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安七年三月初春, 謝榮於宮內舉行冊封大典,後位終於不再懸空。整個皇宮一片歡慶鼓舞,就連京城也被感染著洋溢起了喜悅的氣氛。
一份詔書,幾家歡喜幾家愁。
淑妃臉色蒼白地半靠在床梁柱邊, 手中捧著熱乎乎的小暖壺, 她一向畏寒, 便是初春也離不得這物件。不遠處那精致暖和的小木床中, 她剛滿月不久的兒子正酣睡的香甜。
淑妃做夢也沒想到,最後的贏家竟會是個名不經傳的女子。
她十六歲便嫁給謝榮做太子側妃,如今又冒著生命危險千辛萬苦為他誕下長子, 她以為那個曾經無限風光的女人不在了,皇後之位定是她的跑不掉。
不隻是淑妃,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可令人跌破眼鏡的是,謝榮竟不顧勸阻頂著多方壓力, 將那平民出身的良媛風瑤立為皇後。如果不是謝榮突然有所動作, 後宮眾妃們早就忘了原來宮中還有這麼一號人。
當淑妃看見謝榮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堅決與溫柔時, 如何不在這一刻恍然大悟。
回味過來之後,淑妃隻是麵上苦笑,心中又唏噓不已。
原來那個被她暗暗妒羨了多年的裴貴妃,不過是個可悲可憐的女子罷了。她所得到的一切寵愛都是虛假的雲煙,謝榮真正喜歡的人,一直都被他悄悄地藏著。
說什麼因裴杪無子才不可被立為皇後,一切都是借口罷了,這馮瑤的肚子裡不也一直未有動靜麼, 她的家世甚至是整個後宮中嘴低微的。
朝臣們皆是紛紛反對謝榮這麼做,一個個卻又都無可奈何,如今這朝廷中,已經再也沒有能夠輕易左右帝王任何決策和作為的人了。
淑妃唏噓裴貴妃的可悲,又心驚於謝榮的無情與虛假。
裴貴妃病死在冷宮中還未過去半個月,那個曾經將她寵的無法無天的男人轉眼就把後位雙手捧上,獻給了另一個女人。
即便她病死在冷宮中,謝榮也不過沉默了一會兒,隻不鹹不淡地道了一句“那便好生安葬”。
那是他的發妻啊。
淑妃隻覺得這一年的初春格外地冷。
沒人再能夠左右謝榮的想法,他真正地做到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以影響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這個冬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淑妃心底隱隱不安起來。
南蠻亂案之後,裴相落得個逆賊臣子的罪名,謝榮念在他曾為先帝立下汗馬功勞的情分上,網開一麵繞了裴家人性命。
為了保全整個裴家,裴相選擇告老還鄉離開京城,然裴相帶著妻兒離去後半個月,朝廷便收到了渭城傳來的急報。
聽說,裴相一家在抵達渭城的路上不幸遭遇了山賊劫路,與同行的護衛家仆全都命喪黃泉。
此消息一出,整個大安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先帝的寵臣裴光,那風光了大半個輩子的右相大人萬年竟落得個如此淒慘的結局。
百姓有人說,這是裴相賣國求榮受到的懲罰,定是先帝在九泉之下震怒不已,這邊傳他去問罪了。
謝榮也愣了許久才回神,他雖忌憚裴相,卻也隻是想從他手中取回朝政大權,沒有想要他性命的意思。
隻能說是世事難料。
裴家一夕之間傾倒,那因謀害皇嗣而被打入冷宮的裴貴妃日子便更不好過了。她曾經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淒慘,無數嫉恨過她的後妃們時不時地便到冷宮去譏諷欺辱她,宮人們也都當作沒看見。
淑妃在那次踩油滑到時僥幸保證住了腹中胎兒,那宋婕妤卻一屍兩命,謝榮至今子嗣單薄,裴貴妃犯下如此大罪,已是罪無可恕。
但淑妃心中卻莫名不安,她總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依她對裴貴妃的了解,對方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可謝榮正怒在頭上,她怎麼會胡亂說這些猜測,反倒惹了謝榮不痛快給自己討苦頭吃。
淑妃偶爾會路過冷宮,悄悄地探看她。
那個曾經顏色震動京城的女子已經不在了,冷宮的生活與家族的打擊令她一蹶不起,蒼老的像是個三十歲的女人,病的奄奄一息。
這個冬天冷極了,但冷宮中可不會有上好的銀絲碳享用。
不出意料的,裴貴妃沒能挺過這個冬日。
太醫院來人診斷之後,說她中毒太深已無回天之力。所有人都認為是後妃們報複所為,但謝榮隻是對後宮進行了一番敲打,並未深究下去。
淑妃正感歎著世事無常,京中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很快又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被太後撫養著與帝王一同長大的端王殿下竟出家做道士去了,誰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