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霓湘之世四(2 / 2)

他永遠不會拒絕她。

隻是晏行寂沒有想到,三娘會領他去梳洗。

他站在那溫泉邊上,垂眸看著那溫泉,麵容雖然依舊平和,但周身的氣壓卻陡然降低。他笑出了聲,可這笑聲傳到幾人耳朵裡,卻讓她們不由得脊背—寒。

三娘被這祖宗嚇了一跳,不由得退後一步,小心翼翼輕哄著他們這霓湘樓的搖錢樹: “這是規矩,香兒伺候你洗漱一下。"

晏行寂垂首看著她不說話。三娘吞咽了一口口水, "就……忍耐一下?"

晏行寂的目光落向她的身後,轉角處司黎不知何時潛了進來,少女探出頭來,神色有些著急,雙手合十在胸前朝他輕拜。

少女傳音過來輕哄著他: “大爺,你忍耐一下,真的就一下下,洗個澡而已啊!”

晏行寂努力壓抑下胸腔處的那口鬱結之意,今夜的一切都讓他為數不多的理智一次次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若不是司黎來了,他早就一劍蕩平這霓湘樓。

白袍青年冷聲開口: “我不需要人伺候。”

三娘諂媚笑著,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跟上: "好嘞好嘞,我們都走,你慢慢洗,需要什麼就說哈。"

司黎也慌忙閃開,趕在三娘等人出來前先一步出了浴房。她一路來到大堂,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想到晏行寂那副吃癟的模樣她便想笑,認識這麼多年何曾見過他那般不情願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他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活像她是拋夫棄子的渣女。

r />嘖,她倒是也想一擲千金,衝冠一怒為紅顏。倒也不是舍不得錢,這不是有原因嘛。

司黎跑去自己的位置,將桌上那些還未吃完的東西一股腦收進乾坤袋,準備隨便找個地方等著晏行寂問完事情再去尋他。

她剛轉身之際,一股刺鼻的熏香險些將她熏暈,司黎連忙捂住口鼻,滿臉驚恐地看著身前幾個花枝招展穿的五顏六色的小信。

三娘在一旁輕笑: "姑娘,那女子是個富商,常年在我們霓湘樓住,新鮮勁過的很快的,姑娘若是喜歡那公子,過幾天我讓他來伺候您。"

"你看我們霓湘樓這些公子可好,今夜要不挑一個陪你?"這姑娘與那人競價時的闊氣模樣,一看便是個頂有錢的,她怎麼可能放過。

那幾名小信或清秀或陽剛,此刻都滿臉期待地看著司黎,擺出自以為勾人的姿態。

眼前的少女雖然是來花樓尋歡作樂的,但容貌豔麗,一雙眸子格外透亮,此刻捂著鼻子瞪大眼睛,像個受驚的小鹿,如此勾人……便是不要錢他們也願意陪她。

可司黎不願意。

她簡直要跪了。

聞慣了晏行寂身上清淡的冷香,眼前這些人身上幾乎要熏暈她的氣息令她格外不適。

司黎連忙後退,擺著手尬笑: “倒也不必哈,今夜我……我痛失所愛,想要自己安靜一會兒。”

三娘與那些人還要上前攔她,司黎掏出幾顆上品靈石便丟了過去: “明日!明日我一定選幾個!"

說罷她身姿一彎,從三娘要上前抓她的臂彎下鑽了過去,纖細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堂裡到處都是姑娘與小信,以及那些滿身酒氣前來尋歡作樂的客人,司黎左拐右拐總算找到—處安靜地方,她坐在一角捧著自己買的桂花糕小口小口吃著。

這處顯得安靜些許,她坐在陰影處,無人看的到她,司黎索性翹起腿躺倒在椅子當中。

司黎仰頭看著這秀麗堂皇的霓湘樓,青霄劍宗的弟子玉牌在這處被那老者發現,說明隻有兩種可能-—

青霄劍宗的弟子曾來過這裡。或者抓了他們的人曾來過這裡。

而那嫖客見過這玉牌,神情還那般恐慌………她在害怕什麼?

司黎一塊

塊吃著桂花糕,放鬆地躺在椅子中捋著這些日子來的事情。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司黎是修士,五感不同普通人,那腳步雜亂似是有些急切。她動作頓住,將自己往陰影處靠了幾分,確保來者看不見她。

來者是個守衛打扮的男子,麵色焦急驚慌,敲了一間房的門後便推門進去。司黎安靜地等著,不過一會兒功夫,一女子冷著臉隨那守衛一同出了房門。

她衣著隱約可見華麗,從頭到尾籠罩在輕紗中,看不清楚樣貌,但周身帶著上位者的威嚴,看那守衛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應當是這霓湘樓的掌事人。

可這身姿....

司黎擰眉,有些眼熟。但這掌事比她熟悉的那人高。

如此步履匆匆嚴肅緊張的模樣……是發生了什麼嗎?司黎收起吃食掩蓋氣息跟上前去。

這霓湘樓果真是大,她跟著他們不知走了多久總算到了目的地。

這處似是賓客休息之處,此刻卻恍若被清空了人,唯有幾名與那守衛穿著相似的人守在一間房屋門口。

司黎側身躲在紅柱之後,借著遮蔽看向那間緊閉的房門。

女子匆匆步行到門口,守衛朝她拱手行禮後推開了門。

伴隨著那房門被推開,正屋內的場景一覽無遺。

靠近大門的地磚上躺著一人,不遠處一衣衫不齊的女子滿臉淚水,捂著散開的衣襟縮在牆角處,在那掌事的人進去之後慌張跑到她身邊。

司黎瞧清楚那躺在地上的人後,瞳孔瞬間一縮。

守衛在那掌事之人進去之後便關上了房門,但即使隻是一瞬,司黎也看的清清楚楚。

地上那男子渾身青灰,外皮緊緊扒在骨架上,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血肉,儼然一副被吸乾了生氣的模樣。

這青樓有邪祟?

不,不應該。

不可能。

她進來之時探查過,青樓裡並無邪崇的氣息,一絲魔氣也沒有。就算是比身為化神的她修為還高的邪祟或魔,可晏行寂一個渡劫總該察覺出來的。

不是邪祟,不是魔。

那就……是人?

司黎看向那間緊閉的房門,唇瓣緊抿神情肅重。這青樓比她想的還要詭異。

/>她眸光沉沉看著那處,隨後轉身離去,未曾發出一絲動靜。時間已經這麼久了,晏行寂應當也已催完魂,她是時候該去找他了。

司黎一路來到隱蔽之處,瞧著三樓處某一間亮著燈的屋子,略一運功飛身便爬上了軒窗,輕敲幾下,窗戶果然被打開,晏行寂清雋淡然的臉顯露出來。

司黎有些心虛,朝他訕訕—笑: "晚上好。"

她唇角還沾著些許桂花糕的碎屑,晏行寂看著看著便軟了心。他真是……拿她毫無辦法。

“阿黎晚上好。”

他起身閃開,司黎紫衣一閃而過,人已經輕飄飄落到屋內。她環視一圈,卻並未看見那金光閃閃的身影。

司黎擰眉: “那富婆呢?”

晏行寂有些茫然: “富婆?”

“就是今夜那個與我競價的女人。”晏行寂搖頭: “並未回來。”

並未回來?可司黎走之前明明見到她進了這屋,所以她才會尋到這裡。

司黎垂首喃喃道: “可我走之前明明見到她進來了,她花了那麼多錢要搶你,怎麼可能會臨時走呢?"

晏行寂也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他被三娘幾人領去溫泉處,可他都已經洗完了,甚至在屋內喝了好幾杯茶水,隻等著那女子進來便綁了她逼她說出真相。

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

司黎說那女子早他進了屋,可他並未看到她,這屋內隻有他一人。

“對了,我方才在東南方的那棟樓裡見到了有人被吸食了生氣,你可感知到了青樓裡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存在嗎?"

晏行寂閉眼,靈力放出掃蕩著整個青樓,瞬息之後睜眼搖頭: “並無。”

這青樓一片安寧,沒有邪祟,沒有魔氣。那便是人在作崇。

可吸食生氣這種事情,是極其損害自身功德的,若是修士這樣做隻會徒增孽障,在渡劫的時候很有可能會死在劫雷之下。

若是普通人……普通人怎麼可能有這般能力?

司黎來到這書中世界三百多年,也隻是聽說過幾千年前有人這般做過,她從未親眼見過這種事情。

兩人沉思之際,窗外傳來隱約的驚呼,兩人五感超常,能聽出是

個男聲,隻是瞬息便被生生掩住。

司黎與晏行寂對視一眼,徑直從軒窗翻出,索性翻身上了屋頂,在房簷上朝那聲音傳來之處而去。

霓湘樓的後院一向無人踏足,賓客隻能在前樓大堂,此時夜已深厚,寂靜無聲。屋頂之上,隔著幾道人影,司黎終於看到了發生了什麼。

那棵參天大樹的枝乾虯勁,但此刻那枝乾上——吊著個人。

那人一身華服,滿頭發簪銀釵,周身的珠寶首飾更是數不勝數。

可她不似司黎在大堂處見到的那般盛氣淩人,此刻的她麵目蒼白,神情猙獰衣衫淩亂,一雙眼睛死死瞪著仿佛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懼的東西。

她死了。

一夜之間,霓湘樓死了兩人。

一人被吸□□氣,一人被吊死。

司黎怔然看向晏行寂,青年此刻眉眼挾霜裹雪,周身的氣壓極低。她怔然喃喃道: "她明明應該在屋內的,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女子拍下晏行寂之時那般興奮,直接丟下那幾個小信便去了屋內等著晏行寂。

司黎親眼看見她回了自己的屋內,那女子這般喜歡晏行寂,不會莫名其妙離開的。所以……是有人故意進了她的房間將她殺害。

可為何要殺她?

若是圖財的話,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可都還在。

若是尋仇,三娘說她隻是個普通的富商,常年在霓湘樓住,這麼久了都沒出事,偏偏在他們今晚要去找她尋找線索之時出了事。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

司黎抬眼望向晏行寂,聽見他清潤的聲音在夜幕中傳來。“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