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學不會魘術,但是既然是我的血脈,我或許可以在魘境之中開啟你兩個能力,耳和目。”老樹精低語道,“你祖父那一輩,有兩個崽可以看見魘境裡修士陷入瘋魔的景象,還能和他們對話。”
“他們很喜歡這個能力,或許你也能用得上。”
“他見了我要氣得發瘋,遇見你必然是歡喜的,你先前是刺穿他叫他瘋狂的利刃,或許現在也能做他的明燈,引他走出噩夢。”
糯糯天生就極為專注,甚至對於感應天道一事,比之霍潛而有過之無不及。他沒有聽見老樹精的話,思維如野馬般狂奔,不過好歹與主題相差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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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潛的報社危險思想興起不多久,莫名其妙熄了一次火,體感好似被人拿走了一半喪妻之後的負麵情緒。不過這不妨礙他繼續報社,畢竟都死媳婦了,就是清新脫俗小仙女都要瘋上一瘋。何況他是一個偽·出塵脫俗真·執念纏身的家夥。
憤怒值掉了一半,又火速回升回原水平。他又繼續“我媳婦死了大家乾脆一起陪葬一個都彆想逃”的反派標準業務。
現在,又出狀況了。他心中不知為何一陣陣輕盈起來,自喪妻之後牢牢壓在心口的大石被撬開了一個角,讓他可以短暫地喘息。不至於被衝昏頭腦。
苟延殘喘間,他聽見了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開口自帶嬌嗲音效:“嘿嘿嘿,霍潛胸肌超好摸,腹肌也好有彈性,真想一輩子躺在他衣服裡喵,我就是這個修真界最爽der崽。”
霍潛執刀的手停了一下:他的妻子,他那個消散在火焰中的苦命的妻子就是這個聲音。
他自以為是悲痛過頭出現了幻聽,但還是停下手中的動作滿懷期待地等候起來。是幻聽也沒關係,他巴不得再多聽聽,哄哄自己也無妨。
鰥夫霍潛紅了眼眶,卑微到塵埃裡。
“上次用尾巴量了一下,那裡我也超滿意的嘿嘿嘿。”
霍潛淚眼中出現一絲茫然:我那個溫婉可人動不動就臉紅的妻子???
“早知道我們都要死在這裡,我就不矜持地收著□□不用了。早該像對付山匪那樣給他來上一包,這樣我和他都不會臨死還是完璧。不不不他有仙骨,不一定會死,沒準以後找一隻更好看的貓擺脫完璧之身。嗚嗚嗚我守了這麼久我不甘心就這樣死了便宜彆的小狐狸精。”
霍潛表情好似一隻被六神花露水熏到分不清血肉味道的喪屍:我那個賢良淑德十個早晨總有七個早晨選擇睡床還會嫌我貼得緊要把我揣下床的驕矜高傲的小妻子???
“此番若是不死,我必得將他一嗶再嗶三嗶四嗶。”
“矜持”的小妻子又如是道。
話音剛落,霍潛腦內浮現了種種少兒不宜的畫麵。他在生境裡經曆過無數的夫妻生活,但總是陷在霧中一般,事後怎麼也回想不起來細節。這次的畫麵卻極端高清,隻打了一點點碼,而且中途換了好多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姿勢。
霍潛腦內當即兩小兒辯日,亂作一團。
他腦子在魘境飽受摧折,堅持到現在本來就不是十分清明。現下更是猶如短路的燈泡,嗶嗶啵啵馬上就要陷入爆炸。他反派戲份停了一會兒,隨即怒火更上一層樓:“是哪個妖孽在冒充吾妻!”
我的糯糯才剛剛身死,竟就有人這般折辱於他!此仇不共戴天!
糯糯野馬般奔騰的思緒一下子被嚇斷了。
他被霍潛充滿殺意的聲線吼得一愣一愣。他之前是在霍潛這兒受過冷遇,但自從他被山匪擄去過一次之後,霍潛對他就比之前上心多了,完全是一副大家長護小雛兒的維護姿態。何況就算是做冷板凳的時候,霍潛這樣清冷的彬彬有禮的人,從始至終就不是個會對他大吼大叫的性子。
糯糯心中升起一個聯想:第四重魘境,屬於霍潛的妻子。
妻子?他心中竟然是有可以稱之為“妻子”的對象的嗎?他所感受到的那一半悲痛與憤怒,是為他妻子而生的嗎?他置身事外,即使悲慟加身,也不能有什麼與之匹配的行動。霍潛處在其中,竟是痛到要不管不顧破了魘境嗎?
他有中意的妻子人選,為什麼要放任我親他愛他,甚至上次還回應了,還滿含□□意味地揉我的……
糯糯被吼得無比心酸,卻又不敢心酸。他要是有一丁點負麵情緒,霍潛便要分走半分。霍潛本就在崩潰邊緣,自己哪能任性地放任自己自艾自憐?哪裡能雪上加霜推他進深淵?
小貓咪收了叫自己心花盛開的聯想,一切美好的回憶都在“冒充吾妻”四個字之下黯然失色。再逼著自己回憶,也無法再展開笑顏。他無法再分一半美好給霍潛,腦中隻有乾巴巴的一個念頭:出來吧,不要在陷在魘境裡不能自拔了。
共情和一部分魘境主人的能力將這個念頭送到霍潛耳邊。
“出來吧,霍潛。”
霍潛抬起頭,迷茫地仰望空中,沉迷在自己妻子的聲音中。他於這毫無特點的幾個字中敏銳地讀出了苦澀,心也跟著刺痛起來。
他無言地望著虛無的天空,又一次懦弱地希望幻聽能持續地更久一些。他仰臉停留了一會兒,幾息的功夫之後,幾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他的臉上。霍潛茫然地一模,指間滿是粉紅色的水痕。
糯糯一忍再忍還是忍不住傷心,眼淚滾落,劃過臉上半乾的血跡染上一點血色,落進了生境裡邊。落在了霍潛的臉頰,也落在了他的心上。
糯糯大哭,用比霍潛還要大聲的語調哭喊道:“霍潛,求你清醒,求你出來!”
霍潛心口劇烈跳動,手中湧動著熊熊火焰的大刀滑落,他腦中空空,眼前除了火焰還是一無所見,心中卻驀地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