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倔患(1 / 2)

齊東珠不理會一個毛孩子的發號施令。她將潔淨的紗布用熱水浸濕,自顧自地在榻邊兒坐下,開始重新擦拭起哈士奇阿哥身上滲出的瘡液。

哈士奇阿哥睜大了他藍色的眸子,顯然被齊東珠不聽命令,反而坐在他床邊兒的膽大包天震驚,半張著小狗嘴,露出幾顆小狗牙來。

這時候他就全然失去了西伯利亞狼般的狠辣,露出獨屬於哈士奇的那股清秀外表也掩飾不住的憨氣來。

齊東珠看著好笑,卻無心逗弄他,畢竟這個小哈士奇病得有些重,就算他儘可能地對著人們吡牙咧嘴,也難掩被病痛折磨的疲態和瀕臨極限。

實際上齊東珠心疼壞了。現代那些備受寵愛的小狗崽們被主人帶來寵物醫院打個疫苗時,還要哀嚎半天,光打雷不下雨,小毛臉兒鑽進主人的臂彎裡當小鴕鳥。可如今這幾個月大的小哈士奇躺在榻上病得這般重,卻半點兒不肯示弱,即便是喉嚨裡滲血,還吡著小奶牙堅持哈人,小毛臉兒上半點兒不肯露出疲弱之態。

他像是知道旁人幫不了他什麼,唯有自己麵對這病痛的折磨。

哈士奇阿哥毛發糾結,側臥在榻上以免壓倒背上的創口,即便是努力忍耐,還是在每次呼吸張弛之間簌簌發抖,半大的崽子其實看著也隻有小小一團兒。

齊東珠手上更加迅速地清理著他的創口,心裡泛著酸澀。她不知道哈士奇阿哥知不知道,他在宮中的父母都為他而擔憂,他那貴為九五之尊的父親為他殫精竭慮尋醫問藥,甚至懈怠政務,他那高貴典雅的母妃為他而神誌消沉。

他是被愛著的,即使他或許從未與他的父母親近過。

或許是在極痛的時刻,一雙溫柔堅定的、跨越規矩體統束縛的手到底誘人,哈士奇阿哥不再凶巴巴地哈人了。他閉上一雙染著黑色毛毛眼線的眼眸,泛著白的濃密眼睫落下,隨著呼吸的頻率簌簌地抖。

過了許久,待齊東珠溫柔又強勢地梳理過他滿身病得斑禿的毛發,清理了創口和膿血,齊東珠便用紗布蘸滿了烈酒,擦拭著小哈士奇的耳朵和脖頸兒,幫助他散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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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就在齊東珠以為小哈士奇已經被病痛折磨得昏睡過去時,突然聽到把小毛臉兒埋進被褥的小狗患沉悶的聲音:

“惠妃娘娘派你來做什麼?”

齊東珠微微一愣,繼而心下綿軟,輕聲說道:

"娘娘派我來照顧你,她是惠妃娘娘,也是你的媽…你的額捏。"

"爺知道。'

那哈士奇崽老氣橫秋地悶聲說道。這話兒本來聽上去挺欠揍的,特彆是他還頂著一張哈士奇斑禿

的毛毛臉,看上去格外荒誕,可齊東珠卻笑不出來。他們都知道,哈士奇阿哥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誰,卻也隻是知道她的名諱和封號而已。

"她很擔心你,你的父…皇阿瑪也很擔心你。"

齊東珠儘力改著自己的口癖,換上了這個時代旗人可以聽懂的詞彙。“皇阿瑪給爺寄了信兒來,若不是宮裡有太子,就會來看爺了。”斑禿的小哈士奇驀然睜開了冰藍色的眸子,定定看著齊東珠:“惠妃娘娘呢,有沒有托你待信兒給爺。”

他聲音乾澀難辨,話音還沒落,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絲絲縷縷的血液被咳出來,沾在了他嘴邊雪白的毛毛上。

惠妃沒有。

齊東珠想著惠妃那冷靜到幾乎漠然的態度,難以抑製地感到心酸。作為女性,她是理解惠妃的,從哈士奇阿哥孕育在她的身體內,到他呱呱墜地,惠妃都清楚自己無法親自教養照顧他,而這個孩子屬於皇家,屬於大清,卻唯獨不屬於他的生母。惠妃可以憑借生育一個健康的孩子坐穩妃位,卻不能得到一個承歡膝下的親子。

而這小小的哈士奇自打出生以來便被送到宮外,照顧他的奶母奴婢乃至大臣的家眷,全都是他的奴才,他享受著這個王朝和這個時代最雍容的待遇,卻沒法兒得到親生母親的懷抱。

他們本該是這世上最為親近的人,卻因為那磚紅的宮牆和迫人的規矩互不相識。

齊東珠不顧哈士奇阿哥虛弱的躲閃,溫柔卻又強勢地掰過他的嘴筒子,用站著酒液的布巾揩去他嘴角的血絲:

“娘娘把她身邊兒最得用的我派來照顧你了,你額捏心有所感,說你不出三日便能大好,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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