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完這一下,奚嘉快速地縮回被子,將臉埋在被子裡,再也不去看葉鏡之一下。
被子下,兩人的手還緊緊地牽在一起,可誰都不肯先說話。
良久,奚嘉:“這個……才是親親。”
葉鏡之過了老半天,低低地“嗯”了一聲。
又等了很久,奚嘉低聲道:“晚安,葉大師。”
“晚……晚安。”
過了十分鐘,奚嘉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還是沒能睡著。他稍微轉了個身,發現葉鏡之還用力地握著他的手,讓他沒能轉身。但很快,葉鏡之的手就鬆開了。
躊躇了半天,奚嘉問道:“……還沒有睡?”
“嘉嘉,以後……以後我還可以親親嗎?”
“……當然可以。”
“想親你的時候,都……都可以親親?”
奚嘉突然感覺有點奇怪,這是什麼問題?難道談戀愛的人,不是想親的時候就可以親的?
“嗯,你什麼時候想親,當然都可以。”
葉鏡之翹起唇角,這下主動拉住了奚嘉的手:“嘉嘉,晚安。”
奚嘉也終於不再彆扭:“晚安。”
一連說了三次晚安,這次才是真的睡著了。
奚嘉第二天醒來,發現葉鏡之不在床上。他穿好衣服下床一看,葉鏡之從廚房裡端出兩碗粥,見奚嘉出來了,他道:“我早上起來後發現這裡的飲食習慣和蘇城不大一樣,東西你可能吃不慣。所以給你熬了點粥,做了點菜……”
嘉哥感動不已,開心地連喝兩碗粥。
我們家葉大師就是這麼好男人!
之前是岐山道人一路吃狗糧,現在陽澤來了,就換成岐山道人和陽澤一起吃狗糧。
前麵走著的是兩位孤家寡人,後麵的年輕小夫夫手牽著手,一起走山路。走著走著,葉鏡之還會和奚嘉說一些易淩子生前的事,奚嘉便專注地聽著。
看到他們這番情景,陽澤多看了幾眼,轉頭對岐山道人說道:“我本以為,葉道友可能會很傷心,畢竟他和我一樣,從小就失去了師父,直到如今才有機會來為師父收遺骸。”
岐山道人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對這碗狗糧嗤之以鼻,道:“連晨道友走的時候,你十二歲了,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前山派也還有其他你的師叔,可以照顧你。葉小友其實不大一樣,那時葉小友吃了很多苦,如今他找到未婚妻……嗯,未婚夫,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是為他感到高興的。而且易淩子這個人吧,嘖嘖……”
陽澤笑容和煦:“易淩子前輩怎麼了?”
岐山道人道:“易淩子這個人,哪怕是死,也肯定不希望彆人為他哭喪。他這個人腦子裡有毛病的,你們這些乖孩子可彆學他,他就是我玄學界煌煌一百年來最大的那個奇葩。”雖然聽上去是在罵易淩子,可岐山道人的眼神中卻滿是想念,他道:“反正來給易淩子收骸骨,不用表現得多麼悲痛,要不然他在九泉之下肯定嫌棄自己徒弟沒點骨氣,師父死了就哭唧唧,成何體統。”
陽澤:“易淩子前輩真是特立獨行,晚輩敬佩。”
岐山道人擺擺手:“敬佩就行了,千萬彆學他。”
一行人再往前走,中午時,奚嘉遠遠地見到了一個寨子。
這個寨子坐落在山裡的水源附近,寨子裡的人大多穿著民族服飾。當奚嘉一行人進入寨子時,那些在寨子裡玩耍的小孩各個好奇地看向他們,在田裡乾活的人也放下農具,朝這裡不斷張望。
不過多時,一個穿著青色土布、裹著青色頭布的老者從遠處走來,對著陽澤嘰裡咕嚕地說了幾句話。陽澤朝他做了一個古怪的禮儀,接著也嘰裡咕嚕地說了起來。
葉鏡之解釋道:“前山派一直駐紮在滇省,和這些少數民族相處了數百年。”
奚嘉了然地點頭。所以陽澤應該是和這個老人用民族語言說話,隻是他們聽不懂罷了。
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後,陽澤轉首看向他們,笑道:“三公是寨子裡的長輩,我上個月就來過這裡,告訴他們我們要下墓。那座墓是四百多年前一個土司的墳墓,原本是不能讓任何人進去的,但是十九年前死了那麼多人,師父和岐山前輩等人幫助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這讓他們感激不儘,所以他們願意讓我們進墓,找回遺骸。”
岐山道人點點頭:“十九年前也幸虧有連晨道友在,我們才能說服這些寨民,讓我們下墓。”
事不宜遲,四人在三公的帶領下,一路往大山深處而去。
一路上,奚嘉的目光在這座寨子裡許多大石柱上停留。這些石柱插在寨子的各個角落裡,每個都有水桶粗,從石柱的頂端一直延伸到地麵,上麵都刻滿了稀奇古怪的紋路。這些紋路奚嘉從未見過,好似猛犬,又有點像鳥禽,並不是什麼很明顯的動物。
對於滇省的事情,陽澤是最為清楚的。他看到奚嘉不停地在看這些石柱,笑著說道:“黑布寨的人信奉巫教,崇拜圖騰。他們寨子裡一共有二十三根石柱,象征著寨子信仰的二十三個巫神,每年過節都會祭拜圖騰巫神。”
奚嘉恍然大悟:“那些原來是巫神。”
陽澤又說道:“嗯,是巫神。每個寨子信仰的巫神其實都是不一樣的。黑布寨有五百多年的曆史,有傳言在遠古時代,兩個大王互相爭鬥,其中一人表示如果有人能送上另一個大王的頭顱,就將女兒許配給他。結果一隻神犬咬下了那個大王的頭顱,這大王不想履行約定,又不好違約,就勒令女兒和這隻神犬隱居山林,不許現身。後來沒想到,神犬變化成人,最後便誕生了黑布寨的祖先……”
任何人聽到這些詭譎神秘的傳說,都會產生幾分興趣。奚嘉和岐山道人都沒想到陽澤隻有三十多歲,居然知道這麼多有趣的事情。漸漸的,兩人都聽得入神起來,岐山道人畢竟見多識廣,還提出了幾個問題,陽澤一一解答。
奚嘉也不由對這位陽澤有了一些更高的評價。
玄學界裡難得的靠譜的人啊!
在一旁看著媳婦的葉大師,今天委屈極了。
四人走到一片森林裡,停住腳步。放眼看去,周圍根本沒有任何的墓碑、墳包,隻有一根長長的石柱,矗立在一片森林之間。那三公將眾人送到這座森林裡,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陽澤和三公說了幾句,三公行了一個奇怪的禮儀,陽澤也同樣回應。接著,三公轉身離開,隻留他們四人在這裡。
到了這個地方,岐山道人就不需要陽澤的引路了。他站在這根石柱下,抬起頭,仰望上麵的繁複圖騰。許久後,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首道:“還不跟老夫快走?這根柱子底下就是那座古墓,但我們不能從這裡進去,穿過這片森林有個地洞,是當時連晨道友為咱們開辟的路。”
四人再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穿過森林後,岐山道人麵不改色地搬起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輕飄飄地扔到一旁,指著一個小小的地洞:“喏,就是這裡,進去吧。”
奚嘉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塊比卡車還要大的石頭,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想要抱起那塊石頭。彆說把石頭抱起來扔掉了,嘉哥搬石頭根本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法力高深的天師到底有多可怕的嘉哥:“……”
岐山道人和陽澤先下了地洞,奚嘉和葉鏡之走在後麵。走了半天,奚嘉忍不住問道:“葉大師,你們玄學界的人……力氣都這麼大?”
葉鏡之剛才看到了奚嘉搬石頭的動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隻要運轉法力,確實可以搬動很重的石頭。不過捉鬼的時候,力氣大並沒有什麼用,重要的是法術和法力。”
奚嘉:“裴玉也能搬動那麼大的石頭?”
葉鏡之想了想:“以裴道友的法力,應當搬不動那麼大的,但是一半大小應該可以。”
奚嘉:“……”誤會裴神棍了,原來裴神棍實力這麼彪悍!
走著走著,嘉哥突然想到:“那天師的體力怎麼樣?”
葉鏡之想也沒想:“修煉道法的天師體力不錯,比修煉佛法的大師要好上一些。聽說蛐闈氨部梢暈迨天不吃不喝不睡,精神奕奕。而我的話,可以一個月不睡去捉鬼,也不會有關係。”頓了頓,葉鏡之轉首看向自家媳婦:“嘉嘉,怎麼突然問這個?”
奚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就問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啊!
這個東西實在太不純潔了,奚嘉趕緊搖搖頭,將這種不健康的思想從自己的腦海裡撇去。雖然他已然發現一個問題:葉大師的體力,可能特彆的好……
打住,不許再想了!
一行四人,心裡各有各的想法。越往地洞深處走,越是潮濕陰暗。奚嘉也慢慢緊張起來,仔細地觀察四周。葉鏡之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小心謹慎,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沒關係,現在還沒到古墓入口。”
奚嘉點點頭。他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腳底,這裡的土壤和外界好像沒太大差彆,可不知為何,奚嘉卻覺得身體有點發冷,又有點奇怪的興奮,身體裡的陰氣不知不覺地竟然活躍起來。
當他們走過某一個地方時,奚嘉突然拉住葉鏡之,皺眉道:“這裡的陰氣是怎麼回事?”
岐山道人轉過頭,哈哈笑道:“不愧是極陰之體,還沒真正走到那塊養屍地,就給你發現了。”
這話一出口,葉鏡之和陽澤都蹙眉道:“養屍地?”
岐山道人頷首:“不錯,這裡正是一塊極品養屍地。十九年前我們五人走到那座古墓門口,易淩子說這裡很不對勁,並不是普通的墓穴,定有古怪。同行的流山道友是玄學界頂尖的風水相師,我們便請他用八卦龍盤,測了一下這裡的地形。玄武高聳,東西兩處龍砂環環攏抱,南有臥陽朝北遠看,主星開穴,青龍西出,正是一塊龍局寶地。但僅僅是普通的風水龍局,不該有這麼可怕的陰氣。接著我們便發現……這裡,還是一塊極品養屍地!”
岐山道人說完,葉鏡之和陽澤都明白過來,奚嘉卻不懂什麼是養屍地。
他們繼續往前走,這次陽澤剛準備開口解釋,葉鏡之一把拉過自己媳婦,緊緊地牽著那軟軟的小手,認真解釋道:“養屍地是風水局中的一種禁地,任何墳墓都不可葬在養屍地。養屍地久聚陰氣,萬年不化,要破養屍地的風水局十分困難,幾乎無解,但隻要把人葬在養屍地裡,一個月內便會渾身長出白毛,成為最普通的白僵。”
白僵嘉哥是聽說過的,小時候有個電視劇叫《我和僵屍有個約會》,紅遍了兩岸三地,嘉哥一集不落地看過。
“有白僵的話,應該也有紅僵、跳屍和飛僵。”說到這,奚嘉突然想起來:“那隻千年旱魃?!”
葉鏡之眸色漸漸暗淡下來,他沒有開口,岐山道人卻歎氣道:“不錯,在知道這塊墳墓居然處在一個龍穴和養屍地的交彙處時,我們就知道裡麵肯定有僵屍。但是這座古墓隻有四百年的曆史,裡麵的僵屍再厲害也隻是四百年的飛僵,易淩子道友一個人就能應付。誰能想到,裡麵居然會有一隻千年旱魃。飛僵變成旱魃,實力不止提升了一倍,最後才會是那樣的結局。”
傷感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像岐山道人說的,事情都過去了十九年了,死在裡麵的道友們生前也都是放縱豁達的性格,沒一個人會哭哭啼啼的。
奚嘉不知道在這地道裡走了多久,他緊緊牽著葉鏡之的手,一起往前走。不遠處就是陽澤,岐山道人在最前麵引路。漸漸的,地道越來越寬敞,等終於走出地洞時,奚嘉抬頭一看,被這高大巍峨的大門震懾住。
隻見這座黑色的鐵門足足有三米高,兩邊延長而去,深入山壁之中。
鐵門上刻著許多密密麻麻的紋路小字,還有一些黑布寨石柱上的圖騰花紋。這座大門安安靜靜地坐落在這裡,僅僅是看上一眼,便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往心頭鑽。
奚嘉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陰氣,他眉頭微蹙,一絲血紅色的陰氣從他的腳底盤繞而上,將那些衝上來的黑色陰氣絞碎。葉鏡之也不怕陰氣,葉大師是三煞之體,現在還處於暴走階段,毫無畏懼。而岐山道人和陽澤則畫了幾道符錄,貼在身上,擋住陰氣。
岐山道人轉首道:“葉小友,你法力高深,你與貧道一起打開這門。”
葉鏡之頷首,抬步上前,與岐山道人一人站在鐵門的一邊。
兩人對視一眼,岐山道人怒喝一聲,劃破手掌,將沾了血的手按在門上,往兩旁邊用力拉去。葉鏡之也劃破手掌,拉著門的另一邊,俊眉微蹙,目光平靜地拉開大門。
金色的光芒在兩人的掌心閃爍,很快,奚嘉聽到了一陣吱呀的聲音。整個山壁在微微晃動,麵前的黑鐵大門也有點要打開的趨勢。
就在他們即將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大門剛剛出現一絲縫隙,一道青色的光芒從門縫裡一閃而過,大門又要合上。
岐山道人趕緊道:“陽澤小友,快解除這道封印!”
陽澤走上前,翻手取出一把黑色的鐵傘。他一掌拍在這把鐵傘上,頓時傘麵大開,整把傘快速地旋轉起來。陽澤目光堅定,雙手快速地在空中做出手勢,默念道:“物稟一牛神化無方。雷霆窟宅,掃蕩千軍。急急如律令!”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陽澤噴出一口鮮血,灑在這黑漆漆的傘上。
霎時間,青色的光芒大作。這光芒與剛才門縫裡閃爍的光芒如出一轍,陽澤握住傘柄,大步走到門前,一把將傘尖戳進門縫。當傘尖觸碰到門裡那道青光時,青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大門兩旁的岐山道人和葉鏡之也開始繼續運轉法力,打開這道大門。
大門吱呀呀地向兩旁敞開,慢慢的,已經敞開到一人寬的程度。
奚嘉沉著冷靜地看著這扇門,岐山道人和葉鏡之都沒有放鬆,使儘全力打開大門,隻要他們稍有鬆弛,大門就會關上。
陽澤一直舉著傘,不斷重複念著咒語,門內的陣法光芒隨著他念著的咒語,一點點地變暗。
就在這青光快要完全消散的時刻,忽然!一隻長滿白毛的手臂突然從門縫裡竄出,抓住了陽澤的手。陽澤雙目圓睜,想要鬆開傘回擊,卻根本不能騰開手。他被那隻手死死地抓住往門裡而拖去,奚嘉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拉緊了陽澤的衣服,將他死死拽住。
岐山道人驚道:“居然還有白僵?!”
葉鏡之拉著門無法脫身:“嘉嘉!”
那隻白僵拉著陽澤,奚嘉拉著陽澤的衣服,在門口處形成了一種對峙。眼看怎麼也不能把陽澤拉進來,這隻白僵怒吼一聲,忽然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奚嘉的胳膊。
“吼!”
奚嘉抬起頭。白僵的大半身體還藏在門裡,隻有這隻手突兀地竄了出來,抓緊了嘉哥的手,手腕一動,冰冷的陰氣如附骨之疽,快速地衝向奚嘉。
奚嘉目光一冷,鬆了口氣,嘴角卻勾起:“原來僵屍也還是陰氣?”
奚嘉的衣服被那陰氣凍得成塊,這陰氣之盛,毫無克製,隻知道瘋狂地往外散。但就在這陰氣即將穿透衣服,刺中奚嘉的皮膚時,奚嘉雙眸一眯,直接鬆開了抓著陽澤衣服的一隻手,一把抓住了這隻白僵的手腕。
白僵的動作有一瞬間僵硬,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可是為時已晚,奚嘉手指用力,指間血色陰氣纏繞。下一刻,隻聽“哢嚓”一聲,白僵的手腕被掐得粉碎,那隻斷了的手還死死地抓著嘉哥的衣服,手臂則縮了回去,整隻白僵嚇得趕緊鬆開陽澤,往古墓深處逃去。
但嘉哥哪能讓它逃了?
奚嘉用力地抓住了白僵斷了的手腕,一個用力,將白僵硬生生地拽出了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