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畢竟這個要求屬實是有些過分了。
這其實就變相是等同於是讓魯國直接成為了齊國的附庸一般。
但是,還沒等來得及反應過來,黎鋤便已是宣讀完畢。並是直接合上誓書,將其直接扔進了汶河之內。
就此,這一盟誓也就成為了一個定局,無可更改了。
很顯然,黎鋤的這一舉動,毫無疑問就是想要由此激起魯國方麵的反駁,並由此來攪黃盟會。
孔丘見狀,知道木已成舟,如果他這時再提出異議,那麼這場會盟可就直接功虧一簣了。
他望向李然,似乎是向其求助,而李然則是做了一個讓他切勿慌亂的神情。
孔丘見狀,頓是回想起今日一早的情形。
於是,他當機立斷,命人替自己立刻是取來了一支筆墨來。
隨後,隻見孔丘亦是手持誓書,並一步一步的跣足登台。
而立在一旁的田乞,眼神中隱隱是透著一股的陰狠,此刻鼓掌笑道:
“好!那麼……就請魯國方麵也宣讀盟書吧!”
——
第60章孔丘急智改誓書
孔丘斜眼瞧著田乞,並是言道:
“田大人,爾等既為盟主,如此出爾反爾,難道就不怕為天下人所恥笑?”
田乞卻也是嗤笑一聲,並昂著腦袋回道:
“孔大人這是何意?莫不是我齊國有何作得不妥之處?”
孔丘聽得他這副裝傻充愣的模樣,不由更是怒上心頭:
“田大人,甲車三百,可不是小數目!齊魯兩邦,雖為異姓,但皆同為我周室之邦,齊國何必要為難我魯國?再者,這甲車三百之事,之前和談時更是聞所未聞的,如何無端加入了誓辭當中?莫不是想欺我魯人?”
田乞見孔丘怒意漸起,反而是在那裡暗自竊喜。
然而,他表麵上卻依舊是顯得雲澹風輕,並是言道:
“嗬嗬,孔大人多慮了,隻此一條亦是無傷大雅啊?魯國乃千乘之國,難道還在乎區區的三百甲車不成?更何況,此盟約既已投於汶河,告之神明,又豈能更改?難道魯國這是要為難我們齊國嗎?”
孔丘看到如此情形,知道田乞所為就是為了逼他們魯人就範。他自是也不會讓其如願以償的。
所以,他雖是憤慨非常,但對此事也不便再過多的追究下去。
而齊侯杵臼其實對整件事都可謂是一無所知,但見孔丘如此的憤憤不平,隻當田乞這會算是得手了,便不由是笑著說道:
“齊魯日後交好,若遇戰事,讓魯國出些兵甲,這本也是無可厚非的吧?魯侯,你說是也不是?”
魯侯宋自然也覺得是有些不妥的,但是當著齊侯杵臼的麵,又不好說出口。
而且他本就是無有主張之人,隻能是在那甚是尷尬的笑了笑,以為應付。
隻聽孔丘是繼續幫著應付道:
“齊侯,三百車甲,於我魯國而言,其造價可謂不菲。倘若齊國日後戰事頻繁,我魯國又豈能承受得住?”
而齊侯杵臼在這個時候,卻是裝起了湖塗:
“孔丘所言太過了,不過區區三百乘罷了!再者說了,現如今盟書既已入河,總不能隨意更改吧?如若不然,豈不要為神明所棄?”
“還是說……你們魯國根本就沒有與我們齊國和談的誠意?”
魯侯宋聞言,連忙說道:
“齊侯言重了,言重了……我魯國又豈能無和談之誠意?”
齊侯杵臼卻甚是不屑的回道:
“既有誠意,為何連三百乘車甲都不肯答應?莫不是魯人還看不上我們齊國?”
顯然,齊侯杵臼其實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這件事情,雖說是田乞搞的,但可謂也是直接搞到了他的心坎裡了。
魯侯宋聽齊侯如此說,不由倍感壓力,竟一直在那冒著冷汗。
齊侯杵臼畢竟是有著自己身為天下盟主的高傲,隻因孔丘這幾天的表現太過於完美,他們一直是沒有理由能夠拿捏住魯國。
而現在田乞終於是想到了一個能符合齊國利益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會就此放過。
這時,許久未曾發言的李然,則是上前言道:
“嗬嗬,還請齊侯息怒,隻因魯國乃是夾於齊晉之間的。而晉國雖是式微不明,但終究是餘威尚存的。齊國日後若欲問鼎中原,則必與晉爭。魯國既為姬姓之邦,又何忍與之同室操戈?”
“更何況,齊國乃為大邦,若欲行王事,又豈能不取信於天下?齊國此番,雖可得三百乘的兵家之利,卻殊不知,恐怕反而是將失天下人之心呐!”
“此間利害,雖於魯國無益,但恐齊國之損更甚矣!可謂兩者俱損,這又是何苦來哉?”
“正所謂‘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還望齊侯能夠思之,慎之!”
這句話本是出自李然的父親李耳之口,意思是彎曲可以保全,受壓反而伸直;低陷得到充盈,凋敝於是更新;要的少因而得到,得到的多反倒迷惑。
說的便是齊國如今應該要做的,乃是怎麼讓自己顯得更為謙遜,更為虛懷若穀,更能厚德載物。
齊侯杵臼聽到這些話,不由是遲疑了許久,而田乞則是開口道:
“不管怎麼說,如今我們已經完成了盟誓,你們魯國是從還是不從呢?”
這時,孔丘在李然的一陣插科打諢的掩護下,也已經想清楚了究竟該如何還以顏色。
而就這個間隙,孔丘手上的誓書,也已是被他給偷偷的作了一番修改。
隻見孔丘亦是疾步上前,並是立刻大聲朗讀起來。
讀到最後,孔丘又是突然來了一個頓挫,目光如炬,瞪著田乞,並最後宣誓道:
“爾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
這最後一句的意思就是:要求齊國把陽虎奔齊以及之前兩國交戰的時候,侵占的魯國汶陽地區的鄆、讙、龜陰三地歸還,如此魯國才能有能力為齊國提供兵車,要不然以魯國現在的財力,就實在是無力承擔了。
田乞見到如此情形,麵色不由一變!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可不商議便做決斷?”
孔丘卻反而是一臉澹然的回道:
“嗬嗬,田大人呐。這可是你們先提出的要求!而你們的這個要求,顯然已經超出了我們魯國目前所能承受的範圍。”
“而如果貴國能夠歸還這些地方的話,那麼我魯國上下倒也還可以考慮接受齊侯的號令,否則,就請恕我們魯國不能從命了!”
好了,這一下問題又回到了齊國這邊。
孔丘的這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真不可謂不高明。
齊侯杵臼對此,顯然也是極為不悅。
但孔丘此時,也已經將魯國的盟書一樣是扔進了汶河,並且說道:
“齊魯之盟,日月可鑒,天地為證!雙方若有違反,必遭天棄!”
田乞聽罷,不由是深深的倒吸了口氣:
“這……這等的盟誓,乃是要奉於神明的,怎可隨意更改?”
這時,孔丘又朝田乞是深鞠一躬:
“正是因為要奉於神明,所以才不可當做兒戲!更何況,那些地方本就是我們魯國的領土,如今懇請齊國歸還,這些個要求也並不過分吧?”
田乞麵色也是愈發的陰沉,隻因現在魯國所提及的這幾個地方,那可都是他田氏一族的!
所以,這如何令田乞不惱?
但是,這田乞畢竟也不是等閒之輩。雖是心中惱到了極點,但依舊是掛著笑臉言道:
“這些地方,已歸我齊國多年,又豈能說還就還呢?孔大人,這未免是有些過分了吧?”
孔丘不慌不忙的說道:
“汶水之地,乃我魯國的固有領土,齊國雖是據去了多年,但畢竟是得來不正的。如今正可就此撥亂反正,以匡正天下之大義!齊侯豈能因愛惜土地,而棄天下大義於不顧?”
“更何況,這幾處地界,若能重歸於我魯國所有,那麼,我們魯國就可以更好的侍奉齊國了!齊國若要魯國以三百兵車相隨,我魯國也不敢不從!”
“昔日齊桓公助燕國擊敗山戎,並是劃地予燕,以成就齊桓公之霸業!今日齊侯為何要愛惜土地,而失天下人之心呢?”
孔丘這一番話,可謂是把齊侯給說得是目瞪口呆。
而齊侯杵臼隻能是眼巴巴的看著孔丘,麵色也開始慢慢的陰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