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投石問路(1 / 2)

董卓在腦中搜刮了一圈, 才在記憶的角落找到荀公達的大名。

沒辦法,樹敵太多,反對他/密謀刺殺他/當麵指著鼻子罵/已經衝冠一怒朝他拔劍砍來的人可以繞著長安城來回十幾圈, 荀攸作為其中一名可疑對象, 被他丟給下屬後,轉頭就忘。要不是荀家是大家族,荀攸本人也小有名氣, 他還真不能想起荀公達是哪一號人物。

“那荀攸還未認罪?”

“言行舉止,坦然自若。吃得好,睡得好。”

“竟是這麼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董卓訝異道, “莫非他當真不曾謀劃刺殺之事?要真是這樣, 不如……再關個幾天就把他放了?”

現在他在士人那邊的壓力很大,如果放了荀攸,或許能改善他的處境。

“主公聽我一言。”李儒道,“荀公達是否無辜,就目前的局勢而言, 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是荀家人, 除卻死去的慈明(荀爽), 他是如今長安城內唯一的荀氏子, 在文人中擁有一定的聲望,這便夠了。”

“文優的意思是……”

“不管荀公達有無刺殺主公之意, 與荀公達一同被捕的何顒現已自殺, 我們手上掌握了何顒謀逆的證據, 便可強行拖荀公達下水。怎麼處置荀公達,還不是主公一句話的事?”李儒正襟危坐,“隻要師出有名,那些文人縱然再惱再恨,也無法在此事上道主公一句不是。而主公,可借著荀公達,找出這些逆賊幕後的策劃者。”

董卓有些意動,口中卻道:“然而以戲誌才的意思,荀公達此人本太師是萬萬動不得的。”

“戲誌才的謀劃,主公隻可聽其一半。”

董卓不豫道:“這是何意,這戲煥不是你推薦的嗎?”

李儒並沒有被董卓的臉色嚇到,他鎮定地為自己辯解:“儒敬佩誌才的謀略,因此向主公引薦他,可惜誌才一切皆好,唯獨除了一點——太容易心軟,行事間便多了幾分束手束腳。”

“戲誌才不願動荀公達,一是太過謹慎,怕再引起士人那邊的反彈;二是惜才,不願主公再殺有識之士。然,借荀公達‘問路’,利大於弊,誌才必然心知這點,不過是不願為之罷了。”

曾麵不改色勸說董卓毒殺少帝的李儒再進諫言,“大丈夫,謀劃大業,豈能婦人之仁?”

董卓哈哈大笑:“好!說得好!還是文優知我心意!”

李儒這才道:“何況荀公達此人表現得太過泰然,我讓獄卒在他眼前處置受刑之人,日日嚴刑拷打,在瘮人的慘叫聲中,荀公達竟麵不改色,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若他確實無辜,那便罷了,假若荀公達參與了謀逆……此人未免太可怕了些,如此隱忍之人,他日必成大器。而他有逆反之心,將來必會成為主公的心頭大患。”

董卓眼中露出刺骨的殺意:“既如此,便將此人交給文優處置。”

……

被董卓臭罵了一頓的呂布怒氣衝衝地離開後院,即將從後門出。

“婢子恭送將軍。”

蛾眉螓首,香風縈繞。呂布卻是沒有心情欣賞美人,滿身戾氣地離開。

任紅昌在呂布走後,方才抬首,不懂聲色地鬆了口氣。

這位將領身上的氣勢,與太師相比不遑多讓,讓她不自主地感到畏懼。

任紅昌正欲回返,便見與她同房的婢女鷲蜓引著一文士打扮的人從小道而來。

她連忙低頭。

“先生慢走。”

李儒掃了一眼,認出這是董卓的侍女貂蟬。

……不怪他記性好,實在是董卓起的名字太有特色,清一色的動物 昆蟲,什麼鷲蜓、雁蠐、豹蚋,這都是些什麼鬼啊,也就貂蟬這個名字好聽一些。

李儒在心底暗暗吐槽,搖頭走了。

任紅昌彆了鷲蜓,從管家那裡掛了名,便從角門而出。

不知為何,今日竟有一種莫名的心慌之感。

那一日,她聽了崔頌的警示,立即趕回家告訴父親。

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父親竟然知道這些。原來那一日,戲誌才離開後,當晚遞了一封信箋。信中的大意與崔頌說的差不離,但分析得更加深刻。

彆看他這個“神醫”現在沒事,那些大人物們也未必有閒情雅致管他這個小蝦米,在底層貧民中有如此聲望終究是一種隱患,一旦有變,那便是摧枯拉朽的滅頂之災,逃都來不及。

戲誌才警告任神醫儘早離開當前的住所,不要再頂著神醫的名頭出診,最好能帶家人離開長安。

戲誌才說得很透徹,亦列出了解決之法。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任神醫的女兒在董卓府上當婢女,不是輕易能走的。而女兒在董卓府,任神醫又如何能一個人離開?

因此,縱然得到警示,任神醫仍然心懷僥幸,不願離去。

哪怕女兒跪下相求,他也隻是口頭應著,說過幾日就走,左拖延一日,右拖延一日,一直拖到現在。

任紅昌打定主意,今日不管如何,她必須要說服父親逃離長安。

可她沒有料到,機會向來轉瞬即逝,不會厚待任何人。

這一日,再次出門踩點的崔頌,在西城隱蔽的角落撿到一個狼狽哭泣的少女。

長安獄中,荀攸望著柵欄外空蕩蕩的地麵,眸光深深。

今日沒有逼供,沒有在他眼前施刑,不聞半點人聲,實在不同尋常。

不用麵對那殘忍的精/神/折/磨,荀攸非但沒有送一口氣,心情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事情有變,而且是往壞的方向變動。

若是董卓已不耐煩,膩了這無休止的逼供,想要殺他泄憤,那便罷了,怕隻怕……

在這寂靜若死,昏暗無光的牢房裡,荀攸獨坐了一天。

天黑之際,他拍了拍身下的草席,和衣而睡。

半裡開外,溫暖明亮的房間裡,李儒放下酒樽。

“那荀氏逆賊如何了?”

“今日坐了一天,並無異樣……因為無人更換燈油,剛剛底層的光源滅了,”獄卒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那荀攸……”

“他如何?”

“那荀攸……”獄卒露出敬佩之色,“他安然地睡了。我們在暗道再三確認,確實是睡了。”

“哈哈哈……”李儒大笑,“果不出我所料,荀公達此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惜了。”

他撫摸酒杯上鳥獸紋飾,口中說著可惜,麵上一派清冷,“要說荀公達不曾有刺殺主公的心思,我是不信的。如此,也不算我李儒枉殺了你。”

飲完最後一杯酒,李儒起身,取過架子上被銅爐烘熱的外衣。

“走吧,莫要讓荀公達久等了。”

……

崔頌帶著貂蟬來到前段時間買下、用來當臨時歇腳處的一間小型屋舍。原來的主人外出避難去了,因為走的匆忙,留下了大半的家具與物什。

崔頌讓貂蟬在榻上小坐,見她小臉凍得通紅,便提了一隻陶壺去燒水。說起來,他會用古代的柴火生火,還要得益於萬能小助手·郭嘉的悉心教導。

貂蟬見他忙活,不安地起身:“這些粗活,還是讓妾身來吧。”

崔頌婉拒道:“客隨主便。如今你是頌的客人,不是太師府上的家侍。”

貂蟬與崔頌推辭了幾句,見崔頌堅持,隻得作罷。

等到熱湯遞上,貂蟬的情緒緩和下來,崔頌這才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

貂蟬神色悲戚,極力克製著淚水,娓娓道來。

原來,貂蟬因為心中的不安,決定回家一趟。當她到家時,家中一片狼藉,空空蕩蕩。向左鄰右舍打聽消息,被告知任父已被董卓的衛兵抓走。

貂蟬急忙去府上打聽消息,得知起因竟是一個被任父醫治過的盜賊。那盜賊在長安城內行竊的時候被人抓了個正著,當場便被打了一頓,還揚言要棒殺他。原來,他偷的乃是董卓部將胡軫家的公子。盜賊知道後,立時嚇得腿軟,他想起偷盜時聽到的秘辛,這胡家公子的妾室得了重病,找了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為了討好胡公子以換取活命的機會,他將曾經為自己治過病的任父推了出來,並誇大其名,打包票說這位神醫乃是扁鵲在世,一定能治好那妾室的病。

胡家公子信以為真,派下人去找任父。任父除了會治點風寒小症外,他的技能點全點在望聞問切的“望”上麵了——隻會看病不會醫,這連名醫都治不好的疑難雜症,他又哪裡能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