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騎著青牛出了莊宮,李然和孔丘卻是一直跟著。青牛一副閒情的走著,倒也不快,二人則是亦步亦趨的倒也能夠跟上。
醫和這時出現在了眾人麵前,李耳看到他,不由澹然一笑。
是的,自己女兒的心疾,終於是能有個著落了。
“然兒,你二人便不必再跟著了!醫和,你暫且留下,吾兒好似是有事特意來尋你的!”
醫和鞠身道:
“諾!”
李然依舊是不舍,要知道他後世的父親早已逝世多年,而眼前的“父親”相貌竟是與他後世的父親是一模一樣,所以,不由得想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父親,這一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請允許孩兒再送你一程吧!”
李耳於是也不再勸他,宮門外的褚蕩正感到百般無聊之際,看到李然出來,而且竟是跟著一個騎著青牛的老者,先是不由一愣,隨後便迎上前去。
李然卻朝他擺了擺手,褚蕩腳步放緩,撓了撓頭,還是忍不住問道:
“先生,上車吧?”
“不了,我要先送送父親大人!”
褚蕩聞言,不由是呆了一下。
“原來是先生的令尊大人!是褚蕩眼拙了!是褚蕩眼拙了!見過老先生!俺褚蕩給老先生磕頭了!”
褚蕩當即匍匐在地。
李耳看到褚蕩這般率直,也是不由微微一笑:
“嗬嗬,此子倒也天然,當真不錯。”
李耳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繼續前行,褚蕩則是護著李然。
一行三人一直將李耳是送到了洛邑城門。
行至洛水,孔丘先是注目看著遠方的一抹雨後的紅霞,又聽得奔騰的水聲,河水濤濤,奔流不息,不禁是感慨言道: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啊。”奔逝而去的流水啊,真是晝夜不舍啊。
李耳聞言,長長的眉毛不由得動了一下,並是與之調侃道:
“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也!是故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李耳此言,其實就是與孔丘方才所言是針尖對麥芒。
其大意是感慨這天下之事變幻無常,並不可能用一套法則去簡言概括。更無有一套處事的法則是值得去偏執的。就像是這風雨一般,忽晴忽晦,時雨時風,於這世間,又哪有什麼常法可言?
孔丘聞言,倒也是已解其意,不由又是歎息道:
“丘所慮者,乃是大道不行,仁義不存。由此天下戰亂不止,邦國不安。故而感歎,人生短暫,若不能有寸功於世,豈不枉過一世?”
孔丘看來還是想要勸說李耳留下,或者是起碼不要就此對中原之亂象置之不理。
李耳卻還是搖了搖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tuo)籥()乎?虛而不淈gu,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啊。”
譯:天地自有法則,世間萬物不會有所偏廢。這天地之間,難道不是一個大氣囊嗎?你不去動它,它就不會混亂。你越動他,他就會頻繁的起起伏伏。這種東西就算再說多了也無用,不如就此守中吧。
孔丘和李然聽了這些話,不由都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耳又指了指麵前的洛水,並是言道:
“吾常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此謙下之德!天下最為柔弱的莫過於水,然堅強者未必能勝之!此可謂之不言之教、無為之益!”
“老先生所言,令丘茅塞頓開。眾人居於上,水獨處下;眾人處易,水獨處險;眾人處潔,水獨處穢。所處儘人之所惡,夫誰與之爭乎?此所以為上善也。”
李耳眯著眼睛笑了笑。
“嗬嗬,孺子倒是可教!也罷,老夫有五千言,為老夫平生之感悟。你心中之疑慮,待看過之後,或許也能有所體悟!如今,此書就收於典藏室內,爾可自去觀之。”
孔丘誠惶誠恐道:
“丘恐怕是受之有愧……”
“老夫本亦不欲留之,畢竟此舉亦是有違於天道自然。然則,存與不存亦是皆有其定數,故而老夫肆意而為,留此五千言以為絕筆。若得後世之人窺之,亦為大善。”
隨後,李耳又望向了李然:
“吾兒這些年來,確是受苦了。然則人各有誌,或是入世,或是出世,此皆人之所欲。吾兒亦要好自為之,莫要白白枉費了性命。”
李然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孩兒在此恭送!”
李耳隨後便是騎著青牛啟程,並是放聲高歌起來:
“蒼天渾渾兮如圓蓋,陸地經緯兮似棋盤;世人碌碌兮黑白分,榮辱相爭兮互往來……”
就這樣,李耳沿著洛水的上遊方向是飄然而去,而李然和孔丘也是再次在其身後叩首拜彆。
李耳的吟唱聲漸行漸遠,一老者騎著青牛,僅隨一小童,也逐漸是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李然不知不覺間,眼睛竟然是有點模湖起來。
……
一眾回到了城內。
李然將孔丘也是帶到了住所,而醫和卻早已是在門口等候。觀從早就告訴了醫和,說李然想要讓他看一看夫人和小主的病情。
不過,現在祭樂還尚在途中,所以醫和隻得是暫且住下。
李然讓觀從把他從楚國帶出來的典藏稍是歸納了一下,以作為對周室典藏的一個補充。
至於魯侯稠的事情,李然也想要等到孫武回來後再做計較。
孔丘則是趁著這個閒暇,時常去找長弘請教樂律、樂理。
而長弘和孔丘也可謂是一見如故,還引孔丘在周王室的祭禮之上觀樂。
這一切,無不是讓孔丘感歎不已,亦是從中獲益匪淺。
這天,孔丘從長弘處回來,正巧遇到自己的弟子仲由。他是專門趕過來報信的,孔丘於是便將他引薦給了李然認識。
“先生,此乃丘在魯國收的一位弟子,名叫仲由,字子路,少丘九歲,性情剛直,好勇尚武。”
“子路,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子明先生了!”
仲由不過二十出頭,身材魁梧,一臉英氣。李然曾想起孔子弟子三千,有十哲七十二賢,而這個子路,便是十哲之一。
李然扶住準備行禮的仲由。
“不必多禮,仲尼,這兩日我們可能就要出發了,你也趕緊收拾一下吧!”
孔丘聞言,滿臉的喜色。
“如此魯侯有救了!”
孔丘和仲由去收拾行囊,仲由問道:
“尊師見到李老先生了?”
孔丘點了點頭:
“嗯,見到了!”
“卻不知李老先生是何等的模樣?”
“哎……鳥,吾知其飛;魚,吾知其遊;獸,我知其走。走者可用網縛之,遊者可用鉤釣之,飛者可用箭取之,至於龍,吾不知其何以?龍乘風雲而上九天也!吾所見老子也,其猶龍乎?學識淵深而莫測,誌趣高邈而難知;如蛇之隨時屈伸,如龍之應時變化……”
李耳之於孔丘一生,可謂影響巨大。
也不知待日後孔丘年逾古稀之時,待其率眾弟子周遊列國之後,再回想今日之言,又究竟會是何等的感受來?
——
第499章醫和也無奈
祭樂和其女李光,在鴞翼的護送下終於到達了洛邑。而孫武也早已趕回。
醫和在替祭樂和光兒把脈之後,隻見其眉頭緊皺,許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