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來風雨一(1 / 2)

司黎望向晏行寂,他並未看她,目光隻是落在容九闕攥著她的手腕上,漆黑的瞳仁中翻滾著濃鬱的怒意。

被他的視線略過,司黎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烈火在灼燒著,滾燙得令她不適。

“容徇,放手!”

往日清潤的聲音越發陰冷,晏行寂的眸光冷厲,眼底的戾氣壓抑不住,周身的威壓吹動墨發在身後飛舞。

容九闕卻是並不害怕,反而順著司黎的手腕下滑,扣住了司黎的手,握的越發緊。

少年溫暖乾燥的手與她交握,司黎擰眉有些不適,用力掙著他的手。

她壓低聲音道:“阿闕,放手。”

可少年卻拉著她的手,往日溫潤清朗的聲音此刻帶著挑釁,"你沒看到嗎。"

司黎脊背一僵,敏銳地覺察到在容九闕的話音落下後,周遭的氣壓驀地降低。

而容九闕依舊在不管不顧地說著: “晏行寂,你以什麼身份生氣,阿黎想做什麼,想抱誰想喜歡誰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們兩個都無權乾涉。"

“你在吃哪門子醋,如今她不是你的妻子,她與誰在一起都是正常的。”

“容徇!”

“阿闕!”

晏行寂與司黎齊齊開口。

司黎隻覺得晏行寂此刻眼紅的駭人,擔心他如上次那般突然發瘋,司黎掙開容九闕的手,在少年怔愣的目光中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阿闕,我與晏行寂有些事情要談,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阿黎?"

“阿闕。”司黎目光冷了些許,看著少年有些無措的神情後無奈歎氣, "你先回去,我與他有些事情要說。"

這件事隻能與晏行寂說。

少年沉默一瞬,倔強地與司黎對視,瞧見她堅決的目光後,沉默了稍許後輕聲開口,聲音飄渺虛浮。

"好。"

他起身朝外走去,路過晏行寂之時頓了一瞬,側眸涼涼看他一眼,唇角勾起惡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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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九闕抬步出了房門,少年高挺的身姿逐漸遠去。

屋內方還冰凍低沉的氣壓在容九闕離開後驀地消除,晏行寂恍若被打折了脊背一般,本就蒼白的

麵色有些病態,可一雙眼卻紅的駭人,整個人破碎又淒涼。

司黎到現在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本該按照原書劇情斬斷情根潛心修行飛升的下晏行寂,一朝執念纏身心魔橫生,修為停滯不前,整日追著她跑。

而魁羌的出現、她夢中妖族被滅這些在原書中都未曾出現。

還有滄溟鏡,明明在她任務完成就該離開的,可它..在她的心房裡。

對,滄溟鏡在這三百年裡一直在她心房裡沉睡著。怪不得,她沒有心也能活下來,全是因為滄溟鏡充當了那顆心臟,讓她得以繼續存活。

所以,這真的是一本書嗎?那些既定的劇情,因著她的存在都逐漸改變。

司黎唇瓣微抿,看著門口處那紅著眼看她的青年,長長地吐出口氣,隻覺得腦子有些混沌。她起身朝晏行寂走去,終於來到他身前。

晏行寂也不知是做了什麼,麵色蒼白的嚇人,唇無血色,宛如大病初愈一般。

司黎低垂著眼伸出手,虛虛攏在他的手背上,溫暖的靈力自他經脈探入,一寸寸遊走在他的經脈之中。

“阿黎……”

手上的觸感是那般柔軟,他垂眼看向身前的少女。她低垂著眼,長睫忽閃,神情安寧平靜,輪廓線條清晰柔軟。

他閉了閉眼,壓抑住自己拚命想要抱她的心。

容九闕說的對,他以什麼樣的身份生氣呢?阿黎是個獨立的人,她從不需要他,她想做什麼都是自己的自由,他無權乾涉她。

可他太害怕了。

一向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渡淵劍尊,在她麵前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要他,生怕她真的隨彆人走了。

司黎無心,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可司黎好感的是溫潤知禮單純向善的人,就如曾經的晏行寂一般。

而現在他不是這樣的性格,但容九闕是。

容九闕意氣風發,從小備受寵愛,性子溫潤純善。容九闕還與阿黎相處了三百年。

方才容九闕路過他身旁之時為他傳了一句話:

/>"晏行寂,你信不信,我與你之間,她一定會選我。""她永遠不會走回頭路,不會吃回頭草。"

他呼吸都開始疼痛,隻覺得眼前之人的清香混著空氣侵入鼻息,在一寸寸割裂著他的經脈。

是啊……

阿黎若是真要選擇一人,怎麼可能會選他這個孤傲冷僻嗜殺狠戾,曾經還傷害過她的人。@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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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這樣聰明清醒的人,會一直向前走。永遠不會回頭。

司黎眉頭越皺越緊,她的靈力一寸寸探入,隻能感覺到晏行寂的經脈處處都是傷痕。

“晏行寂,你傷的——”可話還沒說完,她被徑直攬入懷抱。

清淡的冷香撲鼻而來,似雲間月,山中溪,清冽溫涼。

他比她高上太多,此刻緊緊將她箍在懷裡,彎下脊背埋首在她肩頸處,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肌膚

上。

“阿黎……我要怎麼做……”他聲音乾澀沙啞,像是被什麼東西磨礪過一般。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若是以往的他,或許會瘋癲地將阿黎困在霧玉崖,讓她隻能看得見他一人,杜絕她與容九闕接觸的機會。

可那三百年將他以前的鋒芒完全磨平,再一次失而複得,他不敢動她絲毫,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生怕她再一次離他而去。

可他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心底幾乎毀天滅地、壓抑許久的暴戾鋪天蓋地,丹田處隱隱有什麼東西在作亂。他小心摟著她,長睫輕顫著。

司黎感知到頸項處溫熱的呼吸,眉頭頓時擰起,仰著首要避開晏行寂的懷抱。"晏行寂,我先為你療傷——唔!"

少女剛揚起頭,紅唇驀地被堵住,身前的人呼吸紊亂,她被推著朝後退去,腳步跌跌撞撞砸入軟榻。

逐漸蔓延的血腥氣息讓司黎明白了,他在生氣。可他掐著她手腕的手又在顫抖。

司黎—愣神間,防備寸寸瓦解。他壓抑的呼吸在耳邊響起,她暈暈乎乎的大腦回過神來,眉頭一擰便要推開晏行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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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距離這麼近,他身上的氣息幾乎將她淹沒,鼻息間都是晏行寂好聞的冷香。

他抬起頭從她唇上移開,埋首進她肩頸處。濕潤落下,他哭了。

司黎竟然還有功夫想,他怎麼……又哭了。這才見麵多久,又又又哭了。

"晏行寂,你——"“阿黎。”青年沙啞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對不起。"

司黎啞口無言,敏銳地覺察到他情緒的不對勁。

屋內一瞬間變得沉默寂靜,隻能聽得見兩人彼此交疊的呼吸聲。許久之後,他啞著聲音開口: “對不起,阿黎。”

他抬起頭,眼淚已被擦去,隻剩眼底的猩紅昭示著方才他的落淚。

修長的手撫上司黎的唇瓣和下頜,替她小心翼翼擦掉方才他留在她唇上的水漬,靈力替她平息掉唇瓣的腫痛。

晏行寂臉上明明沒有絲毫神情,可司黎就是覺得……他現在的模樣,好似要碎了一般脆弱。

她不由得擰眉: “晏行寂,你怎麼了?”

可晏行寂並未應聲,沉默著替她擦掉唇瓣和下頜的水漬後,目光躲閃著迅速從她身上起來,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腳步虛浮地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青年的身影轉瞬之際便消失。

外麵陽光正好,刺眼的日光自虛空而下,烘烤的整片大地暖洋洋的。但晏行寂卻如墜冰窖。

刺骨的寒意自經脈一寸寸而上,他不敢回頭,一路飛奔到城外,丹田和識海都在翻滾,腦海中重複回放的隻有一個想法——

又做錯了。

他又錯了。

他猛地跌倒在地,高大的青年脊背顫抖,雙手撐在地麵,烏黑的發絲垂下遮蓋住如玉的麵容。他隻聽得間林間一聲聲的鳥叫蟲鳴,以及風吹動枝葉的簌簌聲。

司黎與容九闕相擁的畫麵一遍遍刺激著他,他們看起來是那般般配。意氣風發的少年,明豔動人的少女。

"嗬……"他慘笑出聲。他越笑聲音越大,脊背卻在顫抖。

他隻是……突然覺得好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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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若不是她是宗門大小姐備受關注寵爰,或許在她一開始靠近他時,他便會想辦法弄死她了。他最擅長的,不就是殺人嗎?

他推拒她的那些年,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她。

直到他一發不可收拾墜入以她為名的情網。越掙紮便越是收的緊,將他牢牢纏住,終生隻能束縛在她手中。

但有句話說得好,天道輪回,有因必有果。他百年前種下的因,在百年後結的果苦澀的令他心肝儘碎。

報應不爽,如今卑微角匐虔誠求愛的……是他。

可司黎從不是會回頭的人。她會一直向前走,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會笑著迎接更好的生活。