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動那是不可能不動的,一動不動受製於人才是真正的王八蛋。
被刀片威脅的匪首渾身僵硬一瞬,直接回身揮刀,卻是手上一空,頸側一涼。
夾在指尖的鋒利順著動作滑過他的脖頸,留下一條又細又長的血痕,流動的血液順著脖子流下,頃刻間就染紅了衣領處。
傷口細長,沒感受到有多疼,為首的老大一摸脖子,借著皎潔的月光就能看見一手紅血。
兩個手下也不是沒見過血的,隻是這樣還真是有點可怕,一時間都顧不上躲閃在一旁的雲薑,往老大方向看去。
“老大?”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出血量倒是不小,現在暫時止不住血,如果一直不止血,恐有失血過多而亡的可能性,隻是他們的臉都是在官府張貼的通緝令上,哪還有大夫願意替他們診治?
大哥狠呸一口唾沫,怒從心起,他喝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殺了他!老子非要他碎屍萬段死無全屍!”
“還真當我們吃乾飯的,老子劫道殺人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吃奶!”
另一邊的兩人也擺出圍攻的姿勢,鋒利危險的長刀朝雲薑身上劈來,借著身形優勢閃過刀鋒。
反身長腿一勾,一腳將門邊放置花瓶的置物架蹬過去,將為首的人攔腰絆了一跤,摔倒在地發出好大一聲響,捂著肋骨的地方哎喲叫喚出聲。
一個倒下,還有兩個站著,頭也不回地朝雲薑方向衝過來,就是不相信一個書生還真能拿他們三個人怎麼樣。
隻是都是沒有經過係統性的訓練,全靠一身蠻力並不能耐得了雲薑奈何,左閃右避,連個影子都沒能摸著。
最後三人對視一眼,留下兩人牽製這不知道哪裡來一身功夫的大少爺,另一人闖進被踢毀大門的房中,想找出所謂的未婚妻進行要挾,結果進去找了一輪,愣是沒找到人。
散亂的床鋪,可能藏得住人的耳房,被胡亂推到一旁的三條腿的桌子,甚至是窗戶都給他拆了,就是沒找到人,像是憑空消失的了一樣。
在房梁上陸沅默默抱起膝蓋,把自己縮在陰暗的角落中,儘量不讓自己暴露在有光亮的地方。
那人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一圈,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往上看去,果然在房梁的陰影處找到了一截被擦拭掉灰塵的柱子,再往角落看去,就看見一片鵝黃色的裙擺。
人是看不清了,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亮色的衣裙。
陸沅暗叫糟糕,當真是後悔,她現在這身衣裙跟黑夜裡的螢火蟲也是無甚區彆了。
“媽的,這小娘皮竟然藏在這裡!”那大漢厲喝一聲,怒目圓瞪。
陸沅嚇得一縮,恨不能把自己釘在柱子上下不來。
“你乾什麼!你放開他!”
沒等他找什麼東西把陸沅給打下來,外麵卻是傳來一聲爆怒的罵聲,一聲沉悶的響聲過後,嗬嗬喘氣的聲音苟延殘喘幾聲,終究消弭。
周圍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像是中場休息,更像是被威懾後的伺機而動。
在房中的兩人都有不詳的預感,看一眼房梁上暫時拿她沒辦法的陸沅,剩下的大漢轉身出門,
“虎子!!!你竟然敢殺了虎子哥!”
聽著這句話,陸沅才鬆了口氣,心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能把自己藏好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事實正如陸沅聽到的那樣,雲薑反殺其中一個劫匪,對方因流亡而消瘦不少但仍顯得沉重的身體重重倒下,激起一片灰塵。
見血封喉,那素白的手指也是血色一片,窄窄的寒鋒反射著冰冷的光芒,任何鮮血都難在寒鋒上停留,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這隻手上麵染著的不知道是誰的鮮血,或許有雲薑本人的,但或許更多的還是來自地上的那具屍體的。
鮮血蜿蜒,自頸部大動脈噴出的血液,愣是把那兩個大男人眼睛看紅,恨不能欲殺之而後快。
如果眼神和殺氣能殺人,雲薑現在應該在地府中,而不是在兩雙眼睛的瞪視下彎腰撿起屍體手中的長刀。
刀鋒劃過地麵,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音,握住,抬起。
也是這人愛潔的過分,到現在一身青衣除了不得已沾染上的灰塵,是一丁點血點子都沒沾到身上過,還是那樣風光霽月,宛如玉麵羅刹降世。
除了受傷的手以外,還算得上整齊乾淨,長身玉立體態高挑,不顯過分狼狽,倒是把對麵的兩個劫匪襯得像隻過街老鼠。
刀尖直指兩人門麵,所有人都聽見那清雅溫潤的聲音問道:“到現在你想說了嗎?是誰買凶殺的我?”
為首的男人吞了口唾沫,不去看身旁人看來的目光,心思電轉。
心知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但是說得快死的早,說的慢不一定會死。
雲薑哪裡看不穿對方的態度,輕笑一聲:“你不說也沒關係,等宰了你們之後,我拖著屍體去官府報官,照樣能懲處買凶之人。”
說道凶這個字,那站在門邊的人影已經動了,刀鋒直逼門麵,甚至是蔑視般的擦著鼻尖,差點沒把鼻子給削下來了。
哪有這樣的人?!
到底誰才是殺人不眨眼的綁匪?!
兩人雙眼瞪大,驚恐地向兩邊散開,這一退就退到了不大的庭院中。
老大占山為王多少年,到現在都沒被抓走全靠腿腳利索跑得快,衝出門外,像是被貓追的老鼠。
另一個跑得慢的小弟被後麵飛來的刀戳中後心,雙眼一瞪,對方手法極準,不過片刻生機斷絕,麵朝下地倒下,身下也是鮮血彌漫。
又是一次無聲無息的死亡,生命消逝的聲音都沒能傳到房梁上的人的耳裡。
遠遠看著從門檻出跨出來身影,月光將她的身影拉長,雙目幽深,正情緒難辨地看著好像無路可逃的老大。
就是這樣一張白淨斯文的臉竟然讓老大雙腿一軟,被庭院中翹起的磚石絆倒在地,倒坐在地麵上。
都大難臨
頭了,他也關不上疼到烈的屁股和脊椎,用手挪著地麵,手腳並用地亂爬,想要離那道青色人影遠遠的。
他再快,也沒有對麵的人快,隨手拔出插在後背上的長刀,拖著淅淅瀝瀝的血痕大步走到老大麵前。
染著熱血的刀鋒架到脖子上,還未用力,那人就崩潰地大喊出口:“我說我說!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誰買凶殺你嗎?”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招惹這人。
“同為應屆舉人第二名寧鵬翰,是也不是?”看似溫和的聲音倒是先提他答了話,並且一字不差。
老大瞳孔緊縮,猛地抬頭看向雲薑,他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偽君子的朋友不一定也是偽君子,也有可能長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但這種可能性很稀少。
很巧不巧,她身邊就沒有發生這種稀少的可能性。
這一世自己的好友還真是物以類聚的偽君子,對方在未來建安城之前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才子,一朝被國公府的嫡長孫給比了下去,心中不忿便去結交,越是結交就越是不甘願天賦家世才華都屈居人下,又加上性情高傲的自己言語間的奚落嘲諷,這功夫休養不到家的好友可不就是爆發了。
想著以前她提到的天恩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殺手。
雲薑不認同原主的處事方式,有錯也自然會承擔,但因口角糾紛而下殺手,害人性命牽連無辜就過了。
眼前的人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乃官府重點通緝的逃犯,半年前被朝廷派兵圍剿,不想為首的老大竟然給逃了出來,一路流亡沒去到窮鄉僻壤,反而來了這繁華京都,沒有人手暗中接應是不可能辦到這件事的。
估計事成之後這匪首也不會輕易放過寧鵬翰,或是威脅或是掣肘,總能達到他們的目的。
至於為什麼要通關路引,還不是寧鵬翰出身沒落世家,沒那麼大本事能弄得到空白路引以及幫助他們偽造身份,可不就是上了雲薑的當,想要利用陸福滿來達成目的?
不回答那匪首的問話,雲薑刀尖微動,直接挑了對方的手筋腳筋,慘叫聲脫口而出。
下一刻,冰涼的刀身塞進他嘴裡,血腥味瞬間彌漫整個口腔,叫他幾欲作嘔,刀尖壓著舌尖,威脅之意倒是很明顯。
雲薑涼涼道:“你要是再叫出聲,舌頭也就不需要了。”
匪首痛得臉色慘白,四肢癱軟又不得不連連點頭,表示服從。
收回手,看看滿地的狼藉,好像是有點嚇人了。
昏黑的天色早就轉至蒙蒙亮,山間起晨霜,朦朦朧朧地籠罩著遠處的綠林,涼意沁骨。
院中隻有一人直立,周邊淨是鮮血屍體,還有一個在地上癱著,活像畫本子裡嗜血好殺的妖怪。
此情此景,要是和尚路過了都得指著她大喝一句何方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左右無人,雲薑隻好親自上手,給渾身顫抖的老大綁在柱子上,雖然跑不了走不了,這玩意爬走
了就白費功夫了。
至於其他屍體,她也懶得去處理,等會自有人回來收拾。
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乾枯的鮮血和被血液浸透的包紮手心的布條,雲薑覺得自己應該需要洗個手,處理一下自己,等又把房梁上的小兔子嚇哭就不好了。
小兔子哭起來的時候是分外有趣,但總是因恐懼而哭泣就不美了,流眼淚也分情況,她不喜歡充滿害怕情緒的眼淚。
等待的時間太漫長,饒是精神緊張的陸沅也熬不住,雙手抱著大柱子昏昏欲睡。
“陸姑娘,可以下來了。”
下麵傳來一聲喚聲差點把她驚到摔下房梁,雲薑也沒想到會嚇到對方,瞳孔一縮,緊走幾步向前伸手欲接。
好懸陸沅是抱著柱子穩住了身體,不至於摔成一攤餅,心有餘悸地往下望去。
雲薑滿臉愧色,懊惱道:“抱歉,竟然嚇到你了。”
“沒事,我隻是一下子沒醒神而已,你可終於回來了。”陸沅上下打量雲薑,這天色蒙蒙亮的,也看不到對方受沒受傷:“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