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汗毛豎起, 他再怎麼愚昧無知,也知道他這樣的小貓是挨不過雷劫的。不說天道已死,即便是天道仍在,他也斷斷熬不過去。章如溪這是瘋了才異想天開要與自己同富貴。
同富貴?不能夠。同被劈成焦炭化成粉末滋養人間還差不多。
我看這糟老頭子是瘋了喵。
崽崽奮力掙紮, 毛毛都擠得歪七倒八:“你自己飛升去吧, 我要回去找爹爹。”沒掙出來, 又遷怒到霍潛身上:“爹爹——”
——混賬仆人我都這樣了你還不來接我回去嗎!沒看到外麵狂風又暴雨你一個挨過雷劫的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是本大王大業已成!好不快來接我回去再不來我把你貶回舅舅的位置去。
——miamia?miamia就不用來了太危險了喵。
章如溪不管崽崽的掙紮,抱著他就出密室。他心中視百尾貓為自己的福音, 是活命的法寶。他漫長孤寂的幾百年, 便是有了霍糖這隻小百尾貓, 這才有了活路。即便是渡劫這樣的時刻,他也要留一隻在身邊才安心。
臨行前羌活撓了撓結界, 冷漠的眼神落在章如溪身上,語氣恣意而陰沉:“我終於等到你隕落這一天。”章如溪麵色一沉, 臨時改變主意把羌活也帶上了:“那你便親眼見證我飛升吧。”
曆劫必在空曠的地方。天劫來臨時裹挾著天地間的純淨靈氣, 與渡劫者兩相碰撞,便如兩顆火球相撞, 逸散的靈力四處迸濺。若是在密閉的環境中, 容易造成周圍環境的崩塌。
章如溪坐在高山的空地之上,左邊是懸崖, 右邊是茂密的樹林。他欣喜若狂, 不能平靜, 在這空地上來回走動, 亢奮地等待第一道雷擊。羌活和崽崽都被罩在一個結界裡, 就放在他腳邊。狂風暴雨摧折這一老兩小,潑墨的天空中有道道金光流過。
結界不能阻攔死物的進出,崽崽被雨淋得濕。他小兔子一樣咬周圍的無色結界,可這玩意不似他一開始接觸到的普通鐵籠子,怎麼咬都咬不破。他抽抽搭搭伸爪子勾結界弄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委屈得要命:“羌活哥哥,我們要死了喵。”
羌活從始至終都很平靜,眼神遊離在大好的山河間。聽到崽崽跟他說話,他的視線從遠處的樹林遊回崽崽身上:“不,你不會死的。你是被親人期待惦念的崽子,你不會死的。”他望向瘋癲狀在山崖邊上大笑的章如溪:“恰恰相反,我們離開了千絕穀,離開了章如溪的地盤。是逃跑的好時機。”
“我會儘我所能,將自由送給你。”
崽崽:???
“你安心待著。我給你變個小把戲。”羌活說著,一指落在結界的邊上,口中念了一個法決。
崽崽似乎聽過這口訣,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他眨巴著大眼睛看羌活,沒琢磨出什麼異常來。正要開口問,羌活一把將他攬到自己肚皮底下壓好,輕聲跟他說:“從現在開始,你一點動靜都不要發出來。”
崽崽兩個爪子抱住自己的頭趴在地上,沒動靜了。
未幾,章如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近到結界麵前,麵露疑惑。他與崽崽他們不過六尺遠,但是對方似乎沒有瞧見他。他蹲下身來,口氣陰沉:“霍糖?你在哪裡,不要跟我玩把戲。”
風雨中,霍糖伏在羌活的肚皮底下,大氣不敢出,隻疑惑地衝羌活眨眨眼。後者沒有說話,隻仰望天空,又回過來看他,狡黠又惡劣的模樣。
泥點一蹦一蹦濺在崽崽的爪子上,天空中的雷電在短短的一刻鐘時間裡越積越多。隨著時間的退意,章如溪越發焦躁起來。顯然在猶豫收了結界看一下內裡的真實情況,但又後怕霍糖尚在裡邊。他一撤了結界,霍糖便趁亂跑了。
他隨時有可能遭受雷劫,正是亂時,容不得什麼差錯。
但是見不著小福星,他心下不寧。他最後的突破如空中樓閣一般飄搖,而霍糖便是為他建造這樓閣的人。他一旦見不著霍糖,便如螞蟻嗜咬,心態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羌活密切觀察著他的神色,並不斷維持結界之上的投影。他沒有彆的神通,隻是學習法術格外有天賦。之前跟著凡人娘親,沒有多教他什麼,如今章如溪多給崽崽看了幾次星空,他便學會了如何將泥水迸濺的場景投映在結界之上迷惑試聽。
章如溪心神大亂,又不知已被偷師,滿眼看到了都是空空如也的結界內景,怎能不抓狂。
他是被修行逼瘋了的老瘋子,稍微有點刺激就能擊潰他的心防。這點沒有人比羌活還要清楚。他是最恨他的人,也是觀察他最仔細的人。
章如溪一手落在結界上預備把它收起時,崽崽感覺羌活戳了戳自己的屁屁。結界剛被打開一半,他正要仰頭用求助的目光瞪羌活,屁股上便被狠狠踹了一腳。隨著羌活的一聲絮語“你娘在樹林裡等著你”,崽崽跟毛球一般骨碌碌滾進了樹林中。
他無比圓潤地滾了個沒影,才站穩了正要扒開來樹林瞧一眼懸崖的方向,後脖子猛地被人叼住。後者二話不說叼住他都竄入樹林深處。
崽崽直直望著懸崖方向,毛毛蟲一樣扭,理所當然下命令:“miamia,快叫爹爹把羌活搶回來。”
他喊了兩聲,對方沒有聽他的,眼前的景物隻有倒退沒有前進的份。耳邊是沉重的喘息聲,仿佛叼住他的人在以畢生之力奔跑。崽崽呼吸的功夫,就被叼著飛躍到另座高山上。他氣惱地回頭:“miamia!”
正要發脾氣,迎麵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崽崽看進對方湖綠色的眼中:“你,你是誰呀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