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495章 覲見天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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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老子”李耳

長弘便帶著李然和孔丘,一起是往典藏室而去。

長弘本不認識孔子,便是問起原由,孔丘如實簡單的回答了一番。

長弘聽罷,這才想起來,原來眼前之人,便是早年已於魯國以“精通禮樂”聞名於世的年輕才俊!

於是,長弘便頓是來了幾分興致,二人也顧不得年齡和身份的差距,竟是直接聊起了《大武來。

《大武是由周公旦所做,乃是周人的大型古典樂舞,其內容大抵是表演武王伐紂、經營南國和周公、召公分陝而治的故事。

孔子雖是從未親眼見過《大武,但對其辭已早已是倒背如流,而且也頗為知曉其樂中之深意。

而長弘,可謂與孔子是突然出就成為了忘年知己一般。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碰到一個可以與他切磋,一起探討禮樂之人了。一來二去,他二人竟是相談甚歡。

而李然在旁,反倒成了多餘。

虧得典藏室門口,此時已站著一名老者。這人李然倒也認識,不是彆人,正是秦醫醫和。

醫和見到李然,立刻上前,並是微微一笑。

醫和現在也是入了耄耋之年,不過雖是多年未見,但他依舊是精神奕奕。顯然是保養得極好的。

李然向他拱了拱手,還沒開口,醫和卻是先行言道:

“閣主已在內等候你們多時了,先見了閣主,咱們再敘舊不遲!”

李然點了點頭,大門被打開,三人一齊步入。

這典藏室對於李然可謂是再熟悉不過。然而,現如今已是空空如也,甚至可以在廳堂內踩出回聲來。

如此光景,物是人非,一股悲涼之情不免是在李然的心中油然而生。

三人進入典藏室之後,卻並沒有發現有人影,唯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從最深處傳來:

“叔長弘字叔!彆來無恙!”

長弘未見其人,倒是先聞其聲,於是也就此回答道:

“好了好了!你呀!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多次尋你未果,今日算是承了令郎的便利,這才得以與你一見。你卻還是如此的遮遮掩掩!你我皆一把歲數了,羞也不羞?”

李然心情複雜的尋聲走了過去,卻見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正坐在一個書架之下,手中拿著一本書簡在那倒騰,頗有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

“父親……”

李然脫口而出,他對李耳本無任何印象。而在見他之前,李然本也想過無數個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喊得這一聲“父親”。

然而當李然見到他,這一聲“父親”卻是很自然的就喊了出來。

原因無他,隻因這個李耳,竟然是和自己後世的父親幾乎一模一樣,看起來亦是那般的慈祥端重。

隻是,他那白白的眉毛微微下垂,而後世李然的父親可沒有這麼長的眉毛。但是若論起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那實是就如同是一個人。

所以,當李然喊出“父親”二字,李耳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一個閃動,隨後說道:

“然兒,過來!”

李然走了過去,李耳仔細端詳著麵前的兒子,看了好一陣子,這才點了點頭。

“嗯,吾兒受苦了!”

李然看著李耳,心情極為複雜。

因為這一世的父親和後世的父親幾乎一模一樣。而李然後世的父親其實已經去世多年,今日再見其“真容”,不免是讓李然待他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之感。

甚至,此時李然的眼角都已經可以擠兌出一些鹹水來。

然而李然內心深處,卻隱隱又覺得被一股威壓,竟是唯唯諾諾的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就連行禮的規矩直接都給忘了。

也許是因為他老子的名頭實在太大,又或者是因其他身份的特殊緣故。

李耳對於李然的懵狀倒也不以為意。

“吾兒之事,觀從都已經一五一十的跟為父說清了。為父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慮,而為父此番不遠萬裡,從秦國千裡迢迢回來,所為的便是來替你答惑解疑的!”

這時,孔丘亦是不失時宜的上前跪拜在地:

“弟子孔丘,見過李老先生!”

李耳看了一眼孔丘,微微一笑。

“起來罷!”

孔丘聞言,一時喜形於色,更是激動萬分。

隻因李耳之名,他也是早有所耳聞的。傳聞其人博古通今,又深得禮樂之精髓。就連他們的禮樂之魁首長弘,都不得不對其是讚歎信服。

隻因李耳其人,後來不知所蹤,更不知其生死,故而李耳之名,便隻成為了一個傳說一般的存在。

如今能見得尊容,孔丘自是無比的激動:

“久聞老先生之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人實是三生有幸。今日若是能得老先生指點一二,丘感激不儘!”

李耳聞言,確是澹然一笑:

“嗬嗬,指點可不敢當。聽聞仲尼求知若渴,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呐。但是,私以為,今日之禮樂不過是存其榮,而反失其實的。而仲尼對於禮樂之外榮,實是過於執著了些,這可不是一個好事啊!還需得切莫是讓禮樂之榮反束了自己為好!”

孔丘聞言,不由得一愣,甚至有些失落之感,萬沒想到李耳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畢竟,在他看來,周邦之禮樂,就已經是最為曼妙的存在。而且,也是最為能夠令人平心靜息,和諧自洽的。

正所謂上可濟世安邦,下可止息凝神。這難道,還算不得禮樂之實嗎?禮樂又如何能說成隻是徒有其表的呢?

“這……”

“嗬嗬,你啊!還是和以前一樣,胸懷若穀,無欲無求啊!”

長弘似乎是更為理解李耳,隻聽他如是出言說道。

李耳卻笑著回道:

“嗬嗬,無欲無求倒也不儘然。隻是,我隻求其實而棄其榮罷了。對了,然兒,難道你就沒有話要問為父嗎?”

李然聞言,這才說道:

“當然是有的,父親大人,兒有一事,實是不明。父親既是身為道紀宗主,卻為何不想辦法匡扶周室,使之回歸道統,反而要任由天下失常?以至整個天下大亂,似如今這般君不君,臣不臣的呢?”

李耳看了一眼兒子。

“嗬嗬,吾兒在外遊曆多年,看來依舊還是沒有長進啊!”

李然聞之極為詫異:

“怎講?”

李耳這時又澹然言道:

“吾兒以為,楚靈王、王子朝之輩……如何?”

李然一聽,自是立刻明白其意。他父親所說的,無非是給他直接舉了兩個他自己所親身經曆的反例。

是啊,楚靈王、王子朝,他們這兩位,雖是一文一武,雖然也都是一開始從善如流的賢明之君。

但是到頭來,竟都是“功敗垂成”了。

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李然一時埡口,而後又聽李耳是繼續言道:

“天道有常,時代遷延,君權旁落本就在所難免,又豈是人力能為?此為何種道理?隻因賢君猶如曇花,而昏者眾如草芥!”

“我朝周公,創立道紀,其本意雖是有代君調和諸侯之職。但這天下紛擾,又何時平靜過?想當初,我朝初創之時,分封天下諸侯七十有一,其餘小眾之邦更是多達上百。而如今卻又剩下幾許?然兒,你覺得是何原因,以至於如此的局麵?”

“天下諸侯,大者占儘天時地利,故而越來越強。繼而吞並那些小者,天子羸弱,無力阻止,故而一發不可收拾,以致今日之亂局。”

“嗬嗬,吾兒所言,不過都是些表象。雖是不錯,但不儘然啊。”

李然對此倒是不以為然:

“天下安定,全係於禮樂。禮樂不崩,天下便亂不起來。如今天下大亂,放眼望之,皆為禮壞樂崩之禍!崔杼弑君,季氏攝魯,華向叛宋,單氏取周,此間種種,難道不正是君臣失序,以至朝綱失統?此間種種,又何謂亂之表象呢?”

李耳聞言,隻微微一笑,卻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嗬嗬,君臣之間又哪有什麼定數呢?臣子有德,便可攝無道之君,這不也是天道常理?我周人以偏鄙之師而敗紂王以匡正天下,難道也是為禍亂?厲王止謗,路人以目,因其無德而致國人暴動,周召二公代攝君事,立共伯和,而安靖四海!此不亦為專權之君無德而有德之臣代攝之事?又何來的為禍之論?”

“今日言之鑿鑿,視其僭越之舉為無德,卻不識此間造化之遊戲,不宜愚乎?”

“吾兒既是通於古事,卻又何必如此頑固不化,不識天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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