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看了她好久,對方還是不為所動,才說:“好,那你彆太委屈自己了,要是太陽大還是不舒服就回去。”
陸沅立馬說:“好!我就在這裡等你出來。”
雲薑說:“其實你現在回去,晚點再過來也是一樣的,還不會浪費時間門。”
出於理性思考,這句話倒是沒說錯。
可陸沅現在能是理性思考的人麼!腦子早就飛飛了!
當然強烈反駁這句話,她說:“哪裡一樣了,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一直在這裡等你出來,和回去一下在等你是不一樣的。”
雲薑笑了,抬手捏捏她的臉,讚同道:“好像是不一樣。”
陸沅:“嘿嘿。”
聽了滿耳朵“一樣”“不一樣”的李環:“......”
有區彆嗎?沒區彆,可能就是精神鼓勵法,考試的時候有人在外麵等著,會信心百倍。
但她已經修煉到家了,都是小情侶的調情把戲,聽就是了。
說了一會話,雲薑才轉身前往宮門前人群中。
縱然再是不平,也難改變事情的結果,雲薑每次文章傳出都能引起建安城內洛陽紙貴。
偏偏國公府出來的人一個比一個謙虛寬和,不說彆的,光論內閣重臣長孫這個身份都夠人在建安城中橫著走,但是沒有。
不得不對盛國公的家風表示稱讚,是個好表率。
來人青衣清雅不出挑,不張揚,溫和端正,很適合在殿試上穿。
“懷瑜兄,等你好久了,可算是到了。”跟雲薑相熟的人已經上前跟她打招呼。
雲薑一一回禮,都能跟人說上一兩句話,態度不驕矜,也不恃才自傲,實在叫人如沐春風。
天下間門天縱之才不少,高傲的天才更加不少,這樣溫和的倒是少見。
本來心中尚有不平的也上前說話,都得到了雲薑的回應,不熱情但也不疏離,平等交往。
不少人暗道:有這樣八麵玲瓏的能力,很難會不在官場上有所作為。
官員將參加殿試的貢士們都領了進去,陸沅撩開車簾,遠遠望著那早已看不清的人影。
高大巍峨的宮門大開,開出一條陽光大道來,步入其中的人想必也是滿腹壯誌,亟待發掘。
日頭逐漸大了,陽光照進了樹蔭下,是有一點春日的熱情。
至於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環也不勸她回去,看著遠遠的宮牆,目露驚歎。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真實的皇宮,跟她在現代電視機裡看見的完全不一樣,磅礴的氣勢撲麵而來,深宮輝煌。
也不是長成現存皇宮的樣子,倒是氣勢恢宏,想到以後雲薑都要從這個入朝上值,她便有種神奇的感覺。
就是那種看著自己相熟的人走上輝煌大道,自己也會與有榮焉。
等待本身就是一件漫長且無聊的事情,在宮門外等待的人當然不止陸沅一架馬車,各自仆從已經百般聊賴的開始互相聊天。
直至夕陽西斜,宮門前才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每個人的背影都拉得很長。
如釋重負者不少,待官員們離去,讓貢士們自行散去後,更是直接聊了起來,邊聊邊靠近這邊。
“懷瑜兄剛剛說的真好,一語中的,今上都連連點頭。”
“想到你竟然對水利工程有所研究,我看陛下都不舍得放你走,還想你當場將那圖紙給畫下來。”
雲薑說:“不過是多讀了一些雜書罷了,都是在下的一些拙見,承蒙陛下厚愛。”
“還有那屢屢犯邊的蠻族...你也是真敢說,也不怕他日遭人針對。”
霖朝休養生息太久,早就忘記了戰爭的滋味,朝中站著的都是主和招攬派,甚至還提議過以和親公主招攬的建議。
雲薑當時一句:“屢屢犯邊,屢教不改,那是不知道霖朝的威勢,將他們打服了,骨頭打碎了,便知道疼了,更加畏懼陛下威嚴,畏懼霖朝的威勢,才不敢再犯。”
沒把在場所有人臉都嚇白了,反而是皇帝說了一聲不錯,倒是十分欣賞的樣子。
本來對他印象不錯的好幾個大臣都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估計等會就要去找盛國公告狀去。
提及此事,又有人說道:“是啊。陛下雄心壯誌是霖朝百姓的福氣,隻是你我不過螻蟻之力...還是求穩為上。”
隻是麼...
自泰和帝幼年匆匆登基以來,先帝時期的戰亂才隱隱平息,二十多年風風雨雨,變成如今風調雨順的樣子,不枉泰和帝的勵精圖治。
他人長得斯文,想法不算斯文,已經為此事忍耐了幾十年,十分耐心地發展民生。
開疆拓土是每個想要青史留名的皇帝的本能,但前提都是國庫豐足,不損害百姓,不窮兵黔武。
本來是打算這一代不再起兵事,但是扒拉扒拉完幾個兒子,與其將希望托付給他們,還不如趁自己還有精力蕩平危機。
便有了暗中交代陸福滿以開通商道之名,繪製地圖,培養
熟知道路的雲昊。
就算是泰和帝自己做不到,
起碼未雨綢繆,
下一代皇帝接手也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
身為掌權天下的皇帝,深知這些年不隻是自己在修生養息,蠻族亦然,那一次比一次囂張的犯邊劫掠就是明晃晃的挑釁。
這些話不能公之於眾,雲薑猜皇帝的心思太準,會被打為媚上之徒,投機取巧的佞臣。
於是雲薑隻是笑,她迎著夕陽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十餘年寒窗苦讀便是為了給天家效力。某不清楚其他,隻為陛下解憂而來。”
*
陸沅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隻知道走在最前麵的人是她喜歡的人,早早就走下馬車,站在一邊等候。
那麼多人看著,還是有一點點矜持的。
雲薑卻不畏懼這些目光,她很喜歡這種昭告天下的感覺,直接朝陸沅伸手:“我走不動了,你快過來抱我一下。”
眾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麵色紅潤,侃侃而談的人又偷偷變得臉色微白,好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樣。
不過殿試上那些大臣目光如炬,好像是有點隱晦的,倒也不至於這樣吧?
陸沅當然不疑有他,她又沒見過皇帝,也沒有考過科舉,但見過又哭又笑的考生,理所當然地以為很難。
立馬就被一騙一個準,提著裙子就過來了。
雲薑被拉走的時候還禮貌地對他們說:“告辭,在下先行離去。”
眾人:“...慢走,不送。”
兩人背影互相依偎地離去,隱約還能聽見雲薑在說:“陛下龍威深重,我站在那大殿中覺得有點害怕,你看,我到現在的手還在發抖。”
陸沅連忙握著那隻手,包在自己手心裡,低聲說著什麼。
雲薑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好轉,誇道:“還是沅沅對我好。”
還沒離開的人:“...........”
“龍威深重”“有點害怕”“手在發抖”?
聽了這話,眼睜睜看著雲薑在大殿上對答如流,不畏懼任何目光的人真的覺得被騙的好慘。
*
殿試的結果不用等太久,當夜批改,當夜排榜,第二天就能張榜。
接到告狀的盛國公讓她好好睡一覺,並不對雲薑在殿試上說的任何一句話進行申飭。
雲薑難得睡了個大懶覺,甚至在禮部賀喜的人登門時都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穿上衣服就出門。
“恭喜國公府大少爺,高中一甲狀元,賜進士出身!”
那捧著有皇帝親筆所書的狀元牌匾的侍衛都對雲薑眉開眼笑,端看這狀元就是前途無量的,多交好總沒錯的。
特地前來告知結果的官員還說:“不光如此,陛下說三元及第有,六元及第少有,賜予你狀元府一座...”
後麵賞賜不少,叫人咋舌,但是場中主角的注意力隻放在第一句上。
戴著假笑麵具的雲
薑頓時來了精神,什麼叫做瞌睡來了送枕頭,這就是!
有了皇帝禦賜狀元府,還愁搬出去困難?
看他說的地理位置也不錯,就跟國公府隔了一條街,能從後門回國公府,嫌麻煩還能直接翻牆。
雲薑立馬謝恩,非常真情實感地感謝皇帝給房子,實在是現成的婚房。
事情不出眾人所料,本就名聲在外的雲薑成為了本朝第一個六元及第,金光閃閃的狀元變得更加搶手。
哪位佳人會對風流瀟灑的才子無動於衷,於是明裡暗裡問盛國公關於雲薑的婚事的人更加多,更有甚者直接在赴宴當夜直言問國公長孫婚事。
為了慶祝雲薑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國公府特地大辦,好好慶賀一番,赴宴者不少。
甚至在街上也舉行流水宴,不收半分銀錢,也不拘來人身份,隻要將自己打理乾淨,洗了手便能坐下赴宴。
在這種氛圍中,被眾星拱月般圍著的雲薑就是目光的中心。
有人就尋思,若是嫁給他,現在是狀元之妻,將來就是國公夫人,還有可能會成為內閣重臣之妻。
誰還能不知道盛國公更屬意雲薑這個長孫,請封世子的時候會請封長子,將來好讓雲薑名正言順地承爵。
這些話全都被盛國公給擋了回去,他說話還是很管用的,言說隻看雲薑自己的選擇。
這席話意思已經很明顯,本來還指望讓國公親自指婚,雲薑礙於孝道是不敢反抗的,結果就叫不少人折戟而歸,閨秀貴女狀元情人夢消。
至於什麼商戶女不堪為狀元正妻這種話,更是被扼殺在搖籃中,現在陸家不是單純的商戶,而是有官身的官商。
在彆的事情上很含蓄,雲薑在這件事情一點都不含蓄,跟她聊彆的就能說話,跟她提婚事就直接是莫挨我的態度,全是懶得搭理。
就差把我明天就去陸家提親,閒人速速退散這幾個字刻腦門上。
一向都是看雲薑以禮待人,謙和溫善的麵孔,突然來的脾氣還挺有意思。
雲旭跟身邊的雲長光嘖嘖道:“你看大哥那不值錢的樣子,就差要擼起袖子去揍那口出狂言的人了。”
雲長光:“......”
是啊,第一次看大哥會這樣。
並且在狀元跨馬遊街的時候,那耳旁簪著金質銀簪花的紅衣狀元拋掉了所有朝她投來的香囊,一個都不收。
手高舉,隻接住那來自同樣是紅衣少女投擲來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