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不情不願地說:“我自然是知曉了。”
讓她們踏入賊窩之前,
雲薑又說:“我要和我未婚妻一塊走,她害怕。”
看一眼從頭到尾沒什麼太大反應,像是嚇傻了的陸沅,又看看渾身僵硬,嘴唇都在發顫的雲薑,他們嘲笑道:“說什麼女人害怕,是你自己害怕才對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雲薑點頭:“對,我害怕...”
聽風聲呼嘯而過,雲薑忽然驚慌高呼:“那..那是不是鬼哭?!”
“孬種,竟然怕鬼!還是不是男人了,爺爺我殺過的人可比這屋子裡的鬼還多!”
話音一落,雲薑的臉好像更加的白了,給頭頂的月亮有的一比,慘白慘白的。
看他嚇壞的樣子可讓頭領心頭舒服了不少,好歹是把陸沅往雲薑身旁一推,用眼神逼退另一個不甘不願的手下。
雲薑也就閉上那張能說會道,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老大...”倒是另一個人不願意了。
頭領不耐道:“著急什麼,先弄點吃的。”
這話裡有話的樣子,陸沅是聽不太懂,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懼,往雲薑身邊縮了縮。
被刀尖抵著後腰,按照對方的要求往裡走去,地方不大的樣子,總歸還是比馬車上的位置複雜一點,可這一次雲薑卻沒有任何挨著碰著,穩穩當當地走向裡麵。
把人往房裡一扔,匪首多看了裡麵一眼,咂摸出所謂的氣度來。
有人穿龍袍都不像太子,見人就三分瑟縮,不夠大氣,有人年紀輕輕則是自有一種氣質,天生命裡就帶了一個穩字,遠觀就知道非池中之物。
這種東西摸不著碰不著,但就是因為這種微妙的存在而讓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不一樣。
往這破爛地方一站,還真有月下仙人的味道,乞丐堆都襯托出三分矜貴氣。
剛剛怎麼沒發現這少爺還是個好顏色的?
肚子餓的轟隆響,什麼都得往後稍稍,他關上門掛上鎖,將兩人鎖在黑暗中。
當失去視覺的時候,其他感官會更加的靈敏,鼻端彌漫著腐朽灰塵的味道,空氣中都帶著嗆人心肺的沉悶。
連不遠處帶著淫.穢.意味的談論內容都能清晰地傳進兩人的耳裡,更大程度地引起被綁著的害怕心理,沒有力氣去逃。
他們或許是以為她們聽不清,也或許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被聽到。
就算是從小跟著父親走過不少城池,見過不少風浪的陸沅今年也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此情此景,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有活路,還是忍不住啜泣出聲。
耳邊清淩淩的聲音響起:“今日之事應該是衝我而來的,讓你牽連其中是我之過,還借用令尊的名頭周旋,抱歉。”
國公府嫡長孫的身份還是不能給這幫窮凶極惡的亡命者知道更好,不然會因為人質身份太高而感到膽怯害怕,直接下手
殺害就不好了。
陸沅隻是哭,不想說話。
知道雲薑經曆此災也是不得已的無妄之災,可是她小命都要交代在這了,還要她說句沒關係還是挺難的。
她隻是個善良的大美人,而不是濟世救難的菩薩。分外愛美的陸大小姐邊哭邊想到。
“待出去之後,定會登門向你賠罪。”
雲薑聽著她的哭聲,大概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小姑娘沒有當場罵出聲已經是教養極好的表現,剛剛一路而來沒有半分出格惹怒劫匪,可以看出她也是個有主意的,根本不是在後宅裡長大的小姐能有的心性。
隻是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從一開始雲薑就沒相信過他們拿了前之後會真的放人,更大的可能性還是殺人滅口,才是真正的以絕後患。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下手為強。
陸沅止住淚水,反問道:“什麼?”
哪裡還有之後啊,都要死了。
也幸好活了一個李環,小丫頭是她在路邊撿到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沒有她庇護的生活...
窸窸窣窣的一陣響,陸沅感覺有一雙手為她解開腦後的結,盛滿淚水的眼睛露了出來。
黑布落下,那包不住的眼淚順著眼角滾落,珍珠滾盤般落下,月光一映,亮若星辰。
朦朧月色下,那張讓她驚鴻一瞥的臉清淺笑著,雙目如溫柔的湖水。
“我會帶你出去,絕對護你安危。”雲薑輕聲保證,用乾淨的衣袖為她擦乾眼淚。
本來這就是她應該做到的事情,無辜者不應該收到牽連,等她查明凶手,不會讓這人好過。
當然,這些陰暗的想法是不能給陸沅看見的,還是維持著清風明月的形象。
再抬起眼時,眼底一片清明,微微笑著。
“我先給你解開,他們還在進食,應該不會那麼快過來的,彆怕。”雲薑說道。
伸手去解開陸沅手腕上打的結,動作小心輕緩,很注意不碰到她的肌膚。
倒是跟之前可以靠近的行為大為不同,陸沅敏銳地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忽然摸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觀察的目光有如實質,雲薑抬頭看了她一眼:“彆怕,我在。”
三句不怕,每一句都讓陸沅想去相信。
陸沅本就緊張慌亂的心又亂了幾拍,直勾勾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她逃避一樣地把視線放在自己身前,看見那雙沾滿血跡的雙手,上麵的血液早已乾掉,凝結在白淨的皮膚上,還有點微微的發黑,讓人不忍再看。
手腕反轉的時候還能看見對方掌心上的傷痕,凝結成一道猙獰疤痕,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握筆書寫文章,再怎麼說這也是建安城裡盛傳的錦繡之才,要是因此失去仕途,真是怪可惜的。
“你是怎麼解開繩結的?”陸沅問道。
綁匪也不是吃素的,那繩結綁的很緊,那是蠻橫如野豬都掙脫不開的繩結,沒想到雲薑輕輕鬆
鬆就解開了。
“用這個。”
雲薑手指一翻,
隻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夾著薄薄的刀片,
在明亮的月光下泛著寒光,銳利非常。
原身生性謹慎,還因著身份的緣故,還真不是完全不通武力的書生。
就在衣袖裡縫了刀片,也是她好不容易趁著這一段路的時間給摳出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誰能想到書生會在自己的衣袖裡縫刀片?
繩結被解開了,陸沅鬆了鬆僵疼的手腕,輕呼出一口氣。
就見雲薑左右觀察,在這不大的屋子走動,像是在尋找什麼。
此處應該是一座被廢棄的荒宅,關他們的房間還是一件寢房,隻是床鋪光禿禿的,早就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遍地灰塵雜物,就剩下一張三條腿的桌子歪歪斜斜地在那放著。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手邊的桌子上,又抬頭看向頭頂的房梁,應該是能放上去的。
雲薑朝陸沅招手:“你過來一下。”
陸沅揉著手腕挪過去,儘量不發出動靜:“怎麼了嘛?”
雲薑估量了一下房梁和桌子之間的距離,說道:“等會我要出門一趟,要先把你藏起來。”
陸沅:“?”
“失禮了。”預告一樣的話落下,陸沅隻覺得腰身一緊,眼前一花,人就已經被放在房梁上。
從上往下望去還真有點嚇人,陸沅忍不住往身旁人身上縮,沒等碰到人,就又想到那什麼授受不親,轉而去抱著身邊的大柱子。
“你要乾什麼?為什麼把我放在這裡?你是怎麼上來的?”陸沅緊張問道。
“彆看下麵就不會怕了。”雲薑看她想兔子一樣瑟縮,覺得有趣,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我是踩著桌子上來的,你稍等片刻,我就回來接你。”
說著,身邊的人就要往下跳,這高度是真叫人眼暈心驚,陸沅是真的有點怕,越害怕話越多。
“彆彆彆,你被摔下去了。”陸沅嚇得眼睛發紅,全是淚水,也不知道是真的怕還是控製不住眼淚。
雲薑說:“我不會被摔下去。”
陸沅眼淚巴巴地問:“你會武?這是輕功?”
雲薑想了想,好像也可以這樣理解,就說:“從小所學,日日不輟,好歹是派上用場了。”
陸沅:“...君子六藝也包括武藝嗎?”
雲薑騙人不眨眼:“對,世家子都需要學這些的。”
那其他的世家子怎麼全都是文弱書生的樣子?
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好學的學子,總是有好多問題想要老師解答,雲薑就是那個富有耐心的老師,每一個問題都給予答案。
意識到對方是真的害怕,就多留一會說話,緩解她的恐懼。
陸沅的手還是拉住她的衣袖,擔憂的目光看向她的掌心:“你的手”
一攤雙手,露出那條猙獰疤痕來:“就這樣吧,也沒有東西可以包紮。”
陸沅應該是怕這條疤痕的
,但是她這會倒是不害怕了,反手撕下自己衣袖裡側的地方,用柔軟乾淨的布料為她做個簡單的包紮。
沾著淚水的纖長睫毛垂下,借著月光為包紮好的地方打結,紅唇微微抿著,認真又可愛。
“自己乖乖呆在這裡會不會怕?”雲薑垂眸看著她為自己的手裹上布條,還挺像模像樣的,也不會影響她活動。
這種外傷當然是少沾灰塵更好,若是感染炎症就會導致高熱,也是她有這份心。
這種哄小孩一樣的話讓陸沅聽的耳朵一熱,心說這人分明跟自己是同歲,怎麼跟年長很多歲一樣哄人?
陸沅搖頭,有些不滿道:“我怎麼會怕?”
可是雲薑看向她眼角未乾的淚水,仿佛再說:你的眼淚可不是這樣說的。
陸沅輕哼一聲,小聲解釋道:“我不是真的想哭,隻是控製不住淚水,從小就這樣。”
哭起來就會停不住淚水的體質,好像也挺不錯的。
雲薑輕笑一聲,摸摸她的頭:“那真乖。”
說完,不等陸沅再有什麼反應,就跳下房梁,輕靈穩健的像隻貓一樣。
陸沅看得滿目驚奇,第一次見到這樣飄逸的身姿,倒真像是看見了仙人下凡。
隻見那仙人落地後,就十分不仙人地一腳踹開房門,一撩衣擺出門去了。
本就不怎麼牢固的房門被踢開,連帶著門上掛著的鎖一起倒下,掀起灰塵來,在黑夜裡發出好大一聲響。
這動靜不可謂不小,是個聾的都能感受到震動,立馬撒開手中的東西,拎起刀氣勢洶洶的朝這邊奔來。
“若是想活命,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耳熟的話在耳旁響起,這回被刀威脅性命的可是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