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瑾王白皙的麵容上泛上一層粉,因為憤怒。
“臣弟失禮了,將臉色給六姐看見。”瑾王溫吞的聲音都浸著惱:“那三王餘孽,當真可惡!”
原來他也是為了大街小巷的歌謠而來。
瑾王在府裡等了許久,見女帝遲遲未有動作,便急匆匆進宮請命,希望能帶人手平息擾亂視聽的傳言。
這很正常,雲堇早早投誠當今女帝,曾為她擋過一一箭,與她姐弟情深。
不少人還說陛下與瑾王感情勝似一母同胞,是難得的天家親情。
但雲薑看著這些年來幾乎毫無的瑾王,覺得還不如虛假姐弟情,起碼還能生起提防之心。
雲薑倒還鎮定,笑道:“三王餘孽都多少年了,還沒死完嗎?”
瑾王垂在袖子中的手一緊,麵上神色不變:“三王生母母族範圍甚廣,總有漏網之魚出來鬨事,妄想動搖陛下英明治世。”
沒有生母扶持的瑾王能在女帝身邊站穩腳跟光靠那一箭之恩是不夠的,還得乖巧和貼心,以及不經意但顯得很誠懇的馬屁。
雲薑嗤笑,十分不屑道:“就那三瓜兩棗搞出來的陰私手段,後宅婦人的手段都比他們卓有成效,能傷的了朕幾分?”
見雲薑因為幾句話就沾沾自喜,瑾王心情稍鬆,認定眼前的女帝還沒有發現他的不妥之處。
“手段不或許不需要多高明,但有用就行,歌謠的傳唱速度很快很廣,若是不及時製止,恐傷陛下名聲。”瑾王誠懇道。
座上雲薑往下看了瑾王一眼,沒想到這小子說話就說話,怎麼還帶誇自己?
不過他樂意往自己身上攬活就攬,自己搞事自己查,不就是想激化厭煩情緒麼。
“也罷,你帶人去查,將那罪魁禍首抓捕歸案。”雲薑不耐揮手,厭煩道:“你說他們怎的跟蒼蠅似的,淨往臟臭的地方走,三王是救過他們的命嗎?”
瑾王袖子裡的手都捏緊了,麵上還是跟著同仇敵愾:“臣弟領命!”
三王餘孽指的是在長陽門被還是皇女的雲薑誅殺的三位皇子的忠誠餘黨,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秦檜都有兩三朋友,當年三位皇子母妃皆是身份高貴,出身世家大族,又是手段了得,有不少追隨者。
世家坐大威脅帝權,後宮高位女子也都是出身大族,受太後影響,先帝還在世時便有意減輕世家的權勢,重用寒門。
這些追隨者在當年可給雲薑造成了不少麻煩,隻不過儘數撲滅,剩下的也都不成氣候。
這也是先帝再不願意將皇位給雲薑,也不舍得將她徹底厭棄的原因之一。
無他,實在是太能乾了。也隻有她是孤身一人,無所畏懼,狠起來根本不要命。
暗地損了三王餘孽幾句,雲薑不知道被比喻為臟臭之物的瑾王心情如何,反正她是挺舒暢的。
便有宮女給雲薑送藥來,那苦澀的藥味一進門就橫衝直撞地往人的鼻尖撲。
“陛下請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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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湊近嗅聞,那苦澀的藥味已經彌漫開,冒著熱氣的漆黑藥汁讓人看幾眼都口舌發苦,更妄論經常喝。
看雲薑又得喝藥,瑾王心情倒是暢快不少。
藥物不能濫用的道理誰都懂,早先瑾王也特地“叮囑”過不能對它過分依賴,容易產生反作用。
這藥有用是真的,喝多了會瘋也是真的。
這種勸諫的話才更讓女帝對這藥的作用深信不疑,倒是沒少吃。
女帝吃藥便意味著她又撐不住了,快控製不住自己了。
“六姐,良口苦藥,天下間哪有好喝的藥。”瑾王無奈說道。
雲薑好像是因為苦澀藥味不肯去碰那藥碗,擰眉道:“就不能讓那神醫更換藥方,換成不那麼苦的藥方?”
瑾王神情更加無奈:“那神醫行跡不定,他隻說每半年才會過來為六姐複診一次,臣弟也沒法找到他。”
神醫都是神神秘秘的,要是上趕著給皇帝治病,倒跟太醫院裡的太醫沒什麼區彆。
偏偏上位者都吃這一套,雲薑便無話可說,被勸著喝完了藥。
說著,就提起皇後。
不過他很委婉,先回憶一波以前困苦的日子,又說起籠罩在先帝頭頂上的王太後。
瑾王笑道:“曾記得娘娘從以前就心善,因為賢名被接到太後身邊教養,都說那是無上榮光,好似神女降世。後來她屢屢救六姐於水火之中,還能與六姐喜結良緣,也是一樁好事。”
雲薑知道他又在上眼藥了,翻譯一下就是:
以太後教養的無上榮光襯托還在冷宮裡苟且偷生的狼狽,外姓女卻能得到比天家皇女還要好的待遇,高高在上地拯救真正的皇女,簡直將不公展現的淋漓儘致。
這小子就那麼愛玩宮心計?
雲薑說道:“她自幼隻身在這後宮,王太後接她在身邊養著,哪是榮譽?分明是陸家留在景都的人質。”
瑾王一怔。
“當初幫我,不過是因為同病相憐罷了,之後才是朕求娶陸氏女為妻。朕為君,她為臣,這世道豈有她反抗的道理?”
雲薑冷眼橫過:“堇弟,慎言。”
瑾王一僵,立馬露出欣慰不已的神情,說道:“陛下能這般想,才是真正的好事。”
打發了瑾王回去,雲薑便擱下碗,起身擺駕前往冷宮。
這藥也不是瑾王給她找的所謂神醫開的藥,隻是太醫院院首給開的下火靜氣的藥,喝多少都無所謂。
至於為什麼沒能認出來,也是瑾王見她喝藥的時候不多。
到底是要裝出忠心耿耿的麵孔,瑾王並不敢插手太多,越是緊張越容易出現破綻。
瑾王區區一人,殺是好殺,如果雲薑圖省事給他一杯毒酒就能死。
() 隻是他背後錯綜複雜的勢力便隨著他的死亡潛藏暗處,反而會成為更大的禍事。
景朝江山會在短短十年而亡,當然不僅僅是原主的責任,這位恭順溫良的瑾王功不可沒。
西境烏蠻國見陸氏滿門已滅,實在狂喜,但還有顧慮,後來聽說女帝也駕崩了,便徹底狂歡起來。
這死小子坐不穩江山,沒有接受過正統教育,治國方麵跟原主差了幾個先帝。
琴棋書畫能讓他成為名傳千古的大才子,但不能成為經國之才。
前朝邊境直接亂成一鍋粥,他應付起來分身乏術,竟將陸家代代死守的邊境十三州割讓烏蠻國,奉上錢財以求片刻安寧。
這般作為與割肉飼狼又有何異?
此舉動導致景朝皇都失去天然屏障,邊境十三州百姓流離失所,如羔羊般被烏蠻國人屠殺。
後來被養肥胃口烏蠻國覬覦中原富庶之地已久,果斷揮舞著屠刀朝歌舞升平的皇都而來,登基為帝的瑾王果斷南下。
最終也沒能得到什麼好結果,成為烏蠻國俘虜的他命喪中途,景朝終結延綿數百年國祚。
後世評厲帝是自己作死的,評末帝便說他是自己蠢死的。
真是想不通,這一世怎麼成了識人不清,黑白不分的大蠢貨。
*
冷宮裡難得的熱鬨起來,但僅限於門外。
一群宮女太監都在門外急得團團轉,連貼身宮女曦月也被落在門外,跟著不住拍門喊娘娘開門。
“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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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薑下車,問道:“皇後一個人在裡麵?”
“啟稟陛下,娘娘確實是一個人在裡麵,她還不準人擅自開門。”
問安的聲音傳進大門內,那在草地上的人影終於動了動,忍住往回望去的動作。
噘嘴,輕哼一聲,又揪起一把地上的嫩草。
“好慢,怎麼才來。”陸沅蹲在地上,嘀嘀咕咕道。
都距離她來這裡有一個般時辰久了,都能來三趟冷宮了。
那難得正常的老太太盤膝坐在一邊,煽風點火道:“都跟你說啦,帝王恩薄,一次兩次是新奇,哄幾回就會覺得厭煩,不願意再哄了。”
不會吧?阿薑會不會真的厭煩自己?
說好的剛回來要對她好點,可總是鬨脾氣好像確實不太好...
可要不是她總是愛摸摸抱抱,自己也不會覺得羞惱。
瞥見老太太眼裡的戲謔,陸沅看出了她是故意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