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帶一直在裝死,然而夏歌眼神犀利,它有點裝不下去了,最後不安的抖了抖。
“果然是你。”
夏歌眉角抽了抽,她也不傻,看見這隻小衣魅,再想想係統的話,那鬥篷人是誰,幾乎是水落石出了。
“好了嗎?”
門外的聲音淡淡的。
“……好了。”
夏歌扶額,最後出了門,跟著顧佩玖上了書房。
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做,無非就是跟在她後頭整理卷宗,丹峰的卷宗也不多,她整理完了之後,就偷偷的看對方在那裡用朱筆批卷。
她怎麼什麼都不問啊。
對方不聞不問穩如泰山,夏歌反而有點坐不住了,對方要是立刻十八般酷刑逼問她,雖然緊張了點,但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實在不行撒謊騙一騙就好了,但對方越是這樣若無其事,夏歌越是覺得不安。
她想了想,學著以前看電視看到的樣子溜到對方身邊站好,“師姐,卷宗我整理好了!”
顧佩玖“嗯”了一聲,“沒事了,回去吧。”
夏歌:“……”
等等,您什麼都不問嗎?您就這麼讓我回去了?她可是去了黑市啊喂!難道不是很可疑嗎?您快問一問啊,您問了她才能想辦法糊弄一下啊喂。實在不行您罰她抄抄丹書也行啊?
這個樣子很詭異啊喂。
什麼都不問您要是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她上哪哭去。
見夏歌不動,顧佩玖拿筆的手微微一頓,“怎麼不走?”
“呃……嗯。”夏歌把手背在身後,“嗯,那個,師姐,我們什麼時候能上課啊。”
“一日後。”顧佩玖道,“明天就發衣服,彆亂跑了。”
夏歌總覺得她那句“彆亂跑”了意有所指,頓時心中一虛,“哦……那,那個……”
“怎麼?”
夏歌:“嗯,就是……您不……嗯,師姐今天可真好看啊。”
夏歌說完就覺得自己傻了。
其實她原來想說,“您不罰我了啊,那腦袋上的這根紅絲帶能不能還給您”,但想了半天,覺得自戳窗戶紙簡直太蠢。
但回過神來的時候,夏歌覺得自己這句話也沒聰明到哪裡去。
……嘛,反正係統都說師姐知道她是女孩子了,都是女孩子,誇誇對方漂亮不是很正常的商業互吹麼。
哦對了不是互吹,師姐是不會誇她漂亮的。
“回去吧。”顧佩玖若無其事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夏歌:“……”
夏歌懵懵的出去了。
書房外麵,一團一團嫣紅的球花開的正豔,夏歌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想想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噫,師姐被人誇漂亮會說:“嗯,我知道了。”……嗎?
她怎麼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
夏歌盯著一隻蝴蝶落在了團團盛放的球花上。
……算了不想了。
回去做小傀儡玩了。
書房裡。
人走了,顧佩玖才放下了朱筆,漆黑的眼裡泛著一些不正常的魔氣,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又是正常的模樣。
——師姐,您今天可真好看啊。
她摸了摸唇,半晌,瞳孔微微一縮,又把手放了下來。
翌日。
“夏無吟,你也來領衣服啦。”
丹峰給內門弟子發衣服的地方是專門的一個布衣局,現在正排著長隊,夏歌綴在長隊最尾巴的地方,毛晴就在她後麵不遠處,顯然一眼就發現了她,上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的遞給她一塊糖,“底下糖鋪新出的櫻花糖!分你一塊!”
“啊……哦。”
夏歌接了糖,白色糖紙裹著一塊粉色的糖,糖心裹著一片小小的櫻花瓣,很是好看。
“霍白呢?你看見他了沒?我特地多買了點呢。”毛晴給夏歌發完了糖就開始伸著腦袋四處瞧了,夏歌微微一僵,“呃,這個……我還真沒看見。”
毛晴四下看了看,也沒看見,頓時有些遺憾,又把一塊櫻花糖塞給了夏歌,“那算啦,他的這塊就給你了。”
毛晴:“反正這顏色給他他也不會要的。”
夏歌看了看手裡少女粉的櫻花糖:“……”那你為什麼要買這個送他?
毛晴一眼就看穿了夏歌在想啥,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就想看他接不接。沒來就算了。”
夏歌:“那個,為什麼你覺得我會接呢。”
毛晴毫不猶豫:“因為你是個好人啊。”
夏歌:“……”
係統:“噗。”
“咦,話說回來,你領到新發帶了?”毛晴好奇的看了看她頭上紮的紅發帶,“真好看,這是新的吧?”
被發了好人卡的夏歌睜眼說瞎話:“不是新的,我在村下賣布大娘那裡剪的一根。”
毛晴:“哪家啊,我也去剪一根。”
“還能是哪家,就是那家唄。”夏歌隨意道,毛晴“哦”了一聲,又指著夏歌的腰間,訝異道,“誒,這是什麼啊?”
便見少年腰間佩玉的地方沒有玉,卻有了一隻精雕細琢的木頭娃娃,眼珠是鑲著的黑石,嘴唇描著朱紅,黑發披肩,格外可愛。
夏歌麵不改色:“沒事雕得娃娃。”
毛晴睜大眼睛,“哇,好可愛,看不出啊夏無吟,你還有這手藝。”
“哈哈那當然了。”夏歌笑,作為一個傀儡師,這點雕工還是得有的。
流銀戒指是殘次品,她做的傀儡算是特殊物品,裝不進去,但又必須放在身邊,想來想去,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隻能這樣假裝成玩具了。
做出的小傀儡都有兩個形態,一個是普通的木偶形態,另一個就是能發揮能力的傀儡形態,這兩個形態都可以按照傀儡師的喜好隨便雕。木偶形態的傀儡會掩飾掉所有的氣息,隻要不是非常厲害的傀儡師,一般不會看出異樣的。
在黑市又是買紙片藥丸又是買姨媽巾,她那點積分早就見底了,好在這個小傀儡做出來,係統又獎勵了她十五積分,勉強算是寬裕了一點。
“唔……等等。”毛晴蹲下來看小木偶,“我怎麼覺得它有點眼熟……?”
夏歌奇怪:“嗯?”
毛晴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我知道哪裡眼熟了!這木偶跟……”
夏歌一抬頭,突然道:“哎,霍白來了。”
毛晴一回頭,果然看到了霍白。
霍白臉色有些不太好,黑發被隨意的束起來,也沒有穿他之前那身騷包的衣服,隻是如其他弟子一般穿著簡單的麻衣,腰間還是配著一塊刻著符文的白玉。
“你怎麼來這麼晚?”毛晴自然而然的開口。
霍白道,“有點事情耽擱了。”
口氣自然,像是對朋友簡單的日常問候,一點也看不出在黑市時殘忍冰冷的狂態。夏歌眨了眨眼,對這位魔教的準奸細,忽然就十分的佩服了。
真是看不出來,白刃居然是演技高超,影帝級彆的那種人。
如果不是那塊畫著刻著白符咒文的玉佩,她絕對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對。
不……一開始看到白符玉佩,結合之前突然出現的傀儡反應,她也隻是稍微有一點懷疑,但沒有多想,但黑市那一遭,真的是將這人的真麵目揭穿的猝不及防。
“恭喜。”霍白看到了一邊的夏歌,道。
夏歌一愣,“恭喜?恭喜我什麼?”
霍白奇怪的看她,“恭喜你入門啊,特招生。”
一邊毛晴像是忽然想起來這件事一樣,一拍手,笑起來,“我怎麼忘了這回事啦,夏無吟,恭喜你特招生入門啊!”
夏歌:“……”
係統插嘴:“恭喜宿主收到來自魔教奸細·白刃真誠的恭喜。”
夏歌冷汗津津:“哈哈……這個,不用恭喜了,我也有點意外的。”
衣服東西領的很快,所以隊伍也前進的很快,三人並沒有多說什麼,隊伍便已經排到了近前,看賬本的還是劉小錢,他一見夏歌來,眉頭挑了挑,“喲,出息了,進內門了嗬。”
夏歌嘻嘻一笑,“意外,都是意外。”
劉小錢橫了她一眼,“行了行了,努力學習,以後向著丹峰,不蒸饅頭爭口氣,衣服在那邊,自己領去。”
夏歌抱著自己的衣服後沒有久留,和兩人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布衣局。
毛晴領了自己的衣服,瞅著匆匆離開的夏無吟的背影,錘了錘腦袋,“哎,我剛剛想跟他說什麼來著,怎麼忘了?”
霍白看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就是那個木偶娃娃啊,你剛剛看到了沒,夏無吟他會雕木頭娃娃,雕得特彆好看!”毛晴抱著衣服,有些興奮的和霍白說起來,隨後又有些苦惱,“我總覺得他那娃娃有些像一個人,想給他說,但老想不起來是誰。”
霍白沒興趣,“沒注意。”
“真糙啊你,那麼大一個木頭娃娃都沒看見。”毛晴哼了一聲,隨後又高興道,“不過現在我已經知道那娃娃像誰了。”
霍白很配合:“像誰?”
“像大師姐啊!”毛晴敲定道,“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像,氣質上的那種像!”
霍白:“……”
這邊夏歌則隨意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衣服扔到流銀裡,轉身便朝著丹峰藏書閣直奔而去。
黑市上的鎮魂是假的,她還是要找些真【鎮魂】的線索,而且要儘量加快速度。
魔教既然要放出【鎮魂】出世的假消息擾亂世人的視線,那麼隻能說明一件事……
魔教也開始找【鎮魂】了!
所以放出【鎮魂】已經出世的假消息,混淆其他人的視線,然後在暗中調查【鎮魂】的真正所在。
至於白刃這個奸細,應該也是和魔教的動作有關,夏歌不打算舉報他。
有種有趣的東西呢,叫反間計。
夏歌來到了丹峰藏書閣,丹峰藏書閣裡的書算是多的,說是包羅萬象也不為過。和思過閣的無人問津不同,丹峰藏書閣人來人往,各峰弟子的衣服都能看到,門口還有專門看管書的管理弟子。
夏歌把自己的身份玉佩給看門的人看了,進了藏書閣。
丹峰藏書閣很大,古舊的書架高高的,一層又一層,重重疊加上去,一眼望不到儘頭。裝訂成冊的書鱗次櫛比的放在架子上,好在每個區域都有標注,夏歌第一次來,找書找的也有些艱辛。
【丹方區】【劍譜區】【……區】,夏歌跑了三層樓,總算是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載史區】
然而夏歌還沒在裡麵走兩步,就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幾乎是下一秒,夏歌就把自己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一個側身將自己閃進了書架的另一側,隨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背過身做遮掩。
細微的,書頁被翻動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
半晌,夏歌聽見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二小姐,彆在這裡看書了,您的眼睛最近……”
“閉嘴。”
少女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隨後是書“啪”得被合上的聲音,“出去,彆煩。”
“是,是。”
有人從背後的書架空隙離開,夏歌低頭看著書,望著手裡被隨意打開的書本,隻覺得人生何處不相逢。
誰知道一低頭,就看見了這書上開頭的一句話。
【很久很久以前,菱溪峰有一窩土匪……】
夏歌:“???”
……所謂寫書講究起承轉和,無論後麵多爛,前麵一定得吸引人。
夏歌看了看封麵。
四個明晃晃的毛筆字龍飛鳳舞,隱約能看得出是《菱溪野談》四個字。
很好,不管後麵這野史寫得再多麼扯蛋,至少這個開頭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但現在,這裡顯然不是什麼看書的好地方。夏歌把書拿著,準備悄無聲息的先撤,卻聽見少女“啊”了一聲,隱約帶著幾分意外,她下意識的回頭,透過書架間的縫隙望過去,卻見窗外陽光綽約照進來,穿著劍峰藍衣的少女抬手捂著眼睛,袖子上是一片繡工精致的銀蝶,薄唇緊抿,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
夏歌心中微微一動,過了半晌,她放開了袖子,黑色的眼睛一抬,正對準了夏歌!
夏歌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誰知對方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般,抬起手摩挲著身後書架的位置,一個書脊一個書脊的摸索過去,最後摸索到了一個空隙,她慢慢的將書放進去,明明睜著眼睛,動作,卻像是個盲人。
楚衣把書放好,轉身要走,誰知一抬腳便踩到了裙角,整個人往前一個踉蹌,她翻手抓住了書架一角,勉強穩住了姿勢。
夏歌微微攥緊了拳頭,心情複雜。
楚衣讓自己站起來,黑漆漆的眼睛慢慢閉上,整個人半晌沒有動。
她不動,夏歌也不敢走,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對方笑了。
低低的,有些森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隱約幾分瘋狂,和不甘的絕望。
“為什麼呢……”
夏歌聽到她低低的喃喃,“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總是我……”
“……喂,這位……師妹?”
載史區的人沒有什麼劍譜區丹方區的人多,不,應該說,很少有人往這邊來。
尖尖的聲音很詭異,像是幾百年前才存在的太監一樣,讓人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夏歌把聲音掐尖,一邊掐尖一邊鬼鬼祟祟的四下看,怕被人發現,誰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腦袋被人往下一拉,脖頸便抵上了一把無比熟悉的匕首。
純黑的匕首,非金非玉,卻鋒利無比,據說是天上落下的隕石所製,切金斷玉,無所不能。
隕星刃。
楚衣陰冷的聲音響起來,“誰?”
她睜著的眼睛漆黑無比,映著夏歌的影子,卻沒有任何神采,夏歌小心的揮揮手在她眼前,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看不見了。
“我路過的,剛剛看到師妹好像有點不舒服。”夏歌掐著嗓子,聲音又尖又細,說得無比矯情,“師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可以帶你去……”
腦袋上的禁錮一下鬆開,似乎是被她的聲音惡心到了,楚衣收了隕星刃,臉色很難看,“沒有,滾!”
夏歌鬆了口氣,頓了頓,悄悄的在她兜裡放了塊東西,隨後便馬上離開了,她走到書架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藍白蝶衣的少女坐在地上,倚靠著書架,單手放在膝蓋上,憤怒過後,杏眼漆黑而無神。
顯得有些無力。
係統:“不管了嗎?”
夏歌:“……一會兒就能看見了吧。”
係統:“可是這麼拖下去,還是會瞎的。”
夏歌歎了口氣,“我也沒辦法啊。”
係統:“天目草必須要有天選之子身上的氣運才能一直發揮作用。”
夏歌頭疼:“我知道。”
係統:“你打算怎麼辦?”
夏歌:“……涼拌吧。”
係統:“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夏歌:“我一直都很冷血的。”
夏歌說完,揣著書就要下樓,心情卻是有些紛亂了,她沒想到會在丹峰的藏書閣遇到楚衣。
卻聽後麵楚衣一聲輕喝,“剛剛的,站住!”
夏歌一個激靈,本能的撒腿就跑。
係統:“你跑什麼?”
夏歌:“聽見‘站住’就要跑!這是經驗!”
係統:“……”你哪裡來的經驗,為什麼它就沒有?你他媽就是心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