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浦芋頭(2 / 2)

原本當年榮國府奉旨分家,有聖上在一旁看著,當真確確實實按著嫡長子七,餘者三的比例去分不說,就連她母親多年讚下來的私房也以偷盜公中財物為由被扣了下來,能拿回來的隻有嫁妝單子裡的東西。

突然從尊貴的榮國府落到了普通富戶,這落差不可謂之不大,偏生母兄又處處想推持著體麵,這不,日子自然就不好過了,但母親與二哥不想著開源節流,倒是任由小二嫂放起了利子錢。

放利子錢也就罷了,說句不好聽的,京城裡放利子錢的人家可著實不少,也不差一個賈家了,偏生人家放貸,放了十幾二十年也沒出過事,小二嫂子放貸,才不過短短幾個月就被捉了。

要不是念在她父親往日的功績,再加上小二嫂子放貸的時日不長,小二嫂子這事可不是一頓板子就解決了的,而且這種事還不隻一次,先是放貸被捉,之後是賣陳糧被捉,再不就是以次充好被告,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就連賈敏這個外嫁的女兒也多少有些被連累。

要不是她嫁入林家多年,和林如海夫妻情深又上無公婆,她自個都不好說自己是否還能坐穩這林夫人之位。

雖是惱了娘家不爭氣,但終歸是自個的母親和二哥,她也隻能細細規勸,暗自憂心,可二哥再怎麼不是,子不言父過,元春也不該嘲諷生父,更不該不認生父。

賈敏難得的沉了臉,“元丫頭,這等子大逆不道的話,你是從那兒學來的?為人子女怎麼能說父母的不是?況且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即使你父親錯了為人子女也該受著,否則有違孝道。”

說到此處,賈敏可疑的停頓了一下,她畢竟不夠黑心,說到這話時有些小心虛了一下下,畢竟按二哥的所做所為,要真乖乖受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她轉了個口,“呃……這個……就……看情況吧。”

元春輕聲,“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注一)”

她頓了頓後又道:“教父以義、教母以慈、教兄以友、教弟以恭、教子以孝。(注一)”

這二句話都出自於孝經,第一句話是說孝有原則,絕非一昧愚孝;第二句話是說先有父義母慈,後有子孝;賈政並未養過她,反而棄了她,父不慈子便可以不孝,她不認父,也是理所當然。

未了,元春還不忘反駁道:“四姑姑,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過是話本子裡的戲文,那能算得上數呢。”

拿話本子裡的戲文當成聖人言,這才是錯。

賈敏張口咋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從小就被父母往才女的方向教養的,雖然也是讀過書的,自然明白元春的意思,可當今聖上重視孝道,不孝之人彆說是入仕做官了,走在路上都會被人脊梁骨的。

一般人再怎麼樣,也會想辦法裝一裝,哪知道元春連裝都不裝,說的如此赤/裸/裸的露出對賈政的厭惡,竟讓賈敏一時詞窮,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賈敏當下拉下了臉,就連賈家一家子的臉色都很難看,好端端的在他們的麵前提起賈政,這不是找罵挨嗎。

一旁伺候的王嬤嬤都急的要哭了,她伺候主子這麼多年了,這麼尷尬的情況,她還是頭一回碰上。

她連忙再拉了拉賈敏的衣袖,但賈敏正惱著呢,怎麼肯再說什麼軟話服軟,而賈敏不服軟,賈赦這個假兄更不可能慣著她,林如海不好說話,張氏裝啞巴暫且不論,幾個孩子更不敢說話,氣氛尷尬的讓人都想用腳趾摳出三室兩廳了。

賈敏倒想再教一教元春為人子女之道,但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賈赦倒是先開口了,“四妹妹好大的氣性。”

他重重的放下了茶杯,一臉不耐煩道:“我的女兒,我一句話都舍不得教訓,你倒是一個勁的廢話沒完,有本事教訓你自個生的,少對彆人的女兒指手畫腳。”

賈赦這話說的著實不客氣,隻差沒指著賈敏的鼻子,教訓她多管閒事了。

賈敏被說的老臉通紅,又羞又怒,卻不敢發作,“你……你……”

她待想發怒,但賈赦麵如寒霜,冷冷的看著賈敏,周身帶著森冷肅殺之氣,頓時壓的賈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賈敏一個你字連說了二次,卻不敢再說下去。

賈敏心裡直打顫,直至現在,她才真正感受到賈赦和以往不同了。

見賈敏被嚇到,賈赦又真的惱了,林如海連忙道:“大舅兄且緩緩,敏妹也是一時轉不過來,如海代她賠個不是。”

賈赦深深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微不可微的微微點頭,讚道:“老爺當年倒是真沒挑錯女婿。”

不說旁的,能夠忍受得了賈敏那個臭脾氣的,可真不容易。

見這事揭了過去,林如海這才鬆了口氣,他暗暗抹汗,他還是太小看賈赦的殺傷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一:出自《孝經》

另外,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是出自明清時代的話本,正經的孝經裡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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