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修煉結束,收勢沉澱,收斂靈氣。
陸緣睜眼便對上了被寒涼月色籠罩的石碑,孤寂依舊。
竟毫無進益,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其實更應該說這個問題存在已久。
明明是萬中無一的單靈根修士,排除靈氣不夠充足的原因,修行之路還算順暢,卻總是有無法更進一步的感覺。
像是無限接近,卻永遠都是隔著一層薄膜,隻能眼觀,無法觸摸。
好比方才,石碑上的劍意都能與她產生神魂共鳴,竟無法真正參悟。
兩方力量在同一個迷宮尋找對方一樣,屢屢錯過,哪怕幸運遇見,都是隔著一堵牆。
避免在這事上過分魔怔,由此產生心魔,陸緣及時醒來。
不過現在情況也好像不太對勁啊,覺得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包圍住她。
陸緣低頭一看,頓時沉默了。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環到身前,大棉被似的擱在她膝蓋上,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這是把她大腿當成擱尾巴的架子了?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看這毫無雜色的皮毛,這如絲綢般絲滑的皮毛,小梅山上誰還能有這樣的尾巴和皮毛。
頭頂雲層滑過天際,暫時遮蔽了清冷月光,山巔上陷入陰影。
但沒過多久,那雲就又隨著風飄遠,重新向人間灑下清輝。
隻見山頂之上,梅林之前,端坐著一青衫女修,身邊環繞著一隻龐大巨獸,如守護寶藏一般將她牢牢圈住。
在不讓其受侵犯的同時,也不容許被圈住的人輕易離開,透露出濃濃的占有欲。
定定看了尾巴幾息,青衫女修麵色凝重得像是在深思熟慮什麼嚴重非常的事情,久久未動。
忽然,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打算動了。
抬起手,緩緩把手放在大尾巴上,輕手輕腳地摸了摸。
古井無波的雙眼微微睜大,紅唇微張,無聲地啊了一聲。
果然跟想象中的那樣柔軟,外側是長長的背毛,分開背毛之下還有一層更為柔軟的絨毛。
同樣也是黑色的,真是一絲雜色都沒有。
想到惡名遠揚的大魔竟有這樣一身溫暖蓬鬆的皮毛,與血盆大口,嘴流涎水,毛如鋼針的想象大相庭徑。
兩相對比,那心情還真是微妙。
再次加深了宗主果然愛誇大措詞的印象。
因為扒得太投入了,以至於陸緣沒發現那放在膝蓋上的尾巴尖動了動。
“手感可還舒服?”旁邊傳來一聲問,聲音慵懶,像是剛睡醒。
陸緣下意識答道:“不錯。”
回答完之後,才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用說,想也知道這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繼續呀,怎麼不繼續?”雲薑慫恿道。
任旁邊投來的目光灼灼,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半天不敢動。
剛剛還信
誓旦旦不會被花言巧語魅惑,現在卻趁人睡著了偷摸尾巴,實在沒臉見人。
金瞳掃過那從脖子紅到耳根的側臉,眼底含著明顯笑意。
“還說你不想摸。”
雲薑好整以暇道:“原來是口是心非,趁我睡著偷摸我尾巴,要是我遲遲不醒來,你是不是就要上手摸耳朵了。”
陸緣大聲反駁:“我沒有!”
想她從小拜入山門,宗訓三百條,教得門下弟子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頭一回這樣撒謊,羞愧得耳垂都要滴血。
“那你手上的是什麼?”
陸緣低頭一看,指縫間正夾著幾根黑毛,那是剛扒拉下來的。
“人證物證俱在……”說話的聲音意味深長。
“那是因為我修煉完了,到時辰起身練劍了,你的尾巴放在我這,我當然要拿開。”陸緣語速很快,忙把手藏起來。
看那女修,腰背挺直,雙目正視前方,反正就是看天看地不看隔壁。
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有理有據,要不是看她麵色有異,還真就糊弄過去了。
“哦……那還是我的不是。”雲薑抽掉尾巴站起身,長長伸了個懶腰,往洞府裡走去。
包圍渾身的溫暖離開,小梅山山巔的寒涼溫度重新包圍了她。
第一反應是遺憾,背靠肚皮的感覺還挺舒服的,第二反應才是她竟然能離開洞府一丈遠的地方!
陸緣才驚覺諸多疑點,那要是她昨晚想一口把她吞了,豈不是張個嘴的事情?
瞪圓的雙眼跟著那到身影走,儘是打量。
雲薑抖了抖背上積雪,化成人身站在陰影處。
還是那著墨衣,簪紅梅的優雅姿態,巧笑嫣兮:“擅自放出尾巴勾引你摸我,是我的不對,小修士寬宏大量,應該是願意原諒我的吧?”
陸緣:“……”
瞬間就沒有了問話的心情。
若是用獸身說這句話,倒不覺得有什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這樣說話……她倒是像誤闖閨閣的登徒子了,十分之理虧。
大魔果然手段了得。
陸緣暗道,氣哼哼地爬起來練劍。
抽出腰間佩劍,就在空地上擺出起手式,開始了自己的早課。
雲薑沒有繼續說下去,靠在門邊看她練劍,眼中映著那梅林執劍的身影。
劍道這事,應該是陸沅的老本行,是她最拿手最擅長的事情。
據她描述的就是她在修真界稱第二,那就沒有第一。
跟她結為道侶之後,耳濡目染之下,雲薑也學了不少。
她本命靈器不是劍,而是一把弓。
饒是天生神,生出靈智開始就通曉萬物,那也得真正上手學了才能說得鞭辟入裡。
不說越過誰去,起碼也是比一般修士更加了解,知識麵更加廣闊。
如果是陸沅本人來看,她一定會十分嫌棄地說:“這什麼自相矛盾的破爛東西,拿走,彆臟了我的
眼睛。”
或許現在的仙門小劍修還沒有之後大劍仙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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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
漸漸地,動作就慢了下來。
看著手裡的靈劍不說話,垂眸思量著什麼。
半晌,她複舉手,從停下來的前一式開始,再次重複第十八式雪影驚鴻。
這一次倒是順利使出一整套的劍招,玄天宗的隱雪劍法三十二式一招不落地使出來了。
收勢後,陸緣覺得那種晦澀擁堵的感覺更嚴重了,完全沒有初學那時酣暢淋漓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隨著修為的增長而加重的,尤其是她金丹臨門一腳的時機。
也曾隱晦試探過,可其他師兄師姐都沒有這種感覺,更彆提修為不如她的師妹師弟他們。
長老們則說她是太貪進造成的,叫她再耐心一些。
可陸緣心裡明白,這不是耐心不耐心的問題。
若論她耐心比誰都足,頂缸紮三個時辰的馬步,揮劍一萬下都不帶停歇的,持之以恒五十餘年,至今未變。
錯的是這劍法,不是她。
雲薑一看,就知道她知道這個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在陸沅身邊待久了,要求也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