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霓湘之世七(1 / 2)

而另一邊,司黎離開後便朝著某處走去。

她穿過長廊,霓湘樓不愧是景寧城的第一青樓,不僅晚上熱鬨,白天也是燈火通明歌舞升天的模樣。

房簷上垂下的紅紗搖曳著,時不時遮住那舞台上跳舞的舞姬,惹得台下的賓客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去看,想要瞧清楚這輕紗下的美人。

司黎步履匆匆朝目的地而去,昨夜三娘的話讓她心下有了些苗頭。

這霓湘樓頻繁地發生這種事情,那掌事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從容有餘地應對,她哪裡來的底氣?

明明是一大掌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三娘一個人去管理,鮮少出門,不管業務。就這樣她還有本事將霓湘樓做成景寧城第一青樓,絕對不是個善茬。

司黎知道那女子在哪裡住,昨天她尋地方去休息的時候,便是在那裡遇到的那守衛去叫那女子。所以那掌事應當是住在那處宅院。

司黎加快腳步朝那裡走去看,下一瞬,眼前橫亙出一條手臂,刺鼻的香氣撲鼻而來。

她被熏得直上頭,一時驚慌大喊出聲:"滾開!"

青竹一時不察,司黎避開後他的身子便直直砸向地板,“嘭”的一聲巨響後,他抬起水汪汪的眼嬌嗔地看著司黎。

"姑娘,你怎麼不接住青竹啊!"

司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瞧見麵前塗脂抹粉的一張臉,仔細辨彆後,終於認出了他到底是哪位。是昨天她剛進霓湘樓時攔住她的那名小信,彼時的司黎借口已有如意的人,匆匆忙忙逃離了他。

"姑娘,拉我起來!"

青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眸若秋水一般望向司黎,活像看著心愛之人的少女一般。司黎: "……她實在有些為難。

"姑娘,拉我起來嘛。"青竹拉長尾音,聽著似是向她撒嬌一般。

司黎無奈地伸出了手。

青竹的眼眸一亮,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攥著青竹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

晏行寂身姿高大挺拔,比青竹高上幾乎一頭,又常年修行自是不似青竹那般羸弱纖瘦,一隻手輕鬆將青竹提起懸空在半空。

他歪著頭看青竹,上下打量了他瘦削的身子,唇角緩緩勾起

嘲諷的笑意: “你是沒有腿嗎,需要一個女子拉你起來?"

青竹被他吊在半空逐漸憋得喘不上氣,清秀的臉漲的通紅,死命扒著晏行寂拉著他衣領的手,可身前的男修力氣絕非他能比,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掙紮也無濟於事。

"救……救命,姑娘……"

青竹看向司黎,水波瀲灩的眸中滿是祈求。

司黎上前握住晏行寂的手臂, "放下他。"

她話音剛落下,晏行寂果斷鬆開了手。

青竹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咳嗽著,滿臉的驚恐,全無方才對著司黎的那副模樣。

司黎蹲下身子看他,眉眼彎彎一副天真單純人傻錢多的模樣,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要報答我。"

青竹瞪大眼看著她。淦,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講理?

明明是那男修先動手的,然後這姑娘才出了手,倆人一看便是認識,一唱一和又叫他報恩。司黎笑眯眯看著他,青竹敢怒不敢言,隻能垂著首啞著嗓子應下。“姑娘,你說。”

司黎拉過他的胳膊直接撩開了他的衣袖,露出胳膊肘處那抹紅色蓮花印記。

"這是何物?"

方才青竹抬手扒拉晏行寂之時她便看到了,而那上麵竟然還有靈力波動。青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凝滯,順著司黎的手看向那抹蓮花印記。司黎仔細瞧著他的神情,方才她沒瞧錯,青竹有一瞬間的……怨恨?

她放下他的衣袖,將他扶起來, "我隻想知道這蓮花印記是何物,可否告知我?"

青竹未比她高太多,在她眼前垂著眸不應聲,手指搭在自己的右臂上隔著布料摩挲著那印記。久到司黎要再次開口詢問他時,青竹又低聲啟唇: “這是霓湘樓專門用來操控我們的東西。”他目光有些悠遠,似是陷入了回憶。

“我十歲那年家中饑荒,因為長得好看被母親賣來了霓湘樓當了小信,掌事就給我們每個人身上都烙下了這枚蓮花印記,說是有了這我們便會安生聽話。"

“那時的我未當回事,隻以為他們是在恐嚇我們,我覺得屈辱,以色侍人豈能長久,於是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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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黎擰眉: "他們抓住你了?"

青竹搖頭: “是我自己回來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音量飄忽不定格外清幽: “我隻跑出去了不久,身體便開始急劇衰老,彼時才十歲的我滿臉皺紋,似是七八十的老人,我嚇的慌忙跑了回來,衰老的身體也在瞬間恢複如

初。"

"那時的我便知道,掌事的說的不是假的,有了這蓮花印,我們沒人敢逃跑。"

他們甚至不願去追,因為跑了的人遲早會自己走回來。人都想活命。

所以無論再不願,他們隻能在這霓湘樓裡以色侍人,靠拉攏客人來為自己謀得生機。

青竹看著司黎,眼淚驀地落下: “姑娘,我並不是一直想纏著你,可是你有錢,出手又大方,我隻是想活著,多賺錢罷了。"

他隻是……想活著啊……

司黎一言不發許久,看著青竹一滴滴落著淚, "霓湘樓可能為自己贖身?""不能,霓湘樓賣的是死契。"

司黎從乾坤袋中取出些上品靈石遞到他手中, "你拿著,今日之事隻有我們三個知道,莫要與彆人說。”

青竹呆呆看著她,司黎抬手示意他接過。隨後,青竹嗚咽出聲,掩麵痛哭起來。

來這裡了這麼久,那些客人隻當他是個陪床的,非打即罵,隻有司黎第一次不要他的身子,隻可憐他給他靈石。

"姑娘……謝謝你……"

司黎回頭,與沉默著負手而立的晏行寂對視。

*大★

司黎並未如願去到掌事的房間,因為...她在與晏行寂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故人。

兩人送走青竹後一路朝著掌事的房間而去,路過某處大堂之時,幾道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其中一道聲音吸引了司黎的注意。

她尋著聲音望去,隻見一身著藍衣眉眼俊秀的少年怒紅著臉,而周身擠滿了霓湘樓的姑娘。少年結結巴巴地推拒著她們,臉紅的嚇人。

那少年是容九闕。

於是司黎無奈上前替他解決了困局,將他從一群溫香軟玉中扒出來帶回來屋內。而此時

,屋內。

司黎看看晏行寂,又看看容九闕,兩人皆是冷著臉。

屋內的氣壓一瞬間降到冰點,她有些不懂這兩人為何是這般模樣。她看向晏行寂: “你先出去。”

晏行寂沉默看她,神情依舊冷淡,但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她,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起,驀地覺得有些委屈。

司黎重複道: “晏行寂,我與阿闕有些事情要談,你先出去。”

他僵在那裡,在司黎冷漠的目光中終於還是起了身。喉口發乾,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呼吸, "好,我等你。"

青年不再看屋內的兩人一眼,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門開又關上,屋內隻剩下司黎與容九闕兩人。

方才在晏行寂麵前維持著一副淡然模樣的少年,挺直的脊背像是突然被打折,頹唐地靠在身後的椅子裡。

司黎這才有空看他。

兩人其實隻是分開了幾天,但容九闕滿臉的滄桑,往日眸中望向她時的光亮消散,這般看著她時,隻覺得滿目的荒涼與不甘。

司黎沉默著等著他開口。

不過一會兒,少年乾澀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我都知道了,你是晏行寂的妻子,阿黎。”

司黎並未說話。

容九闕那些心底的僥幸陡然破滅,他在聽到這消息的第一時間是不信,可晏行寂傳音回了青霄劍宗,說他尋到了亡妻,這段時間浮屠川拜托方秉青他們照看。

他隻想尋一個答案,於是一路追到這裡。可在見到司黎這一刻,看到她這般態度,他忽地便明白了。

晏行寂是對的。

她就是阿黎。

那個渡淵劍尊的妻子,他當年隨父皇去參加婚宴時見到的女修。縱然兩人外貌有些不同,縱然她當年“死”在所有人的麵前。

那這算什麼?借屍還魂,奪舍,還是重塑身軀?

可容九闕並不關心這些,他隻是覺得難受,為何她會是渡淵劍尊的妻子。"阿黎。"容九闕閉了閉眼, "你如何想的,要與他重歸於好嗎?"

司黎搖頭: “我與他早已夫妻恩絕,這輩子再無可能,布置十二時方盤的人想要滄溟鏡,普天之下隻有晏行寂護得住滄

溟鏡,我們隻是合作關係。"

容九闕方還暗淡的眸底陡然間像是燃起火焰,一點點變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