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來不久,雲薑總是入定修煉,眼睛一閉一睜就有可能還幾天就過去了。
這次一睜眼,就對上了青衫女修冷冰冰氣鼓鼓的臉。
活像是寒梅林間的冰雪小人成精了。
這熟悉的埋怨小表情讓雲薑還以為自己又不小心入定了幾十年沒睜眼一樣,下意識慌亂一瞬。
可看了看天色,隻是過去了一整夜。
現在是次日中午,晴光正耀,映雪燦爛。
幸運,好像也不是怎麼幸運。
幸運的是沒睡過頭,不幸運的是現在正好是被欺騙的羞惱情緒占據高峰,會更難纏一些。
還以為人會糾結好幾天才會再上來,沒想到她連夜爬上小梅山了。
“小修士,這麼快就回來了?”雲薑保持著下巴搭在爪子上的姿勢,語氣懶洋洋。
陸緣盯著金瞳裡的自己的身影,語氣指責:“前輩騙我。”
“小修士何出此言?”雲薑反問。
陸緣抬眼,還真把看見的證據都拿出來了,一板一眼的樣子。
首先就是她下山就看見了鎮魔山石碑,就明白自己被騙了,但又怕其中有什麼淵源,她不喜無證據猜測人。
就抱著求知的心去詢問其他入宗門更久的師姐妹兄弟們,先被好笑了一通她果然是一心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才被告知山上關著的不是宗門老祖宗,而是作惡多端的大魔!
也就是一百六十年前宗主親自下山捉住的大魔,教化長老天天念叨,隻要宗門大會必定拿出來到處炫耀的那件事。
陸緣早就拜讀過宗主親自執筆,自吹自擂的話本,現在還要聽第二遍,覺得自己耳朵都痛了。
好不容易岔開話題,陸緣便又問小梅山,這回倒是得到了一眾迷茫的眼神,他們隻知道鎮魔山,不知道小梅山。
不過她也習慣了這種得不到答案的日子,就問彆的長老也不一定會願意,有時間回答她。
聽罷,陸緣便轉戰藏書閣,從第一層翻到第九層,所有的藏書和玉簡都被翻了個遍。
她是單靈根內門弟子,又是修為築基後期,根骨方麵放在整個蒼渺界屬於拔尖,特許能自由進出藏書閣,沒有限製。
但再多的優待也沒有了,跟其他內門弟子一樣平平無奇,隻是她沒有師尊幫扶。
這一看,她才知道小梅山是照靈仙尊一千二百前在玄天宗的住處。
注:隻住了三年,客卿長老的身份也是以報恩名義留下的。
至於是挾恩圖報還是真心留下,那就有待商榷。
玄天宗不會傻到在自家宗門史上寫真正原因,肯定是怎麼好聽怎麼來。
把手上的玉簡放回犄角旮旯去。
看起來好像是年代久遠,宗主都換了好幾個,就沒人再去提往日榮光。
可陸緣不這麼想,總覺得這其中哪裡不對。
照靈仙尊是出身蒼渺界的修士,以散修之身飛升,飛升時不過
八百歲,放在玄瀾界動輒幾千歲的大能中間都是屬於小姑娘的年紀。
從未歸屬任何宗門,嫉惡如仇,強大不羈,是兩界修士的敬仰對象。
除非是玄天宗刻意隱瞞什麼,不然不會故意模糊這個招收好苗子的好靶子。
這種情況是從本任宗主即位開始的,上一任宗主的表現據說恨不得把“照靈仙尊曾經是我宗客卿長老”刻在臉上。
這些就不用跟這大魔說了,現在主要的是這大魔撒謊騙人的事情。
“所以這裡即是小梅山,也是鎮魔山,石碑劍意專誅妖邪。”
說完,陸緣就用“大魔果然善用花言巧語”的眼神看她。
雲薑:“我是在鎮派神獸上有所欺瞞,我確實不是你們宗門的鎮派神獸,而且真正的鎮派神獸在三年前壽終正寢了,隻是你們宗主不敢說而已。”
陸緣兩眼瞪大:“!?”
鎮派神獸已經死了,這是可以說的嗎?
雲薑眉眼彎彎:“可是你們宗主來了都得喊我一聲老祖這事倒不假,真論起來他在我麵前連喊老祖的資格都沒有。”
語氣淡淡,那氣定神閒的架勢還真讓人想去信。
啊,不行,這大魔果然花言巧語一套一套的,差點又要被蒙騙!
“那前輩您又為何……屈居此地?”陸緣本想說她說得那麼能,還不是困在這犄角旮旯裡。
雲薑輕歎一口氣:“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借屍還魂和奪舍之間界限有時候不那麼明顯,她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眼前的小修士不一定願意信。
咳,畢竟前科累累,估計在她心裡自己就是個說話好聽的漂亮騙子。
陸緣:“願聞其詳。”
“不想說,不會是你喜歡的故事,就像是你們宗主擅長的話本一樣無聊。”
雲薑也就不裝了,在石床上滾一遭,就變成體態修長,身披黑袍的大美人。
發絲蜿蜒,發髻上的紅梅鮮豔依舊,彆有一番風情。
陸緣其實很想問她怎麼知道自己覺得宗主寫的話本真的很扯,這種荒謬的想法一閃而逝。
更多的還是對眼前的大魔產生警惕,她即知道鎮派神獸已經去世,還知道宗主親筆寫打敗她的話本這件事,那她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她的神識究竟有多強大?
見人不說話,雲薑以為她不高興了。
雲薑眉眼繾綣,托腮道:“好吧,為了賠罪,給你摸摸尾巴,表示我的誠意。”
小修士剛正不阿,豈會被這些東西誘惑?
正想義正言辭地拒絕掉她的誘惑,就看見大魔身後變出了毛茸茸的大尾巴。
陸緣:“……”
有些人,麵上冷淡強硬,其實眼睛已經跟著尾巴晃了好幾圈。
盯了那毛茸茸的,一晃一晃的大尾巴好幾息,陸緣在一聲輕笑中回神。
神情嚴肅,口氣正經:“身為仙家弟子,本該守住本心,我是不會被你花言巧語
魅惑的!”
“我懂了,隻是尾巴不能滿足你,加上這個行了吧。”
大尾巴晃了晃,頭頂也長出了耳朵。
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耳朵在發間抖了抖,輪廓微尖,比狐耳少一分柔媚,比狼耳少一分機警。
因為是正麵對著陸緣的緣故,她甚至能看見耳朵內壁是粉色的。
但她的本體看起來不像狼也不像狐狸,看多了還有一種圓滾滾的錯覺,大倒是挺大的。
至於威武方麵,氣勢倒也挺唬人,天知道陸緣第一次跟金瞳對視上時,神魂都在顫抖。
小修士看懵了,握劍的手差點握不住。
你懂什麼,你懂了!
耳朵和尾巴這種東西是隨便給人摸的嗎?!
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露出耳朵和尾巴,這給不沾俗世的小弟子帶來一點小小的衝擊,好半天都是紅著臉,說不出話。
憋了又憋,才憋出一句:“荒唐!”
“不摸?不摸就算了。”雲薑收起尾巴,像個正經人一樣盤坐在石床上。
見那耳朵和大尾巴消失,陸緣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鬆一口氣。
冷聲道:“晚輩不需要前輩的賠禮,還是說前輩習慣這樣賠禮?”
“那你氣衝衝的上山,不是要賠禮,那是要什麼?”黑衣美人聲音帶笑,“隻是為了對我說我騙你這件事?或者說……”
抬眼,看向門外身影,眼底金芒一閃而逝:“是想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