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1 / 2)

齊東珠並沒有費心回話兒。站在露著一條門縫的殿門口兒,懷裡抱著兩隻小爪子扒著她前襟,安安靜靜吐著口水泡泡的比格阿哥,身段筆直。

門外漸漸聚集了腳步聲,齊東珠把懷裡的比格阿哥裹好,在他發出的“咿呀”的氣泡音裡推開殿門,麵對著比格阿哥寢殿外聚集起來的奴婢和另外兩位奶母。

被這麼多雙陌生的眼睛看著,齊東珠的社恐本能讓她麵皮緊繃,可是她懷裡安靜的比格阿哥將自己黑乎乎的,有些濡濕的小鼻頭在她的衣襟上拱來拱去,軟胖又毛絨絨的身子壓在齊東珠的臂彎,隔著繈褓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度。

齊東珠深深吸入一口冬日清晨夾雜著細雪的氣息,突然覺得這一切也沒什麼可怕。

齊東珠懷裡的比格崽崽愛她,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堅定又笨拙地選擇著她,這就是齊東珠最大的底氣。

“不知各位有沒有聽說,惠妃娘娘今日前來探望小阿哥。據說昨日一早宮裡為小阿哥辦了滿月宴,因為小阿哥生母烏雅貴人患了風寒,滿月宴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宮舉行,誰知奶母魏氏照料不周,讓小阿哥啼哭不休,惹得惠妃娘娘不愉,今日特意前來探看。”

魏氏急白了臉,可翠瑛卻快速上前,麵色不善地攔住了魏氏,打斷了她的話頭,讓齊東珠得以繼續道:

“不過大家不必擔憂,惠妃娘娘今早看過,小主子無礙,惠妃娘娘說雖然小主子身旁有無用的奶母,我卻是得小主子喜歡的,因而惠妃娘娘特特賞了我。”

聽聞此言,下麵的奴婢們交換了幾個不算隱晦的眼神,幾個人抬頭盯著齊東珠的臉,而齊東珠雖然內心對這種自吹自擂的行為感到尷尬,但卻絲毫不為狐假虎威的事感到羞愧:

“不久前皇上也曾因為我伺候小主子得當,賞了我,讓我做這小主子身邊兒的管事姑姑。我年歲尚淺,即便是內務府來給我頒賞,也沒在各位麵前自恃身分過。而如今為了我們的小主子好,我想還是要將事兒與各位知會過才好。”

她雖然聲音緊繃,卻還是清晰入耳的:

“奶母魏氏,日前應要跟小阿哥前往滿月宴,使小阿哥一路哭鬨,險些哭壞了身子,讓貴人都心生憂慮,直言小阿哥身邊兒的人伺候不利。魏氏,你來小阿哥身邊兒伺候已有兩日了,這兩日裡,小阿哥可曾喝過你一口母乳?”

魏氏因這連番的指責而瞠目結舌,目眥儘裂,而當她正要與齊東珠撕破了臉狡辯時,低下惴惴不安的宋氏和孫氏卻是率先開了口,忙不迭地將責任都推到魏氏頭上:

“是啊,我就說當時魏氏不該跟去,她一來就搶著要抱小主子,讓小主子哭了一路,我真怕小主子害病!索性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小主子平安無事。”

孫氏這話說得情真意切,配合著她不太好看的臉色,看得出她是因為恐懼小阿哥出事,徹夜未眠。她身旁的宋氏性格膽怯,說不出什麼囫圇話兒,卻也連聲應是,一時之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初來乍到卻過分急迫,邀功討賞無所不用其極的魏氏。

魏氏恨得眼睛發紅,尖刻的話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被她生生吞了回去,眼淚迅速流了下來,看上去格外淒慘:

“姐姐這是說得什麼話兒?我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兒,以求個清清白白才好!我對小主子一片忠心,哪兒有半點兒旁的想法…”

齊東珠深知自己口舌不便,不能與魏氏這種人深辯,隻生硬地打斷她道:

“你硬去那滿月宴,旁人也去,我也不好說你,我隻問你,你來了也有兩三日了,小阿哥可曾喝過你一口奶水?”

她這話兒魏氏卻是沒法兒接的,隻反複說道小主子一向是飽的等等不著邊際的瞎話兒。這回兒,這兩日裡被魏氏籠絡過去的宮女都閉了嘴,低下頭去裝作看不到這一切。

而就在這時,管事嬤嬤的身形在院門外出現了,也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她領著一群人進來,仿若看不到院內劍拔弩張的情形似的,迎麵露出一張笑臉兒,對齊東珠賀喜道:

“聽說東珠今日又入了惠妃娘娘的眼,得了賞賜,這滿西四所都傳遍了!就是說呢,做奴婢的哪兒有做奶母的容易出頭,做小阿哥的奶母啊,可是天底下頭一份兒的好差事!東珠這才入宮多久,便得了兩位貴人的青眼,眼瞅著就要飛黃騰達了,屆時,我這做小管事的還要仰仗東珠多多提攜了!”

她麵兒上全是喜意,話兒中卻滿是挑撥和算計,讓齊東珠這樣對氣氛十分敏感的內向型人一陣一陣地因她彰顯的惡意而犯惡心。比格阿哥從繈褓之中掙出一隻小毛爪,柔軟的肉墊兒蹭上齊東珠的側臉,而齊東珠親了親他的小爪子,將它塞回了繈褓之中。

“嬤嬤謬讚了。我隻是做好分內之事,雖然理應管著四阿哥身邊兒的人,卻因為懈怠,讓四阿哥遭到怠慢,險些遭了罪。這我可是斷斷不能繼續忍耐了,魏氏,你既然做不了乳母,便跟著管事嬤嬤尋個旁的差事吧。內務府若是不再派遣新乳母下來,我便求到惠妃娘娘身邊兒,也定會為小阿哥尋些稱職的乳母。”

管事嬤嬤臉上的笑意扭曲了一瞬,魏氏更是啼哭起來,道自己不過是因為有人在其中阻撓,沒得機會親近小阿哥,可她的尖銳又意有所指的哭聲讓比格阿哥皺起了豆豆眉,將小毛臉兒迅速埋進了齊東珠的懷裡,而這讓魏氏的話兒閒得尤為可笑。

魏氏哭了半晌,齊東珠不為所動,更是看到殿外雪大,想要將比格阿哥抱入內殿安置了。齊東珠懷裡抱著她那金尊玉貴的小主子,這幾乎讓這不知所謂的小奶母無堅不摧了起來。管事嬤嬤見事已至此,勉強壓抑住眼裡的怒意,僵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魏氏便先隨我來吧。”

她嘴上說得謙和,熟悉她臉色的奴婢卻是粗暴地將魏氏拖了出來,使魏氏嘴裡都發出痛呼,而那很快就被風雪覆蓋住了。

接下來幾日,齊東珠不再恪守輪值的時辰,除卻吃飯洗漱,幾乎時時刻刻伴著比格阿哥。相處越久,她愈發堅定了初時那個猜想:比格阿哥是認得出她的。

這幾日裡,比格阿哥醒來便安靜地嘬奶,喝圓了小肚子後便在齊東珠懷裡抱著齊東珠的手指,軟糯地哼哼唧唧。他喜歡齊東珠摸他毛絨絨,軟彈彈的小肚子,每每被齊東珠吸了又吸,占儘便宜後還從喉嚨裡擠出咕嚕嚕的聲音應和齊東珠。

他乖巧,粘人且能吃,不吵不鬨,即使孫氏或宋氏在齊東珠睡著時來喂他幾次,為他換上乾淨的尿布,隻要他覺得齊東珠還在,便不吵不鬨,安靜得像個比格毛絨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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