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說話,說的話我都不愛聽。”陸沅對老太太道。
換個方向,背朝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老太太。
老太太:“......”這話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聽著大門打開的聲音,老太太才想起究竟是在哪裡聽過這句話,可不就是女帝氣惱的時候用這句話堵她的?
() 怨不得是妻妻呢,堵老太婆的話都差不多。
老太太輕笑一聲,繼續喝陸沅帶來的蜜茶,好久都沒有那麼清醒的時候了。
雲薑大步邁進,便看見立在屋子邊的身影。
忽視掉捧著茶杯看戲的老太太,雲薑越過她就往陸沅奔去。
“怎麼一心情不好就愛往冷宮跑?”雲薑拉過她的手,握著肩膀將人轉過來:“剛剛瑾王來了,便耽擱了一會。”
冷宮地處背風區域,長期溫度稍低,春日呆在這也容易著涼。
聽見瑾王,陸沅神色淡了幾分:“這裡很清靜。”
當然清淨了,自那夜後,大部分廢妃已經被雲薑轉移,現在就剩下一個老太太在這。
雲薑敏銳地注意到陸沅眼中閃過的不喜,湊近問道:“你也覺得瑾王有異心?”
也?
陸沅驚訝地看向雲薑。
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前,女帝都對瑾王這個弟弟很看重,比誰都信任他。
要知道還是皇子的瑾王給雲薑擋過一箭,如果不是瑾王擋的那一下,雲薑還真不能活到現在。
隻是那時候陸沅覺得瑾王再怪,也不會多說什麼。
“不用管他,總會收拾他的,想點開心的事。”雲薑牽著人往前走:“陪我走走。”
外邊的宮女太監已經緊隨而入,灑掃的灑掃,泡茶的泡茶,沒一會功夫就整理出能坐的地方。
雲薑沒急著坐下,一手拉著陸沅慢慢散步。
冷宮裡能有什麼好看的,不是樹就是破房子,不過是找借口單獨走走而已。
有一隊侍衛遠遠綴在兩人身後,守護帝後的安全。
惠素便指揮太監們修屋子,扔在一邊的窗欞重新裝了回去,漏風的房頂被修補。
內部陳設也被清理乾淨,在角落搖搖欲墜的床換成了新的,鋪上柔軟的被褥,嶄新的幔帳垂下。
在陸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裡到外煥然一新,空氣中都飄著乾淨的氣息。
如果不是二位都不喜歡熏香,高低都得在屋中間放隻香爐熏香。
回去的時候,雲薑對陸沅說:“哪怕堇弟是無意路過被故意射歪的五皇子中傷,陰差陽錯救我一命,這個恩是得認。這麼多年我護他平安,封他為景朝唯一的王爺,也算是償還了恩情。”
“但是涉及江山社稷的時候,我不能對堇弟留情。”
陸沅握著雲薑的手一緊,她覺得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不淺。
沒想到雲薑連這些事都願意告訴她,被信任的感覺油然而生。
或者說,雲薑正在用交換秘密的方式跟她建立更加深刻,更加互相信任的親密關係。
動了動唇,陸沅沒有開口深問。
真不知道該慶幸這麼擅長掌握人心的人是真心待自己,還是感歎怎能得此人這般信任。
陸沅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站在你身邊。”
雲薑定定看了陸沅一會,將人抱進懷
裡:“你不覺得我這樣做法很薄情?”
垂下的雙手抬起,放在微彎的脊背上拍拍,哄小朋友似的。
陸沅語氣輕柔道:“不會哦,明明是他更壞,不是你的錯。”
坐下喝茶潤喉,就能看見端起茶杯手背上的淤青,還未消退的傷痕就這樣展現再陸沅麵前。
雲薑手背肌膚生的冷白,所以看著比較明顯。
“你沒上藥?”陸沅抓過她的手,翻過手背看那塊淤青。
之前輕輕按了按摔到的地方,陸沅眼巴巴地問:“疼嗎?”
雲薑都忘記這回事了,看向手背時眉尾微挑。
乾元的身體素質不至於讓她覺得疼,過不了明天就能全部消退了,況且她還在上邊做了點功夫。
但不妨礙她眉宇微蹙,輕嘶一聲:“好像有點,你給我揉揉?”
陸沅才不吃這一套:“你怎麼不讓惠素給你揉?”
雲薑把手往她眼前遞了遞,可憐道:“惠素多忙事,可是我想你親自幫我,感覺你的手法更好。”
“我也就給你上過三次藥,哪能分的清好壞?誰說的?”陸沅倒是沒把手扔開,還托在手心裡。
雲薑一手指向自己,大言不慚道:“我。”
陸沅:“......”
雲薑默默收回手,一手托著另一隻手,悲傷道:“可憐我忙碌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妻子卻不願意理我。你說,我這人做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賣可憐的腔調聽得她額角一抽,又不是十幾歲小姑娘,實在看不出這人哪裡還有一國之君的樣子。
陸沅搶過她那隻手,惱道:“揉揉揉!這就給你揉!”
這幅場景,何其眼熟。
陸沅猝不及防想起以前的事,以前的雲薑並不是旁人認為那般的隱忍陰鷙,反而總是眉眼帶笑的。
身負血海深仇,從小就立誌登上最高位,並一直籌謀,直到成功。
這樣心思深沉的人總不能是麵無陰霾,日日帶笑的,偏偏雲薑就是這樣特彆的人,比她這個錦衣玉食的太後教養的小姐還多笑容。
也因為那張笑臉,才叫先帝對她輕易放下芥蒂。
與諸位皇子一同上課時,雲薑交的功課文采斐然,被授課太傅誇獎了幾句,順便批評了懈怠的皇長子幾句。
皇長子便懷恨在心,故意雲薑推入水中,雲薑已經摸爬滾打習慣了,區區胸口深的荷花池淹不死她。
等人一離開,她就自己爬上來了,故意一身濕漉漉的在陸沅麵前晃來晃去。
最後還是陸沅實在看不過眼,把人拉進來一頓搓乾,換身乾淨的衣服。
這是她們第一次說話,並不喜歡在宮裡住的陸沅總是沒有好臉色,看著就是冷冰冰的小美人。
穿著她衣服,披著濕漉漉頭發的皇女對她說:“我一眼見到你就覺得很喜歡,覺得必須想辦法跟你說上話。”
小陸沅不為所動,咚得一聲放下薑湯。
皇女戳戳她的臉,笑眯眯道:“你那麼漂亮,就應該多笑笑嘛。”
“我不喜歡笑,喝湯!”小陸沅打掉她的手:“喝完趕緊回去,我等會要去太後那抄佛經。”
因為故意賣慘,雲薑當晚還是發燒了。
真正的發燒倒是不讓陸沅知道,苦熬了好幾天才被她發現,偷偷往她宮殿的住所中塞藥。
幫忙傳藥的人可不就是偶爾清醒的老太太,她也因此認識了太後身邊教養的陸小姐,當今皇後。
太監很快就送來了藥油,還備好了淨手的熱水和帕子。
抄起藥瓶,往手心裡隨便灑幾滴藥油,那衝人的藥味彌漫開。
陸沅的掌心啪得一聲就摁上了雲薑的手背,擰著眉毛把手背淤血揉開。
“你忍著點疼,淤血得揉開了才好得快。”
雲薑目光閃爍,點頭說:“好。”
她也是沒想到,隻是敲一下桌麵而已,有那麼嚴重?
然後她就看見了滿手化開的顏料,順著藥油淌了整個掌心。
至於雲薑的手背?隻剩下一片被揉摁過的紅,哪裡還有淤青的影子。
陸沅瞪著眼睛來回看了幾遍手心手背,活像是被騙了兩百斤同情心的孩子,瞬間就從脖子紅到臉上。
安靜有序的冷宮內響起一道憤怒至極的聲音:“壞東西!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