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上醫醫國
李然知道此次去往鄆邑見魯侯稠,可絕非是見上一麵那麼簡單的。
他勢必是要想方設法送魯侯稠回國的,甚至是就此解決了季孫意如才算得成功。
所以,他帶上了孫武、褚蕩等人,還有五百名之前在祭府訓練的私兵。
孔丘和其弟子仲由也在其中,還有醫和,他其實就是為了專門照料祭樂身體的。
一行人朝鄆邑而去,行至天黑,來到一處官驛內歇息。
李然和祭樂說了一會兒話,祭樂沒有和光兒分開過,這時也是思念非常。
李然在旁安慰道:
“待我們見到阿稠,將其送回魯國,以後我們便可以帶光兒去魯國見她的舅父了!”
祭樂聞言,不由得一笑。
“這倒也是,樂兒的親人所剩無幾,這個阿稠舅父,無論如何也是要帶她見上一見的!”
“其實……又豈止是樂兒這邊的呢,要說起來,我那父親……”
李然說到這裡,又是一陣沉默。
自己的父親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他明知道兒媳和孫女不久便會到洛邑,卻連見都不曾見上一麵。
“公父乃是高人,隻可惜了光兒,未曾見過祖父……其實……她連外公也不曾見過……”
祭樂一邊說著,一邊又想起了父兄,一時又是傷懷,不由落淚。
李然也彆無他法,隻能是緊緊抱著她:
“樂兒莫要多想,多思難免傷身……尤其是待我們見到阿稠,他如今已是步履維艱,若再見你如此,隻怕是要更加痛心。”
李然甚是溫柔的擦拭著祭樂的眼淚,並且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淚痕。
“夫君,你可有法子送阿稠回國,並且是不再受那季孫老賊的肆意迫害?”
“這……等見到阿稠再說吧。如今情形不明,一切還得根據彼時的情形再做決定。樂兒放心,為夫不僅是要想方設法的將其光明正大的送歸魯國,並且還定要讓季孫意如付出代價!”
祭樂“嗯”了一聲,並且閉上了眼睛,她身子本就虛弱,舟車勞頓之下,很快便是睡著了。
李然低頭看著祭樂微微顫抖的睫毛,一時覺得心疼不已……
等到祭樂熟睡,李然這才輕輕起身,替她蓋好了被褥,並走到門口,卻見醫和正在熬製草藥,當即便走了過去。
醫和聽到動靜,知道是李然來了,於是起身上前躬身道:
“夫人睡下了?”
“嗯,是的!其實……這些煎藥之事隻讓下人去做便是了,何勞先生親自操勞?”
李然一邊說著,一邊是示意醫和與自己是齊平坐了下來。
而醫和則是微笑道:
“嗬嗬,反正時辰還早,且將明日的藥給熬製好,到時熱一熱便可以服用了。而且,這藥性也是講究個火候的,那些下人過於粗鄙,胡亂煎之,隻怕是不能發揮其十分的藥效。既得閒暇,索性便由在下親自來煎吧!”
李然聞聲,也是不由歎息一聲:
“先生之前以看病為由,曾勸戒晉侯勤政節欲,且又寥寥數語便讓趙文子是重新出山!先生對於天下局勢之洞悉,亦是令人敬佩。不知先生如何看待魯侯出逃在外之事?”
醫和聞言,卻是沉默了片刻:
“請恕在下鬥膽,在下以為,這魯國之疾,早已是深入骨髓,又豈止是一個季氏的緣故呢?魯國自隱公以來,廢長立幼、殺嫡立庶之事便可謂是數不甚數。要說其始作俑者,卻還是宣王當年,開得一個壞頭啊!”
“宣王一時戲言,讓魯武公廢長立幼。而其後隱公攝魯,桓公弑其兄隱公;自桓公之後,三桓初立,孟孫慶父連弑二君。彼時魯國便已成千穿百孔。其後,季氏一族,曆三世而攝君,至季武子季孫宿之時,可謂公室已衰。現如今,魯侯雖亦是勵精圖治,然則正所謂‘天時不予,人複何為’?得今日之敗局,不亦宜乎?”
“再說回魯侯,如今他有國不能歸,但即便是最終歸了國,恐怕也很難再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而且依在下愚見……恐怕……哎,世事難料,我本是一介醫者,對此或許亦是難以看透。或許,隻有老閣主他,才是當真看透了吧!”
李然其實也有這種感覺,現在被醫和說破,心中也是暗歎不已:
“是啊,積重難返,即便是送魯侯歸國,恐怕也是不易吧……”
醫和並沒有作答,隻將藥罐是端了起來,並放在一邊。
“老閣主曾說過,天道有常,凡事都須得順應天時,行無為而天下治。也許,老閣主就是告戒我等,一切都須得是且靜觀其變,順時而為,才是最好的辦法吧!”
“隻是……魯侯之所以有今日之困,然亦是難辭其咎。而且,夫人她亦是心係這個弟弟,李然自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醫和聞言,又微微搖了搖頭,並是歎息一口:
“正所謂‘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疾。’醫和無有醫國之能,也唯願少主能早日覓得治世之良方,早日終止這紛擾的亂世吧。”
李然深深歎息,也是頗感無力。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與人言者並無。醫和的藥也已經熬得差不多了,隻需得放置冷卻即可。明日一早,熱了便可給祭樂服下。
李然見醫和伸了個懶腰,便當即言道:
“先生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醫和笑了笑。
“少主也要早歇,似少主這般儘勞神之人,若是歇息不好,日後恐是要積勞成疾的呀!”
“多謝先生提醒!”
李然回到房中,見祭樂依舊熟睡著,便當即是輕聲躺在她的身邊,祭樂一個翻身,感覺到李然回來,將螓首枕在李然的胳膊上,蛾眉稍稍一動,又繼續睡著了。
李然輕摟著祭樂,漸漸也就此睡去……
次日清晨,李然提早一步起床,將湯藥給熱了一下,然後端來要為祭樂服下。
隻因這藥實在太苦,祭樂也是難以下咽。虧得李然早就備好了蜜餌,祭樂每喝一口,便會添一口蜜餌。
如此一碗湯藥喝完,四塊蜜餌也是一掃而空。
祭樂見了,又不無牢騷道:
“這藥委實太苦,如此服用,需到何時才是個頭呀……”
李然在旁則是藉慰道: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
“話雖如此,但倘若不是夫君喂的,樂兒才不喝呢。”
李然正色道:
“樂兒此事可胡鬨不得,無論為夫在與不在,樂兒定要準時服用才行啊!”
祭樂見李然那一股子的認真勁,卻甚是俏皮的吐了個舌頭,並嫣然笑道:
“夫君好生沒趣,樂兒不過是跟你鬨著玩的……現在藥也喝了,我們這便還是快些趕路吧!”
祭樂還是心急,她也想要早些看到阿稠。
而李然出於穩妥起見,還是讓馬夫儘可能的安穩一些。
然而,終究是整日的風吹露宿,祭樂一受得風,這臉色也是一陣發紅,一陣發白。
虧得是有醫和跟隨,在他竭儘全力的針藥共治之下,祭樂的身體才算是得以經受住了這一番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