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嬸子一巴掌拍在鐵蛋屁股上:“沒去哪兒!這是沒去哪兒!現在人找上門來了!”
拍完小破孩子, 蘭花嬸子立馬出去見人。
院子裡喊的女人叫趙金花, 她嫁到趙家村五年,男人外出打工死了,膝下就一個兒子,也不想改嫁,那就是當命根子帶的。誰知道今天下午兒子出去玩了一陣子, 回來就倒下不醒了,趙金花讓人鄰居幫忙去隔壁村叫醫生, 讓婆婆看著孩子, 自己找來老趙頭家問問。
下午出去的時候, 可是老趙頭家的鐵蛋帶著她兒子一塊出去的!
趙金花頭發亂亂的,一看就急得沒了章法。
蘭花嬸子一跑出來, 直接問正事:“這是咋啦?鐵蛋洗著澡呢。美香啊, 你抱著孩子出來!”
王美香和趙雪槐抱著孩子出來,拍一下嚇得要哭的鐵蛋, 恐嚇道:“你老實和金花嬸子交代,聽見沒?”
鐵蛋憋憋嘴,有點抽噎。他明明和小夥伴說好了不說的,可是他阿奶和阿媽揍得好疼。
一見了鐵蛋, 趙金花就盯著他問道:“鐵蛋, 你今天和柱子去哪了?柱子回去睡著叫不醒了,這是你彆瞞嬸子啊!”
說著, 趙金花臉上漫下淚來, 自責道:“柱子就是我的命啊, 今兒個就不該讓他出去!”
鐵蛋猶豫了一下,似乎還不想說。
趙雪槐瞪他一眼,很不好惹的樣子。
鐵蛋被瞪得咧嘴就想哭,嘴上卻是麻溜地把東西都交代了出來:“我……我們今天就去大平地那邊玩陀螺了,玩了一會後,二狗說帶我們去看好東西。然後……嗝……然後我們就去老屋子那邊,那邊有棵樹上結了果子,我們就摘了吃。吃完果子,我們就回來了。”
“就吃了個野果子?你們幾個人去的,幾個人吃了果子。”趙雪槐察覺到這一段裡,聽起來最為可疑的就是吃食上的野果子。
“四個人,二狗,小狗,還有我和柱子。我的果子爛掉了,他們不許我多摘,我就沒吃到。”鐵蛋說著話,抓住他媽王美香的衣服不放。
“你沒吃,所以你沒事!”趙金花激動地靠近了鐵蛋一步。
蘭花嬸子虎著臉擋住趙金花:“金花你乾嘛,問話我們鐵蛋也說了,你急也沒用啊。”蘭花嬸子這麼說著,心裡卻是認定都是雪槐丫頭給的那個桃符有用,不然自己家鐵蛋肯定也出事了。
到底是做過母親的人,蘭花嬸子護住了鐵蛋,就對趙金花說道:“金花,你跑來問了鐵蛋,就知道這事情怎麼弄出來的。但解決這個事,你請了隔壁村的李醫生嗎?家裡柱子那邊又是誰照顧的?還是照看好孩子要緊!”
“讓人去喊了,柱子是我婆婆在看著。也沒燒,也沒怎麼樣,就是麵上很白像大米一樣,然後躺著叫不醒……”趙金花被蘭花嬸子的氣場鎮住,交代了一遍情況。
慌亂完,趙雪槐看著臉上還掛著淚的鐵蛋,知道事情和這個孩子無關。都是孩子們貪吃好玩的事。
“踏、踏、踏。”這是鞋子踩在路上的聲音。
趙雪槐抬頭看向院子外,心道隻怕果真是果子的問題,獨有鐵蛋一個沒出事。
半分鐘後,一個同樣慌亂的男人急促地敲響了老趙頭家的門。
“趙叔,蘭花嬸子,開門啊!我是二狗小狗他們爸趙大壯!”趙大壯咚咚咚地敲著門,力道大得門都被快被敲掉。
知道趙金花來的原因,這大狗二狗的父親為什麼過來,蘭花嬸子一家心裡都有了數,同時皺起眉。
門被蘭花嬸子小兒子打開,趙大壯就看到了趙金花,想到自己兩個兒子,他敏感地問道:“柱子他媽,你家柱子也出事了?”
趙金花點頭:“我家柱子喊不醒了,我讓人去叫了隔村的李醫生,他還沒到。聽鐵蛋說,就是吃了一個野果子才出事的。”
趙大壯聞言看向倚在王美香懷裡的鐵蛋:“鐵蛋,你和大壯叔說說,那個野果子在那個地方?”
“在老房子最裡邊那裡,是二狗帶我們去的。上麵還有果子呢,我們看到鳥吃過的!”鐵蛋解釋著,他阿奶阿爺都說過,鳥吃的果子人吃就沒事。
趙大壯板著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發燒生病也有個反應,你們這群小崽子肯定招了不乾淨的東西。”比起趙金花將信將疑,趙大壯反正是覺得這個事不正常。
趙金花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那點子猶豫不肯信也成了相信。她和趙大壯商量道:“要不我們再去請個神婆看看,王家村就有個王神婆,經常做法。”
蘭花嬸子看看雪槐丫頭,但被趙雪槐拉住了手腕。
趙大壯也有此意:“那就這麼著吧,我回去讓人請王家村那個神婆過來。柱子他媽你先回去看著柱子。趙叔,蘭花嬸子打擾了,我也先回去。”
“我懂一點玄學,要不我去看看。”兩人欲走時,趙雪槐出聲道。
趙大壯邁道一半的腳挪回來,看著趙雪槐皺眉。看著趙雪槐身邊的蘭花嬸子問道:“這位是?”
“這是雪槐,跟了師傅就是學做大師的呢!”蘭花嬸子對於趙雪槐具體乾什麼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小兒子說了雪槐丫頭成了很厲害的大師。
“大師,給我們家柱子看看啊!”趙金花過來拉住趙雪槐的手,眼底都是亮的。她信得過蘭花嬸子的話,聽著還是村裡的人,那就更放心了。眼下她兒子柱子出事,那是能早一分不要晚一分。
趙雪槐點頭:“好,嫂子帶路。”
“我也去看看。”趙大壯看著,也立馬跟上。如果這看著不像“大師”的大師能治好柱子,他就求了去給自家二狗小狗看病。如果不行,那他轉頭再回去就是。
除了帶路的趙金花,跟著看趙雪槐真實水平的趙大壯,蘭花嬸子也跟了上來。
這四人一走,院子裡被王美香抱著的鐵蛋憋著嘴委屈道:“雪槐姑姑好凶,和阿奶一樣。”
王美香瞪一眼這倒黴孩子:“要是柱子和二狗小狗出事了,老娘就把你一塊埋進土裡去!小破孩子,都不知道輕重嗎?這種大事,就是你們說好了,也該和家裡說的。”
“那……柱子不會出事吧?”鐵蛋憋著嘴,眼淚要掉不掉。
阿奶打了,阿媽也打了,漂亮姑姑也打了瞪自己
“會沒事的。”王美香想著溫和但又極有距離感的趙雪槐,心裡安定了不少。
而由趙金花帶路的一行四人走在淡淡的月光下,五分鐘後來到了趙金花家。
和蘭花嬸子家相比,趙金花家小了一圈,不過她家本來人口就少,房子小些也無妨。
進了屋子,走過堂屋來到臥室,就看到昏黃的燈光下的老婦人和小孩。
老婦人是趙金花的婆婆,和蘭花嬸子差不多的年紀,但看著老了十歲不止。
聽見動靜,老婦人看到趙金花一臉期頤道:“金花,鐵蛋怎麼說啊?鐵蛋那孩子沒事吧?”
“是吃錯東西了,阿媽你讓讓,讓大師看一下柱子吧。”趙金花扶著自己婆婆站起來,讓趙雪槐上前。
老婦人看著趙雪槐年輕的麵孔,無聲地歎口氣,沒說什麼站在一邊看著趙雪槐的動作。
趙金花家的燈泡是黃色的光,許是想節約用電,燈泡的亮度也不夠,但就是這種昏黃的燈光下,趙雪槐亦能看到小孩麵上煞白的顏色。那是種很不健康的白,和小孩的脖子的成兩種膚色,差異十分明顯。
趙金花突然想到“大師”們都需要一些東西,問道:“大師,你看需要點什麼東西,家裡還有幾隻小公雞。”
趙雪槐想了一下,道:“去拿一根針來吧,再要一碗清水、一根蠟燭。”
這些東西要得簡單,也是趙雪槐幾個方法裡思量的最簡單的那個。
沒一會兒趙金花就端著水,拿著針和蠟燭過來了。
把東西放在床前,趙雪槐用手指撚了兩下蠟燭露出來的芯子,然後鬆開手,蠟燭咻地自燃。
一邊的柱子奶奶看著眼睛瞪得老大,湊近了幾分。
蘭花嬸子看著挺淡定的,心想雪槐丫頭果然成大師了。趙文丙當著蘭花嬸子的麵吹過趙雪槐好幾次,蘭花嬸子心裡趙雪槐是頂厲害,這點事還不至於讓她麵上變色。
趙大壯和趙金花就不同了,他和趙金花都是麵露喜色,覺得有了!有希望了!
蠟燭點亮後,趙雪槐把那根針在火上烤了一遍,而後用烤過的針在小孩的左手上連紮了七針。
她紮完七針後,床上小孩抽搐著在床上抖動。小孩稚嫩的五官扭曲成一團,口角吐出白沫,情形可怖,像是病人犯病一般。
隻有趙雪槐看得到,小孩身上多的那一團灰白的東西,呈果肉糊狀在小孩的腹部位置。眼下小孩抽搐的原因,就是身體排斥那異物,但是又無法排出才那麼痛苦。
趙金花和老太太看得一臉焦急,喊著小孩的名字:“柱子!柱子!你咋啦,哪裡不舒服你告訴阿媽啊!”
但這些喊聲毫無作用,小孩還是閉著眼抽搐著,急得趙金花和老婦人心內焦急不已。
趙雪槐手上又是一針下去,隻是這一針紮了沒再拔。
針插在小孩手上,那種強烈的排斥反應被插進去的針暫時抑製,在小孩肚子裡的那團灰白色的東西也安分著,像是一團真正的果泥。但隻要那根針鬆動或者抑製不住那團果肉,乖巧的邪物就會再支起利齒傷害床上的孩童。
趙金花砰地一下跪在地上,求道:“大師!你救救我柱子,他才那麼小!剛剛那樣犯病一樣,我怕啊!”
趙雪槐趕緊把人拉起來,推到床尾去坐著。她神色鎮定,道:“我正要救呢,你彆再跪,嚇著我手會抖。”鄉裡鄉親的,雖然不熟但趙雪槐覺得有能力救個小孩在份內。
趙大壯看她一眼,心想這大師心腸不錯,最後視線落到床上孩子身上。
趙雪槐端起那碗清水,手掌在碗上拍了三下,念道:“無病無災,無災無病!清水最清,百汙不侵!”
拍完這三下,趙雪槐拿出自己身上帶的驅邪符,在水裡燒了,再把燒了符籙的水灌進小孩嘴中。
半碗水灌下去,小孩被扶起,坐著頭歪在他母親趙金花身上。
趙金花心疼地給兒子擦著臉,看他麵色變得紅潤一點,喜道:“臉上有氣色了!”
這句話一說,像是感應一般,小孩又有了動靜,皺著一張臉打嗝,小身板搖晃著,麵上十分難受的樣子。
趙雪槐立馬道:“從小孩肚子處,從下往上摸,摸到喉嚨。”
趙金花眼裡帶著喜意,按照趙雪槐的指示去做。
趙金花摸了沒幾下,小孩就猛地睜眼,同時嘴巴一張,吐出一團黃色來。
那團黃色落在被子上,眨眼功夫就從肉泥凝聚成新鮮果子的模樣。
“怪物啊!”
趙金花眼看著那怪東西變樣,嚇得一抖被子,抱著自己兒子柱子就往後跑。
小孩經了顛簸,又吐出一點酸水。
趙金花隻有心疼的份,不嫌棄地用袖子擦了擦小孩的嘴。
除趙雪槐之外的其他人也是往後退了好幾步,離得遠遠的。趙金花的婆婆腿腳不便,蘭花嬸子還扶著人一塊往後退。
趙雪槐站在原地,有些嫌棄地皺眉。一瞬後,她幻化出一隻靈力手掌將那屍果捏到身前。
一簇金紅色的火焰跳出,將那屍骨燃燒成灰燼,掉落在地麵上。
看著趙雪槐輕易解決完那怪物,眾人膽子又大了一點。
蘭花嬸子小心地問道:“雪槐,這……這沒事了吧?”
趙雪槐點頭:“沒事了。”
“媽呀,沒事就好,那東西真滲人。”蘭花嬸子拍拍胸脯,她身邊的老太太也像是鬆了一口氣。
“那是屍骨,是屍體埋在陰宅之地,機緣巧合才會長出屍樹,結出屍骨。這種果子一般隻有魂魄輕的人或者人在特殊時候才看得到,比如老人和小孩。人要是吃了這果子就會在七日之內慢慢喪失生氣,成為一具屍體。”趙雪槐將那被燒掉的果子的來曆說來。
“屍樹就是長在屍體上的樹,會在早上太陽出現的時候消失,晚上太陽落下的時候出現。那棵樹下,肯定埋著死人。”趙雪槐想著這怕是又會引出新的事。
一具屍體,就是一條人命啊。老屋子那邊趙雪槐是知道的,那裡也被叫做老村。沒人住的老村,是以前老一輩住的地方,地勢更為低矮,眼下一片荒涼。後來大家住得更靠近外麵的大路,那處也就成了荒村一般的存在。
“荒村得十幾年沒人住了吧。”趙金花的婆婆突然道,“那地方也不是墳山,我們村死了的人,都埋在墳山呢。”趙金花婆婆比蘭花嬸子嫁進來的日子早,早先家裡住的就是荒村,後麵才搬了出來。
“那不是有人死了,被偷偷埋在那個地方?”蘭花嬸子猜測道。
趙大壯聽著皺眉,看了趙雪槐好幾眼,最後道:“那個趙大師,能不能請你看看我家兩個兒子。我心裡擔心得很,等我兩個孩子沒事,我明天就去把屍體挖出來,報警讓警察處理這事。”
蘭花嬸子也道:“先去看大狗二狗吧,平常也是乖巧孩子。”
趙雪槐本來就有此意,交代趙金花把地上的灰用東西裝好放著之後,她就跟著趙大壯去了趙大壯家。
用同樣的手法讓兩個孩子催吐,大狗二狗也分彆吐出了一個屍果。
兩個孩子吐出屍骨,像前麵的柱子一樣精神萎靡不振地睡去。雖然吐出了祟物,但三個吃了屍骨的小孩或多或少都丟失了部分生氣,最近都會變得體弱多病,要好好養一陣子才能恢複。
等趙雪槐被千恩萬謝著離開趙大壯家,隔壁村的李醫生總算趕到了。
趙大壯的弟弟急得一臉汗,問著自家哥哥:“大哥,二狗小狗沒事吧?”
那廂李醫生看著孩子,趙大壯背著李醫生和自己弟弟交代:“沒事呢,剛剛請了大師,兩孩子已經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了。”
趙大壯弟弟可是上過初中的,自認為有些文化,不信這些神神鬼鬼,趙大壯就讓他明天跟自己早上去老屋子那邊挖樹。
李醫生看的結果,自然是孩子玩累了,需要多休息,沒什麼大事。
趙大壯拿了幾瓶葡萄糖,又把李醫生給送回去。
第二天的早上,趙大壯叫上自己弟弟一道出門。
趙大壯弟弟不信道:“大哥,你彆咋呼我,哪裡樹白天不見晚上又出來的。”
趙大壯瞪他:“你這腦子讀書讀愚了,早先孩子睡著那一臉白,看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