

另一奶母連忙點了點頭,咽下了後半句話——

其實三阿哥今日已經用了幾頓小食了。旗人入關後規矩多了起來,貴族講究少食多餐,一些貴族習慣一日用五膳,而非三餐。三阿哥今日已被填了個肚圓兒,可他在自己院兒裡消食的時候聞到了香味兒,奶母哄也哄不住,就往隔壁四阿哥院兒裡的小廚房跑。

其實也不怪小阿哥犯了饞蟲,這隔壁後廚也不知做了什麼,香味兒實在霸道。本來隔著幾堵院牆,味道隻是隱隱約約,如今站到後廚門口兒了,即便是有些自製力的大人,也難免連連吞咽口水。

而饞嘴的小邊牧已經吐出一截兒小舌頭,口水滴滴答答地淋上了齊東珠的前襟。

好饞嘴的小寶貝啊。

齊東珠啞然失笑,對兩位踟躕不前的奶母說道:

“無礙,雖茶飯粗鄙,這羊肉卻是皇上禦賜,不會辱沒了小阿哥的身份。況且嘗上一口,也撐不壞崽崽…小阿哥的,二位不放心,前來來看護著便是。”

那兩位奶母互相對視一眼,便隨齊東珠進入了後廚。此刻羊雜湯已經燉好,大火熬煮了一個半時辰的骨湯中翻滾著碎肉和內臟,真真濃香撲麵而來。果木烤羊也已經出爐,此刻正滋滋冒著晶瑩的油脂,格外誘人。

而那之前已經被端上桌的羊血粉絲煲,上麵飄著一層色澤紅亮的辣油,此刻正是溫度適宜,恰好入口的時候。

齊東珠和翠瑛將各個菜肴端上了桌,其中還有那川味羊蠍子火鍋,裝在一個沸騰著的銅鍋之中,架在火爐上燒著。周遭擺了些冬筍,白菜,菌菇,泡發的木耳,海菜,以及鮮切肥羊片。

雖說這些搭配實在不倫不類,絕對談不上正宗,卻都是齊東珠心心念念的,來自現代的味道。而且這羊肉實在新鮮,即便是做法粗糙,依舊濃香撲鼻。

邊牧阿哥抽動著小黑鼻子,肥軟的小身子靠在齊東珠懷裡,兩隻短短的小爪爪已經迫不及待地搭上了桌沿兒。不過邊牧阿哥嘴饞歸嘴饞,禮儀確是被教導得極好的,並沒有迫不及待地伸出小爪子去觸碰食物,而是看了看菜肴,又揚起毛絨絨的小臉兒,露出一雙冰藍色的小狗眼,巴巴地看著齊東珠。

這誰抵得住啊。

齊東珠給他盛了一點兒濃白的羊湯,細心地撇去了表麵的浮油。羊湯裡撒了乾棗和枸杞,滋補溫熱,最適合冬日傍晚享用。齊東珠用一個瓷勺攪了攪醇香的羊湯,等溫熱適口時,才給邊牧阿哥喂了一勺。

小邊牧乖乖享用了小半碗鮮香的羊湯,一雙湛藍色的眼瞳卻沒有離開餐桌,而是在齊東珠把碗放下時,用雪白的小爪子扶上了餐桌的邊緣,軟聲哼道:

“要吃,那個。”

齊東珠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飄著牛油的羊蠍子火鍋。因為加了醬料炒香的緣故,那鍋底呈現一種誘人的醬色,香味兒霸道。

齊東珠額角緩緩滲出一絲冷汗,她笑得有點兒尷尬,而一旁的翠瑛連忙為她找補,對那兩位三阿哥的奶母解釋道:

“這道菜是我拜托東珠做給我吃的,所以口味重了些。”

按理講,哺乳期的乳母不得吃些辛辣重口之物,而作為宮女的翠瑛就沒那麼多掣肘了。

翠瑛一邊說一邊悄悄瞪了那不比小阿哥少饞嘴一點兒的齊東珠一眼,齊東珠慫慫地縮了縮脖子,為難地看著懷裡的一臉期待的小邊牧,企圖抵禦著小邊牧湛藍的狗狗眼攻擊。

三阿哥的兩位來自宮外的奶母皆是拘謹膽小之人,否則也不會被馬佳鏡韻輕易拿捏住,自然不會質疑翠瑛的話。而此刻她們見三阿哥瞧上了這來曆不明、味道有些古怪的食物,心裡惴惴不安,軟聲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